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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节 ...

  •   “札八儿”是当朝特.务机构的称呼,类似于宋朝的“皇城司”不归于三衙管理,或雷同于未来明朝“东厂”的前身。
      当年“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的成吉思汗就充分利用札八儿,广泛搜集民间各国的绝密情报,大规模远征中亚,后来札八儿确立了特务组织,元太宗窝阔台汗称其为“察军情伪,专务乘乱”,被后世称为“不愧为善于用间之佼佼者”。
      札八儿这个组织很神秘,他们只对大都皇权效力,地方官无不闻之色变,偶有听说札八儿去某个地方官的府邸,那个地方官都吓得要尿裤子,因为札八儿的权力太大,手又伸得长,想抓谁,就抓谁,谁不怕呢。
      托托赶到正屋,看到一位身穿官服,体形高大,佩戴元饰的汉子,只过一眼,就确认了此人尊贵的身份。
      当即迎上去,跪下道:“不知札八儿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札八儿看到他,出示了腰牌,上面果然有札八儿的印记和文字。
      不可能造假,托托百般小心应对,趴在地上。
      札八儿将腰牌收到绣纹袋囊里……
      托托眼尖,这袋囊的图案,就是刚才高驰手里那个一模一样吗?难道守城兵士看到里面的腰牌特别恭敬,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札八儿开口就说:“安煦烈托托。”
      “卑职在。”
      “听说你与方国珍做私盐生意?”
      托托一听这话,要昏了,这都多年少年前的旧事了,怎么又被人翻出来了,说:“不知大人听谁说的?”
      札八儿瞪眼:“这是你该问的?”
      这语气,这神态,与高驰很相似,因为高驰也对托托说过同样的话。
      托托的身体在颤抖:“回大人的话,卑职已经很久没与方国珍联系了,卑职冤枉……”
      札八儿沉默了一会儿,说:“方国珍只要不死,你的罪过就洗不干净。把眼珠子放亮点,不该动的人,不要动,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免得大祸临头,也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托托:“……”
      “嘡——”地一声响,托托抬头,看到脑门前面的地板上钉着一只短匕首,那手柄的花纹也有红宝石,他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高驰让他去捡,让他带路上防身用,还说“车换的。”
      托托颤抖着将怀里的那只短匕首掏出来,恭敬地放在这枚匕首旁边,叩头,不敢说话。
      札八儿:“今日你纳妾,按律该抓你回去审个十天半月,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暂时不抓你,当送你一份大礼。”
      不抓就我就是送我的大礼??
      托托赶紧叩头:“卑职知道了,谢谢大人提点。”
      但凡有耳朵的,都听懂了,己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若还不懂,也不必在官场上混了。
      时间安静了一瞬间。
      托托:“还请大人喝茶小歇片刻,卑职去打点一下。”
      札八儿点点头。
      不多时,托托张罗了一盘银子,命管家给端来,跪地献给札八儿。
      “辛苦大人跑一趟,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札八儿看了一眼:“你打发要饭的?”
