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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引银瓶 ...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上一次听傅寒时演讲,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还是十年前,刚上高中的时候。
她站在台下,仰望着穿着校服站在主席台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表讲话的傅寒时。
站在台上的这个人,是作为本市的中考前三名的尖子生,来到学校的。
看得出,他大概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即便是一字一句地念着写好的稿子,祝从容还是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些许的不自在。
那时的傅寒时已经有了少年人颀长俊逸的身形,留着清爽干净的短发,加上低沉却不嘶哑的声线,足够一开嗓便让祝从容周围的一干女生互相扯袖子咬耳朵,兴奋激动上半天。
青春期的女生,大抵都是外貌协会的。她也不例外。
《恶作剧之吻》里,不也就有这样的桥段吗。湘琴在台下看着帅气的直树发表演讲,在初见的第一眼,就被台上的少年所吸引。
这么厉害的清秀少年,本身就是发着光的啊。
她那时并不知道,这个人会是她的同班同学,会是她将来的同桌,会是她的革命战友。
她看他的眼神,是羡慕的,好奇的,探究的。
而现在,傅寒时站在台上,对上台下的师弟师妹们,侃侃而谈。
时光带走了他身上一些沉郁的气质,沉淀下来了柔和和内敛,也越来越接近,她心中最最喜欢的模样。
当年说过的啊,希望他活得像太上隐者诗中一样,不要在意那些太多的纷纷扰扰,就做他自己,活得恣意轻松就好。
待康老师简短的介绍之后,傅寒时迈上讲台站定,他朝向康老师站着的方向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继续道,“康老师让我跟你们分享学习心得,归根结底,还是离不开一个‘多’字,多看,多听,多想,多练习。我们理科就是这样,做的多了,自然会触类旁通。”
他这些年的学习经历,讲自己遇到过的挫折,讲自己的努力,讲在生命中曾经遇到过的幸运和遗憾……
讲对他而言挥之不忘的青葱时光。
提问环节,一个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忍不住好奇发问:“师兄,你这么厉害,有什么是难得倒你的吗?”
傅寒时摇摇头:“我当年高一的时候,语文每次都不及格。”
“师兄,那你后来是怎么恶补的呀?”她又追问道。
能有上清华北大的资本,那说明最后的考试至少也是大圆满结局,各科都没有瘸腿才是。
傅寒时沉吟半晌,然后道:“我有个特别好的同桌。我学得慢,她就牺牲下课的时间给我一遍一遍讲,丝毫都不厌烦。”
是啊,他大概,再也没有见过像祝从容那样有耐心的人了。
他一度认为自己确实像医生说的那样,小时候的经历造成了情感上的缺失。辨别话中的情感,对他而言成了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即便后天想要培养,也大多是做无用功。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看着阅读题里那些晦涩难懂的问题,那些一点也无法引起他的共情的叙述,那些空洞而晦涩的遣词造句,可是每一笔每一画,都像是对他无情的讽刺和嘲弄。
一字一句剖开来看,都在告诉他,你,是多么异类的存在啊。
而那些抛却了主观情感,在旁人看来复杂难懂的数理关系,却对他而言是最公平的。
就像天上清冷的月光,柔和而悲悯地泽被着世人,从不偏颇。
自家庭变故发生的那一刻起,所有温暖的彩色褪去,他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和暗。
自小他便在黑暗中踉跄独行,孤身一人,尝尽人世冷暖酸甜苦辣,受尽嘲弄和白眼,个中滋味,本不应一个几岁孩童来体会和承担。
可他挺住了,也忍耐了过来。
不看不听不想,用不远不近的距离为自己塑造一层完美的保护壳。
可是……突然又有一个人,带着她一身的朝气,天真可爱灵动活泼,不讲道理地闯入他的视线中。
他还记得她叫他名字的样子,有认真的,紧张的,焦急的,带笑的,好多个样子,慢慢慢慢拼凑出一幅彩色的画来。
那留在他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抱着书,一词一句地向他朗读方才找到的那首诗的时候。
那眼神仿佛……顷刻间,在意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她好像一个天然的发光体,走到哪儿把欢笑带到哪儿,用她的乐观和坚定感染每一个人。
可他不一样。他曾经迷茫到,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后来他明白了。
生存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那就是在泥淖中摸爬滚打,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挣扎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你,从此有枝可依,有家可寻,有人在念——
你不是一个人。
你也在被需要和关心着。
“这么好的同桌是国家发的吗?在哪领啊?”
傅寒时左手边坐着的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呆呆地发问,问完就被他同桌愤恨不已地拍了下胳膊。
“对不起我错了……”他抱着胳膊揉着,面对气鼓鼓的同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全班一下子响起了哄笑声。
“这么好的同桌,当然可遇不可求了。”傅寒时笑笑。
此时此刻,他那可遇不可求的同桌,早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脸红成了一朵牡丹花。
她哪里有傅寒时形容得那么好……
在康老师含笑的目光里,祝从容红着脸上台继续和师弟师妹们分享文科学习的心得。
有个小男生在她讲完之后发问:“师姐,我要怎么样才能文科像你一样好,理科像傅师兄一样好呢?”
