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阮郎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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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贴贴，柳悬悬。莺房几醉眠。
醉中不信有啼鹃。江南二十年。
三层高的露台上，羞愧难当的祝从容扔下扫帚和拖把，抹了把眼泪，就从上面跳了下去。
傅寒时感念于她对自己的袒护和包容，想到今后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人，内心大恸，一个翻身便随她而下。
不能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从此两个人凄美的爱情故事在学校传开。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然她现在好手好脚的还站在这里，就是借尸还魂的恐怖片了。
她抬眼看了眼表，觉得虽然时间还早，但是今晚对她的冲击是巨大的，她要用小半个晚上的时间来消化琢磨一下自己的脑内记忆库和小剧场。
“我，我先不玩啦。”
那边的傅寒时听着祝从容明显弱下去的语气，只当她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了？”
“就……明天一大早有课，想早点睡来着……”
说谎并不是祝从容的强项，故而她越说越小声。
傅寒时只当她是困了，毕竟作息规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比熬夜要好得多，他点点头：“好好休息。”
“嗯嗯。”
傅寒时眼看着队伍里那个小太阳的头像一下消失，下一秒电话就来了：“寒时？”
这是傅寒时的大学舍友兼好友池砚的声音。
“嗯。”与和祝从容在一起和风霁月的声音不同，这会傅寒时的声音听起来就冷淡多了。
那边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开口：“老板找不到你人，说发微信也没回，刚刚打电话问我，你打到一半突然不排巅峰赛了是什么情况？”
见傅寒时不答，而后又神秘兮兮道：“我跟他说你有点私人的事情，他说等你处理好了再说。我刚点到你的对局信息看了，带个蔡文姬双排？且共从容……这名字像个妹子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女下凡，才能让我们叱咤风云的傅大神，放着到手的钱不拿，去打什么匹配？”
听着好友八卦的语气，傅寒时这次连回都懒得回了。
那边看傅寒时一副不想深谈的样子，池砚无奈只得把八卦的小心思收起来，继续他们的本职工作：“你这现在时间没问题了吧？那你跟老板回复一下消息。”
“好。”
他们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后羿说的没错，他们，就是演员。
演员是什么？
现实中的演员，以精湛的演技折服观众，赢得台前台后的赞许和荣耀；
而游戏里的演员，就是以一己之力，带领整个队伍走向失败，留给他们的向来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玩家的唾弃和白眼。
有的人当演员，是因为没有选到自己合心意的英雄，有的人则是纯粹看某个队友不顺眼。
再有的人，就是为幕后更不为人知的老板服务，成为他的暗枪和利箭。
老板或许在对面，或许并没有参加对局，只是单纯看队里的某个队友不顺眼，不想让他赢而已。
一局短短数十分钟的比赛，就能带来普通人工作一天都难以企及的收入。
因为排名接近，这次老板下单的目标是一个专门玩韩信的主播。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至于老板和主播有什么恩怨，那自然不是他们该关心的话题。
算准了时机点进去匹配，这次傅寒时和主播撞到了一起，池砚出现在对面。
“嘿嘿嘿，小寒时，等着被我打爆吧。”像是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连着麦的池砚笑眯眯地建议着：“诶，你都不抢c，只剩辅助位了？你玩个大乔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这家伙偷偷练了个国服的大乔。”
“……”
“你一定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吧，前两天排位遇到一个主播小姐姐，就是主玩大乔的，看了两局直播，呦呵，国服榜排在她前面的人那可不是我最亲爱的战友傅寒时吗？”
池砚在那圈地自萌滔滔不绝。
傅寒时抬了抬眼皮，看着自己的英雄栏，沉默半晌，最后选了廉颇。
“这么肉，也不说有点爱选个萌萌的软辅，我揍起来都方便点。”池砚嘟囔着，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大乔？
……
“你刚刚还没说，你最喜欢哪个英雄？”
“大乔。”
他那会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祝从容打断了，也不知道她会在自己的脑内剧场里添油加醋些什么。
他喜欢大乔这个角色，和角色建模造型毫无干系。
之所以从来不肯在这种掉分的时候用大乔，打了国服又隐藏了战力，都是因为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罢了。