      托托:“……”
      再端来一个更大的盘子。
      “纳妾,该收礼,哪有倒送的?”札八儿笑了。
      “这是卑职的一点孝心,不足挂齿,还请大人笑纳。”托托说。
      札八儿抬头望天,缓缓道:“你请了个戏班子,那些伶人唱戏也很辛苦,这些钱,我拿一半,剩下的,你打赏给那个戏班子吧。”
      说毕收了钱,取回两把匕首,昂首阔步地走了,走了,走了……
      留下托托跪在地上风中凌乱……
      这什么情况??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被人劫持,刚回来久札八儿又到访。
      开口就是翻他与方国珍的旧帐。
      札八儿与高驰有什么关系?同样的匕首,同样装腰牌的袋子,那高驰不是流放的犯人吗?犯人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道是大牛在骗他?万家班知不知道高驰是札八儿的人?高驰为什么要待在万家班做戏子?莫非是札八儿在查什么?想到这里,打了个寒颤,不再继续往下想了,随便查什么,也不关自己的事。
      达鲁花赤在内院听戏品茶聊天,后来又听到风声,札八儿来了,达鲁花赤眉毛一挑,觉得戏更精彩了。
      直到托托回了座,达鲁花赤才靠过去八卦兮兮地问情况。
      托托一张脸吓得煞白煞白,说:“遇到些麻烦,他可能是札八儿的人,也有可能札八儿是他的人。”没说这个他是谁,不说达鲁花赤也晓得这个他是谁。
      达鲁花赤笑道:“摸不清人家的底细,就不要轻举妄动,那个冥婚贩子说的话不能全信。”
      托托也后怕,从此不敢再打高驰的主意。
      万家班竟然得到一盘银子做为打赏,兰贵坊的老板更是得到好消息,你们可以开张重新营业了。
      这么多赏赐不可能全拿,按律谢恩之后,给管家和管事还有兰贵坊的老板都分了,剩下十分之三,也有好几个银锭子,大家都挺高兴的。
      唯有金贵不舒服,凭直觉,这钱是高驰挣回来的,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挣回这么多钱呀?一想到付出的代价,就烦躁。
      待他们收拾回家后,天色已暗,其实也算早早收工了,照计划要演到深夜,但是托托受到惊吓,已无心待客,晚宴后就谴散了宾客。
      回到小院子里,金贵将行头放好,又跟爷爷说了几句话,才进屋。
      高驰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
      竟然在发呆?
      平日里高驰很会安排自己的时间,白天在院子里煮茶看书,天夜晚了他就进屋收拾整理房间,金贵不会收拾屋子,乱得跟狗窝似的,自从高驰住进来,都会主动整理,将不大的房间打扫干净,从陈设到摆放都井井有条,然后再烧洗澡水,方便金贵回来就能泡热水澡,事干得条理分明,不显得太忙,也没什么空闲。
      第一次坐着发呆,显然情况不太对。
      莫非?
      金贵又觉得内心一阵阵不舒服,走过去,轻声唤:“高驰……”
      高驰一回头。
      可不得了,灯光下能清楚地看到脸颊是红肿的,被人给打了。
      金贵的眼神好,一把抓住高驰的下巴:“被谁打了?”
      高驰扭了扭脸,挣不脱金贵的手,五指掌印太刺眼,金贵看了觉得好像打在自己脸上似的。
      金贵将高驰的脑袋抱在怀里,安慰道:“委屈你了,我晓得今天得的赏赐,都是你挣的,我,我……”声音有点梗咽。
      高驰一把抱住金贵的腰,说:“养家糊口,没有办法。”
      金贵觉得心可痛了:“那,你还能走路吗?”都不敢想像,高驰是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高驰点点头……
      “乖,你早点休息,我陪你。”就扶着高驰上床躺着,就坐在床边,替他拉好被子,又将他头发顺好。
      黑暗中,高驰的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是睡着了。
      ……
      数日后,兰贵坊重新开业。
      因为之前万陈两家打架,互相遭受惨重损失,双方的老班主都死于狱中,自家的房屋也被飞石破坏掉许多,万家班顺利挺过来了。
      陈家班就没这么幸运,新班主不服众,没有挣钱的门路,人心就开始散了,有人跑出去自立门户,有人离开陈家庄,去别的地方拉活。
      现在兰贵坊开业了,陈家班竟然凑不齐这么多人,无法保证正常登台。
      金贵拍胸脯做保证,我们可以出演两天休一天。
      原本三家戏班在兰贵坊轮流坐桩演出,现在变成了两家,原来的戏份不够了,马不停蹄的要开始排演新戏。
      兰贵坊的老板也特别关照万家班,要没这几个戏班撑场,他就没收入。
      金贵忙得连轴转,缺人手,计上心头,要高驰跑龙套,但不让他拜祖师爷,不拜祖师爷就不算正式入梨园行。
      他心里的小算盘高驰是他买回来的,如果拜了祖师爷,那不成了师兄弟了吗?