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脆生生的一句:“投胎成为她俩的小孩呀!”
这下教室里爆发了比刚刚还要热烈的笑声。
小小小小小小……小孩?
祝从容大脑当场当机停止运转。
她甚至不敢看向傅寒时的方向。不敢想象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大神,此刻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惊讶,错愕?还是跟她一样……
带点期待的局促呢?
祝从容局促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门口站着的康老师,康老师咳嗽了两声勉强止住了笑意,板起脸来教训他们:“笑什么笑,师兄师姐为了你们能考上好大学,国庆假期从外地赶回来跟你们分享心得,你们这一群小鬼头,开师兄师姐的玩笑合适吗?”
可能是高三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太需要一点八卦花边来调剂了,底下的学生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还在窃窃私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曾经在主席台上对着数千学生演讲而丝毫不慌乱的祝从容,头一次脑袋蒙蒙地上台,再脑袋蒙蒙地下来。自己就像失了忆一般,全程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最后讲完下台时,下意识地向傅寒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微微抿起唇角,向她点点头,示意她讲得很好。
眼波流转,似有万千星河。
晚上康老师请她们俩在食堂吃饭。
“前一阵城管过来查,说咱们学校周围这些餐厅的卫生质量都达不到标准,一水的全部贴了封条回去整改了。”康老师道,“我晚上还得加班不能走远,这才委屈你们,大老远跑过来,只能请你们吃食堂了。”
“老师别见外啊,我们都是自己人。”祝从容摇头道,“这么些年了,有时候还挺想念食堂的味道的,今天刚好有机会得偿所愿一下。”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傅寒时,试图引起他的共鸣:“对吧,傅寒时?”
“是,老师。”傅寒时点点头。
“哎,我就和师兄师姐不一样了,我从小就在这个食堂吃,都吃得腻的不能再腻了。”谢知意丧丧地用筷子拨动着盘里的米饭,缓慢地将它夹到口中,神情悲壮地仿佛要奔赴刑场。
“少作妖。”康老师佯怒道。
又对傅寒时道:“寒时,这次回来时间怎么安排的?”
傅寒时放下手中的筷子,对上康老师的视线缓缓道:“这次回来,还要去派出所办一下身后的手续。之前公司那边催得紧,没等完全料理好就去上班了,也一直没有空闲回来料理这些事。”
“你们家……在这边没有亲戚了吗?我看这事,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料理。”康老师点点头,轻声问道。
傅寒时摇摇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从我小时候起基本上就断了来往。”
大概是对这个行事独特肯给背叛者养儿子的幼子失望至极,是以出国定居这么些年都不曾联系,仿佛人间蒸发。
“那你,现在还住在之前的房子吗?”
“之前的房子给养父治病的时候卖了,这次回来时间短,所以暂时在酒店住。”
祝从容兀地有些心疼,梗住了一下,转头看向傅寒时。
谁料傅寒时也停下看着她。
空气凝滞的那一秒,她还没说什么,那边食不知味的谢知意像是终于发现了猫腻,抿唇笑道:“师姐看师兄的眼神好生心疼呀,我们旁观都旁观得无比动容。”
康老师放下筷子板起脸:“谢知意你要是不吃你就回去写作业。”
“别别别我错了康老师。”谢知意立马停止调侃,乖乖坐在一边装蘑菇。又向着一脸囧色的祝从容:“师姐,还有师兄,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没事没事。”祝从容只好打圆场道。
康老师瞟谢知意一眼,又向祝从容问道:“从容,之前说的班级聚会是什么时候?就这两天了吧?”
“诶?聚会?”
要不是康老师提起,她这个忘性大的家伙早就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年是校庆90周年,也是为了占占这个好彩头,班长才特意把聚会时间定在了校庆前,并且委托她这个语文课代表协助张罗。
因为很多人在外地请假不方便,所以定的时间是5号的下午晚上,也就是后天。
“你这孩子,二八年华记性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康老师笑叹道,“寒时既然回来了,那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傅寒时对班级聚会并没有太多兴趣。于他而言,高二就分班去了理科实验班,和班上的同学没多少感情,有的人一年下来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既然祝从容有参加……
那他便不想错过。
“好的,康老师。”傅寒时点头道。
一顿饭就在康老师的拉家常中结束了。走出食堂门,康老师抬头看了看,见天色渐晚,便决定不再留她们,让祝从容早点回家。
“今天辛苦寒时了,也辛苦从容,帮忙送了档案过来还被临时抓了壮丁,给那群小鬼头传授下经验。”康老师笑道。
谢知意歪着头跟着接话:“辛苦师兄师姐啦。”
“不辛苦不辛苦。”祝从容忙说。
又聊了几句,傅寒时侧身对祝从容道:“稍微等我一下好吗?我还有几句话想和康老师说。”
末了又补上了一句:“天晚了,我一会送你。”
“我……”
祝从容家和学校离得不远,走路二十分钟的距离。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又觉得这样过于矫情。
人家都说了自己是朋友,又说她是最最好的同桌,好朋友的话,没道理在这种时候驳斥吧?
