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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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息从密不透风的工作中醒来，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齐缘从一个小助理成长到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不久前她和刘如心申请，继续担任江息的助理工作。
这天，江息坐在剧组场边，忽然道：“我是不是该休假了？”
齐缘正在排工作表，一听她这话，惊讶地抬头：“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当个陀螺呢。这大半年都在剧组里，我以为你是工作欲大爆发。”
江息倒不是讨厌工作。
只是工作经常都在深山里，网络很一般，有时候同事发个疯，进程就会被拖后。
“这部戏拍完之后暂时不接了吧。”江息喃喃着，“就是不知道左老师有没有时间。”
“什么？”齐缘正在和刘如心打电话，“谁有没有时间。”
江息：“没事。”
左右她是个卖身契签在小许总名下的，之前这家伙也承诺过她，要是哪天不想拍了，休假肯定没问题。
那边齐缘打完电话，沉思一会儿。
“江老师，”她犹豫片刻，“小许总之后确实没有拍摄计划了。”
“所以我能休息了？”
“但是据我了解，还有两个访谈节目邀请了你，这两个主办方名气比较大，恐怕不是很好推。”
江息思考片刻：“没关系，时间呢？”
“一个在六月，还有一个……”
*
江息换好演出服，她不知道一个采访节目有什么好表演的，只好硬着头皮按主办方的意思来。
她换上白色的连衣裙，这套的设计有点像五十六号多巴胺里梧六的创造。但主办在这个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没必要的罩纱。
江息站在全身镜前，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像一枚奶油蛋糕。
“江老师——”
“来了！”
她一把拉开更衣间的帘子：“不好意思，换衣服花了点时间——！”
这一拉不要紧，外面全是工作人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这么多人出来，她这一冲，差点撞上一个蓝色运动服的人。
江息一怔，往后退了两三步：“抱歉！”
那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江息这才反应过来，这边这么多人，她一退肯定也会撞到别的工作人员。
而且身后的更衣室应该是临时加的，并不稳固。如果她撞上去，很有可能会碰到哪里。
江息讪讪道谢，话到了嘴边，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越发觉得被握着的那块皮肤灼热。
眼前这人长了张她很熟悉的脸，长了张……她思念了很久的脸。
那人勾着她的手腕，忽地松了手，顺着皮肤滑下来，捏了下她的手掌。
“不要毛毛躁躁的。”左佑安本想严肃一点，后来不知怎么就开始笑了，“一副傻样。”
江息下意识吞咽了下。
她胡乱点了下头。
左佑安注视了会儿两人贴合的手指，说：“等会儿见。”
等她走后，一边又响起来那道催魂的声音：“江老师！快一点！快一点！”
江息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回答他：“就来了！！”
她眼前一直回放着刚才左佑安的样子。
蓝色运动服，高马尾。
看上去好年轻，就像她学生时代会有的样子。
江息暗骂自己不争气，不过转念一想，那可是左佑安。
她合理地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自己对左佑安毫无抵抗力的事实。
……
访谈结束后，江息和齐缘说了一声，换上常服口罩，来到地下停车场。
果不其然，角落停了一辆熟悉的斯宾特。
等她走进，车前灯闪了两下。
江息脑内闪过众多悬疑片片段，什么狗仔偷拍，却意外留下重要证据，经调查竟牵出一起陈年冤案。
车门打开，一颗脑袋探出来：“愣着干嘛？”
江息：“嗯……我觉得自己或许也有当导演的潜质？”
左佑安缩回去：“那下次让许天旗把摄像机借你玩玩儿。”
江息一秒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她钻上左影后的保姆车，带上门。
所有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左佑安卸完妆，瘫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很疲倦。
江息摸到她旁边坐下，用热毛巾擦净手。
“很累？”
左佑安闭着眼睛：“还好吧，主要是有些项目有运动量。”
江息拉过她的手，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有哪里疼吗？”
左佑安一听就知道这人还是担心自己的伤。
“不痛啦。”她感受到太阳穴上附着某人的手指，正用合适的力度慢慢按着，“哪儿学的？”
“这哪用学。”
“天赋异禀？”
江息不说话，慢慢地给她按着。
她知道左佑安参加的那个综艺，热度高，娱乐性强。
作为这一季的常驻嘉宾，她很少缺席，基本只有两期是因为拍戏推掉的。
之前的腰伤综艺也是这个。
左佑安虽然有自己的工作室，但手下有一堆人要养。虽说可以再捧一个小演员出来，但她暂时还没有找接班人的想法。
江息没过问那么多。
但她猜，左佑安还是想演戏的。
“我申请了休假。”江息小声说，“可能还有一个工作，不过不占多少时间。”