大乔温柔的声线，和他心中的月光很像很像。
“空洞和孤独，依靠温暖的灯光填补。”
她就是他的光啊。
祝从容做了个梦。
梦里，又回到了当初和傅寒时坐同桌的日子。
梦到有天下课，傅寒时拉着她要她帮忙看语文阅读题，说自己实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作为语文课代表的她，自然当仁不让地揽下了这个活。
可当傅寒时慢慢把手中的试卷展开铺平，祝从容瞪大了眼睛发现，那道阅读题，正是她写过但没送出去的情书。
傅寒时苍白的指尖划过那一行行文字，微微蹙着眉，在全班老师同学的注视之下，用他清冷的声线朗读着：
“傅寒时，你好，我是你的同桌祝从容，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你……”
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和她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的震惊羞赧中，傅寒时读完，放下试卷，平静地问她：“祝从容，你喜欢我什么？”
……
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才凌晨不到两点而已。
明知道那只是个梦，自己也从来没有写过什么情书给傅寒时，可心脏仍然躁动狂跳，翻来覆去都再难以入眠。
祝从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上的软件商店，下载了王者营地。
登录之后，系统提醒，她居然有一个粉丝。
连她这样的寂寂无名的小辈都能有粉丝了？祝从容想着，该是祝东风或者祝与同中间的一个吧，点开却发现，是傅寒时。
大神好关注我这个战五渣啊呜呜呜……
祝从容泪流满面。
礼尚往来地给对方也点了关注，却发现对方一直还在线。
可是现在，都已经快两点了呀。
祝从容眨眨眼，有样学样地点开了战绩，发现自从结束了和她的双排，傅寒时的战绩几乎全都是红色的。
尽管有的战绩确实很好看，作为败方mvp比胜方mvp的评分都要高。
祝从容忽然想起前两天看过的一个新闻说，一个年轻小伙子因为玩王者荣耀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心肌梗塞去世了的消息，登时吓得一个冷战。
想到傅寒时现在还在线，祝从容咬咬唇，决定还是要尽一下作为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任的……同桌，的有爱的提醒责任。
她翻出和对方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聊天还仅仅止于毕业之前的那次。
那次，傅寒时给她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在校门口见面。
在那之前几个月，研三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听高一时同班后来也和傅寒时一起去了理科实验班的一个女同学说，抚养傅寒时的那个叔叔得了很严重的病，大家都在自发为傅寒时筹钱。
那个叔叔，当年开家长会的时候祝从容曾经见过的，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并不多话，但是接过她帮忙班主任分发的资料和试卷时，还会低声客气地说一声谢谢。
那是个很好的叔叔呢。毕竟抚养了傅寒时这么多年，也有和她的一面之缘，祝从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她的奖学金才发下来没多久，还静静地躺在她的账户余额里，祝从容在微信里敲了敲傅寒时，确认他还在用这个号，就把钱转给了他。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希望叔叔能早日康复，你也不要太担心，一定会好的。”
那边很快回复了：“谢谢。钱我不能收。”
听到拒绝的话，祝从容有些着急：“这是救命的钱啊，怎么可以说不收就不收呢？”
傅寒时道：“我会努力工作赚钱，绝不会放弃救他的希望的。”
祝从容道：“不要总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啊，我们好歹也是高中的同桌，是有过革命友谊的啊，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听同学说的……”她咬了咬唇，“你这样，一个人会很辛苦的，别人看了也会难过的。”
“不要拒绝我的心意，好不好？”
最后，在她可怜兮兮的攻势之下，傅寒时还是收下了。只是告诉了她，这算他借的，一定会还给她，只是时间不会太短。
眼见这个固执的家伙终于松了口，祝从容立马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并且表示再晚一点也完全没关系。
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傅寒时就约了她见面。在她的学校门口。
高中之后多年未见，傅寒时似乎和当年的他的气质并没有什么改变，身形挺拔而瘦削，只是眼底还留有些许乌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走了。”傅寒时开口，还是那样言简意赅。
他沉默着从口袋拿出了一张卡，又从背后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礼盒。祝从容看得出，那是上高中那会她就一直特别爱吃的一家蛋糕店的盒子。