一起回家又不是要送她上刑场或者面对洪水猛兽什么的。她也要波澜不惊才是。
“我在旁边等你。”她对着傅寒时和康老师点头道。“康老师,过两天再见。”
康老师也笑着摆摆手。“去吧。”
她向旁边走了没几步,就被谢知意追上了,小姑娘拽着她的袖子将她拉到更远一点的地方。
“怎么啦小师妹。”这么神秘兮兮的。
“师姐,我觉得师兄是个好人。”
祝从容顺着谢知意的目光看向傅寒时和康老师的方向,看他们在说着什么,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他是挺好的啊。”她有些不明所以。
“师姐不要打哈哈,我是说……师兄对你挺上心的。”谢知意难得正色道,“我和你其实是前后脚到教室那的,本来只是想悄摸摸在门口观察一下情况再敲门的,结果看你们在里面气氛微妙,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然后就目睹了两个人堪比偶像剧的展开。
“我的角度刚好是你背对的方向,能很清楚地看到师兄的表情。你说话的时候,包括在教室里给高三的师兄师姐们演讲的时候,师兄看你的眼神,真的很认真也很专注。”
“那眼神啊,仿佛万千星辰中,只能窥见属于你的那一份亮光呢。”
“……别胡说啊,我们俩是有革命友谊的。”祝从容不由地提高了声音辩白道。
见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唯恐她们谈论的事情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听了去,谢知意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小小声说话。
俩人又像做贼一样心虚地看向正在说话的傅寒时和康老师,见他们神色如常地自顾自地谈论着,这才扭过头继续交头接耳。
“切,你自己说说,这么些年都没联系,革命友谊还能剩下多少?除非是有旁的让你能耿耿于怀的事……”谢知意转言,“难不成他欠了你百八十万的钱吗?”
祝从容摇摇头。
要只是欠钱这么简单的关系便好了。
谢知意抿着嘴轻笑:“那不就是啦,排除了一个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你对他是有感情的这个选项啦。”
谢知意的话,确实让祝从容有些动摇。
她不想否认心里对傅寒时的感觉,不想否认这个人确实从她的青葱少年时代就开始蛮不讲理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这位正主在她心里的感情刚刚破土萌芽之时,便旋身而去。只留下一阵抓不出的风,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是啊,那首和歌说得真好。日暮归途穷,欲告亦无力。
没能有一鼓作气一气呵成的起承转合,他们两个……或许还有不短的路要走吧。
“师姐,其实不止是我,我妈也想撮合你们俩来着。”小姑娘笑得一脸狡黠。“你看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把话头向你们两个那儿递……”
说来说去怕是逃不过这个八卦了。祝从容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人小鬼大,你才多大,就开始窥探大人的内心啦。等你十年后指不定我会考虑和你探讨这个问题。”
小姑娘却不被她的虚张声势吓到,自己咯咯笑着:“不要把我当光着屁股玩泥巴的小不点呀,我写了这么多年的情感类小说,看了好多好多的心理学书籍,最会为你们这些没谈过恋爱还虚张声势的大人排忧解难了。”
多少人哭着喊着求她帮忙支招做情感导师呢,哼哼。
祝从容微囧。
这个年岁的高一女生……这么厉害的吗?
情感导师眨着眼看向她,像是在等待她肯定的答复。想想如果不顺着她的毛捋一捋,等到傅寒时和老师交谈完,她这的爱情研讨会指不定都还没结束呢。
所以祝从容只得先示弱了。
“对对对,好好好,小师妹你真是我情感海洋中指路的一座灯塔……”祝从容附和道。
“最亮的一座。”谢知意纠正。
“……最亮的一座灯塔。”祝从容噎住,半晌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今天听君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有如神助,我一定会重新审视我和你傅师兄的关系的。”
不过,就算重新审视,也是从朋友开始做起。
还是阔别多年疏远已久,甫又重逢的那种。
“那就好。”谢知意长叹一口气,像是觉得自己启蒙导师加红娘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她探头看到傅寒时冲她们走来,笑着喊他:“师兄。”
“嗯?”傅寒时在距离她们俩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住,看向眼前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谢知意松开搀着祝从容胳膊的手,甩着马尾走到傅寒时身边,示意他低下头,冲他耳语两句。
看到傅寒时脸上怔愣的表情,她笑笑,转头冲祝从容挥手:“师姐再见哦!”
本章章节诗出自《井底引银瓶·止淫奔也》,作者为白居易(唐):
“我玩弄靠着矮墙青梅树的枝桠,君骑着白马立在垂杨边上。
我在墙头你在马上遥相对望,一看见君就知道已经有断肠的相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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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引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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