《再见少年》沙木平

38、第 38 章

　　第二天月仪醒来的时候，江世凤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这么早啊？”月仪问，“他在下面等你了？”
　　“我是九点多的车，嗯嗯，我和他是一个镇的，所以一起回去。”江世凤说，“你呢？还不准备回去吗？”
　　“我是十一点半的车，真好啊，同一个镇的。”月仪说。
　　“我回去了，下个学期见。”江世凤背上书包后对月仪说。
　　“嗯，下去学期见，一路顺风。”月仪说。
　　江世凤出去后，宿舍一下子又冷冷清清的，月仪却突然觉得自己很适应这种冷清的环境，至少要比平时在教室感觉轻松。只是当月仪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走在校道上的时候，月仪才莫名觉得伤感了，好像只有这时才意识到高二第一学期结束，好像只有这时才感觉一点点离别的情愁。
　　月仪在街边的小店吃了个粉便直接去路边等车了。
　　像往常一样车来到的时候，车上已经坐满人了，而且车座位两侧的过道那里几乎也站了很多人，对于月仪来说只有这一辆车是回到自己的村，所以不管多挤，月仪都要上去。
　　上到车上，月仪就在前面的过道那里站着，月仪刚站稳，车便开动了。每次搭车，月仪都会忍不住心里幻想会不会和陈志彬搭到同一辆车，就像此刻，月仪心里莫名的幻想着陈志彬坐在后面，莫名的幻想着陈志彬会看到自己，莫名的想他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月仪心里明白，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幻想，就算他多看自己一眼，那又能怎样？而且，月仪也知道，自己和陈志彬不是同一个镇，基本没什么可能会和他搭到同一辆车。可是就算是这样，月仪心里还是存在着这种幻想，还是会想着他就坐在后面，还是会幻想着他坐在后面看着自己。
　　“对不起。”由于车突然刹了一下车，月仪一个趔趄不小心踩到前面的男生。男生并没有回头看月仪，好像没有听到月仪的道歉一样，更好像月仪没有踩到他一样。月仪站稳之后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前面的男生，当然只能看到这个男生的背影，不过月仪看到他耳朵塞着耳塞，他应该在听歌，难怪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知为何，单是看着男生的背影，月仪就想到美好这个词。
　　少年总是和美好连在一起，只是这两样东西对月仪来说似乎很遥远。
　　车继续往前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回到家的时候，月仪推开门，发现家里静悄悄的。
　　“爷爷。”月仪穿过过道，发现爷爷正在水井旁打水，月仪赶紧走过去，把手放在打水的圆木棍上说，“我来打。”
　　“阿仪回来了？”爷爷把手放开之后说，“放假了？”
　　“嗯，最近天气冷，你要穿多件衣服啊。”月仪一打水一边说。
　　“我有件很厚的，打水才脱下来的。”爷爷边说边指着凳子上的军绿色外套，“里面有毛，很暖的，玉霞买给我的。”
　　玉霞是月仪的婶婶，她长期是在外面打工，一般都是快过年才回来，她每年回来都会给爷爷奶奶买衣服，月仪看到爷爷在说这句话时眼里的光。
　　月仪和爷爷又说了些其他的话，便上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快到傍晚的时候，妈妈回来了，每次看到妈妈肩膀上挑着东西，月仪心里总觉得很难过很心疼，她很想叫妈妈干少点活，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可以让她少干点活。看到妈妈那么辛苦，月仪只能把难过和心疼隐藏在心里。
　　“去哪里种的木薯啊？”看到妈妈把担子放下之后，月仪问。
　　“菜园过一点那里。”妈妈说，“你要吃木薯糖吗？明天煮给你吃。”
　　听到妈妈这句话，月仪心里在哽咽，很想把心里的那种难过心疼内疚感动倾泻出来，可是又不得不掩藏这种情感。
　　“嗯，好啊，我在学校都没吃过木薯。”月仪说。
　　“学校没有吃，想吃可以去外面买来吃啊，在学校不吃东西吗？”妈妈说。
　　听着妈妈那好像自己没有东西吃的语气，月仪心里又是一酸，妈妈会叫自己想吃可以去外面买来吃，可她呢，这些年，她何曾在身上花过一分钱，身上穿的衣服几乎都还是结婚时的嫁妆的衣服，十多年了，月仪真的从没见过妈妈买过衣服，更加不用说会在外面买东西来吃，即使去镇上赶集，走了两三个小时的路，妈妈也不舍得在集市上吃点东西，而是回到家里在吃点饭或者粥。
　　她自己从来不舍得买不舍得穿不舍得吃，怎么就对子女那么大方呢？
　　“我买来吃啊。”月仪说。
　　“要吃多点，能吃就吃，不要学人减肥，瘦瘦的难看。”妈妈说。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把木薯放好在地上了，然后起来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回来多久了，要不要煮点面吃？”
　　“有面吃啊？”月仪说，“我下午两点多回到的，我吃了东西了。”
　　“买有一箱面，还有半箱。”妈妈说，妈妈说的时候拿起了桶。
　　“我来打水。”月仪赶紧接过桶，然后走到水井旁开始打水，而妈妈则又转身去洗煲了。月仪边打水的时候边想，妈妈终于舍得买点东西来吃了，在月仪的印象中，除了过年的时候，其他时候从来都没有吃过面，一直都是吃饭和粥，以前吃面对月仪来说真的是一间奢侈的事，可是现在，平时也有面吃了，月仪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高兴。
　　月仪打好水提回厨房的时候，妈妈已经洗好煲淘好米了。月仪坐在灶头那里用打火机烧着柴火后便开始烧火煮饭，不过月仪也只是负责烧火，其他的基本都是妈妈做的。看着妈妈忙忙碌碌的背影，月仪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自己又不能做些什么，自己唯一能做的，便只是好好读书，可是好像自己连这唯一能做的都没有做好，上了高二之后自己的成绩已经在班上是中下的水平了，就连最引以为傲的曾经在高一考了最高分的物理都已经不突出了，除了语文，其他更没有一科是好的。
　　每次放假回家，爸爸妈妈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成绩，月仪知道爸妈一直以为自己成绩是很好的，特别是婶婶，有时候还拿自己为例鼓励堂妹认真读书，每次听到婶婶对堂妹说：“你要多跟仪姐学习，认真读书。”月仪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可是每一次自己都不能说些什么，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婶婶每次拿自己为例，堂妹心里会不会对自己有埋怨。而关键是，自己成绩并不好，她还每次都把要求堂妹把自己当榜样一样来学习，月仪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爸妈从来不问自己成绩，可是这反而有时让月仪更是内疚。
　　月仪在灶旁默默的烧着火，而妈妈则一刻没停，洗好碗之后便马上又去喂鸡鸭，妈妈的背影好像永远都是忙忙碌碌的。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爸爸回来了，每次自己回家爸爸都会开他那辆开了十多年的嘉陵去到街上买菜，平时家里很少会加菜的，除了过年过节会宰个鸡之外，平时基本都是青菜和猪肉，但是每次自己一回家，老爸都会特意开车到集市上买，每次月仪心里都满是感动和内疚，可是月仪很少会表现出来。
　　晚上，月仪躺在自己的床上，月光从窗外射进来，虽然是冬天，月仪却觉得这样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