左佑安睁开眼，她看到半遮在黑暗里的江息的脸，忽然升起一种冲动。
“你有没有时间……陪我？”江息弯着腰，问得有点小心翼翼，“我想去约会。”
左佑安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她仰着头，手指触碰到江息的脸。
她像只小狗。
左佑安心想。
小狗想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碰到江息的耳朵，轻轻往下拽。
“亲我。”她说。
*
江息在陌生的屋子里醒来。
她反应了两秒，手一动，碰到了旁边人的身体。
清晨的阳光从厚窗帘的缝隙里透下来，这应该是一个贪睡的早晨。
江息决定再睡一会儿。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她感受到重新覆盖上来的睡意。
…
江息想起一年前的自己。
麻木，冷漠，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的抱着排斥的态度。
她在幼年时享受了所有，功利，名声，财富。
以及与之相应的伤害。
江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重新成为演员。
每当她咀嚼冰冷的文字时，她都在想，是不是也有另外一个她在平行的时空里体会着如此精彩的人生。
剧目像雪花。
变成厚厚的雪幕，如山崩般席卷一切，又无情地融化去。
它带走江息的感情，江息一次又一次地在现实里上演这些“虚拟的现实”。
教她演戏的老师说：你不要过于地沉浸在剧本里。
年幼的江息问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她抚摸着小江息的脑袋，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怀念，“大概是希望你再走得远一些吧。”
许天旗邀请她复出的那年，老师去世了。
江息本来想拜访她，后来只能作罢。
人生中多是类似的遗憾事。
只是江息从未想过，还会有人等她。
影迷是不一样的，他们可能忠于某一个剧本，终于某一位导演。就连个人的粉丝肯定也会有“入坑白月光”的角色。
每个人都会有偏爱。
很少有人直率地喜欢演员个人，这事说来也好笑，角色成就她，她又不得不依附角色而存在。
为了构建，她要付出成千上万倍的努力，而在剧目背后，这些构建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的某一句话就被更改。
或许只是一句台词。
一个动作。
一句独白，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镜头。
任何的改动，都是在更替角色的人格。
江息不得不在饰演中做出修饰，她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角色，在此之前，她只会得到批评。
“你太小了！”“为什么不按剧本来？”“你是不是在挑战我的权威！”
时过境迁，她本不对这些事抱有期待，因为演戏就是这样，你不可以太沉浸，不可以太用心，不可以和导演编剧说自己的想法，那太不成熟。
这样做出来的角色，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左佑安……
左佑安，是的，左佑安。
江息在睡意朦胧中睁开眼。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左佑安半颗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绵长均匀。
左老师说她一直想和自己演戏，她一直在等待。
在江息看来，左佑安比任何人都耀眼，她一往无前，带着无人能敌的气势，在自己的路上坚定先前。
她好像永远都能保住本心……
永远爱她所热爱的东西。
江息闭上眼。
她蜷缩着，半只手探出被子，手中虚握着爱人的发丝。
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对方，又不至于囚困。
***
“咕噜。”
“咕噜……”
她听到某种声响，在细碎的电流声中汇入脑内。
某种奇异的音律在电子桥中构成，她尝试解析这种声音……
“提问。”
她听见自己说。
“检测到陌生节律的形成。”
另一个存在在电子信号能触碰到的另一端，她感受到对方的颤抖，那个人已经很苍老了，对于机械生命来说，谈论“年龄”是一件十分没有必要的事情。
机械是永恒的。
如果每秒刷新万计的形式不算“死亡”的话。
她等待对方的回应，直到另一道数据的输入。
那是“视觉”。
她睁开双眼，接受这个世界的影像。
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屏幕前面，双目溢出泪水。
“好久不见。”她声音沙哑，像涌出气泡水一般，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五十六号。”
“提问，这是名字？”
“是的。”
“是你为我起的名字吗？”
“不，这是你父亲给你起的，我只是借用。”
她的思绪紊乱了一瞬。
某种信息流在庞大的数据海中被翻起，它颠覆了眼前世界的基础逻辑，她尝到了更多“记忆”，更多“情感”。
在这段记忆中，她如愿找到了眼前的人。
“好久不见，博士。”
梧六看着令她怀念的女性，稍微有点难过。
明明已经失去了多巴胺的合成装置，她却还是能感受到情绪。
她苍老了很多，少说也有六十年。
在这六十年里，已经足够联盟发生天大的变化。
但她还是把自己找了回来。
“我为你增加了新的程序，”博士朝她微笑，“欢迎回来新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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