那家蛋糕店和她的学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真的难为傅寒时了。
“他到最后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记得你，说当年开家长会时候就对你印象深刻，说你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傅寒时将卡和盒子递到祝从容的手上，凌厉的眼角也泛着一点柔软。
此时此刻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祝从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已经比她高出一头有余的傅寒时，默默地红了眼角。
最终还是没能治好那位叔叔么……
傅寒时从今往后，就是一个人了。
不知道是对生命逝去的惋惜，还是对眼前清隽少年的坎坷身世的心疼，祝从容木然地站在那里与少年对视，眼角的泪珠一滴滴滑落下来。
“你……怎么哭了？”
“你别哭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突然觉得心底钝钝地抽着疼。
透过眼前朦胧的水雾，她看到傅寒时翻动背包拿出纸巾笨拙地想替她擦着眼角的泪，那双原本上扬的桃花眼中此刻盈满了无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我……我没事，谢谢你。”她伸手要去接那张纸巾，却无意中握到了他的手指。
一个柔软而带着温暖的温度，一个瘦削修长而冰冰凉凉。
两个人都因为这意外的触碰而怔愣了半秒。还是她先反应过来，收回了手，用手背在脸颊上狠狠抹了两下，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就是沙子不小心进了眼睛了。”
“……”傅寒时僵硬地收回了手，低头看着眼前眼角通红的少女强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哎呀我这个乌鸦嘴，我是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本想拍拍胸脯，可手上被点心盒占住了没法腾出空来，祝从容故作轻松地说：“我们是好朋友啊，班上评选出来的模范同桌啊，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
祝从容一激动就容易口不择言，这一次又成功地让对面站着的傅寒时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懂了起来。
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越说越小声：“我是说，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啊。”
“那样很累的。”
直到和祝从容说了再见，目送着她火烧屁股一样逃离现场的傅寒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默默平复自己内心的狂跳。
只有她会关心自己累不累。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谁能料想得到他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词的时候，内心压抑不住的念想和欢喜。
可现实就像一盆冷水，将他的想和念彻底浇熄。
他摊开手掌心，又默默握紧。
入手的只有一片虚无。
他孑然一身，没有钱，没有家，支离破碎宛如浮萍，又怎敢奢望能够豢养天上的月亮。
祝从容眯着眼睛在荒废已久的聊天框里敲字：“咚咚咚，现在几点啦？”
明明显示是游戏在线，那边傅寒时还几乎是秒回：“一点四十五。”
然后又道：“你手机的时间功能坏了吗？”
祝从容倒吸一口气。这个理解思路也是清奇得不行。
祝从容：“那你还不睡觉？”
又道：“我看了新闻，说熬夜打游戏连跪容易猝死#可怜”
她翻出自己的历史记录给傅寒时发过去，才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
标题上赫然写着“惊！一男子凌晨被发现在家中猝死，原因是睡前和四男子干了这种事！”
……
好想打死起这个骇人听闻标题的小编。
她原本在傅寒时面前摇摇欲坠的形象，这下更是保不住了。
这次傅寒时过了一分钟才回：“你怎么还不睡？都这个时候了。”
“我……”祝从容踌躇了，“我刚做了个噩梦。”
梦见大庭广众之下被男神揪住小辫子，高声朗读自己写的情书。
“别怕。梦都是反的。”傅寒时回。
反的？
意思是傅寒时喜欢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表白？
呸呸呸，这怎么可能啊，还当自己是二八少女看言情小说呢，现实一点现实一点。
尽管只是这么一句没有实质性的安慰，可祝从容还是莫名地觉得放松了下来。
困意渐渐涌上来，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去睡啦，你也要保重身体啊。别玩太晚。”
“好。”傅寒时回，又道：“谢谢你的关心。”
“嗯嗯，那晚安。”
“晚安。”
祝从容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慢慢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阮郎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