      高驰听说要进戏班跑龙套,还好还好,只要不开嗓唱,他的嗓子,根本就不是唱戏的料,从没在戏班里跑过龙套,当玩玩呗。
      跑龙套的只要穿上戏服,都不用画妆,举着旗帜在后面跑圈儿,做流动背景,既便这样简单的任务,高驰竟然无法完成。
      也不能怪他笨,实在是术业有专攻,他能说一口流利官话,官腔也摆得很足,熟知朝庭律法,可以有理有据地吓唬到许多官差,但是,让他上台跑龙套,他就不行了。
      跑的时候手里拿的旗帜倒了,扶稳了旗帜,走位又错了,别人都转身了,他还往前冲,立即就能与人撞到一起,特别狼狈。
      试了好几次都有不同的状况发生,金贵的好脾气也消失了,才不给他面子,大骂。
      “停,停,停,高驰又跑错了。”
      高驰一脸白痴样:“……”
      “我说多少遍了,这么简单的走位也学不会?待在我们这儿,必须学会最基础的,那就是跑龙套。你说你读这么多书能干个啥?”
      “……”
      “你要再学不会,就给我滚。”
      “……”
      高驰表面装做委委曲曲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挺乐的,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金贵哥骂的感觉,难道他有天生受虐的体质?这是他以前没发觉的,第一次体验到被金贵哥痛骂,挺快乐的。
      既然有了这种心态,排演的时候,高驰更加不认真了,原本就抱着玩玩呗的心态,现在更找不到认真的理由,他觉得金贵哥这么花心思教他,这么用心地骂他,就是在意他。
      金贵哥太忙,虽然都是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白天俩人相处的时间很少,幸他好机灵,争取到与金贵哥共住一间房,这样晚上入睡前,俩人还能聊上几句话,现在让他跑龙套,每次排演时金贵哥都要盯着他,他一想到金贵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内心就有说不出的激动。
      大花都听得直皱眉,道:“你少骂两句,我听到你的声音都心烦,还让不让我练?”
      金贵这才闭上嘴,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高驰就假装垂头丧气……
      后来经过调整,高驰负责站队伍最后面,属于跑龙套里最轻松的,最后上场,跑的圈最少,走位也少,试了几次,挥舞着旗帜跑完就下场。
      观众的视线都看主角,龙套也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只要不出大错,勉强也能凑合。
      就这样,高驰算是加入了万家班的演出队伍,每次都要在后台待到全部结束,大家才能一起回家。
      兰贵坊刚开业,就爆红。
      老百姓听闻有两个驻唱戏班子打架,因此停业,又听说坊内新装修了一番,挂着红绸绿彩,好不热闹,大家都爱凑热闹嘛。
      新装修,票价还比以前便宜,戏好看,当然是一票难求啦。
      万家班以前演一休二,现在是演二休一,票价降了,但收入增加了,收入增加后,金贵就有点飘了,排戏也不太认真了。
      大花就看不惯他这样,经常与他吵嘴。
      金贵脾气也很冲,吵就吵,难道会怕吗?大花是台柱子又怎样?有本事你另立山头呀?
      数日后,金贵开始夜不归宿,据说又跑怡春院送钱去了,每逢演出之前他会到场,都跟掐好时间点似的,急急忙忙赶到换戏服,然后登台演武松,自己的戏演完了,脱了戏服又跑了,说他是怡春院的二十四孝子也毫不夸张。
      高驰知道自己现在无力指责金贵哥的荒唐行为,可是他就是觉得很委曲。
      金贵哥夜不归宿,他现在每晚都苦守空房,就像在守寡一样,守寡还有人来勾搭,他守着这间冷冷清清的房间,比守寡还难。
      自从开始跑龙套,休息的那天还要参加排演,演出两天就不说了,必须得守在后台直到结束,他的时间都排满了,金贵哥的人影子也见不到,他有种难受想哭的感觉。
      终于,昨天晚上听到住隔壁的爷爷喝水有点急咳嗽了两声,心想机会来了。
      乘着今天休息,他向大花请了假,排练的时候凡事由大花说了算,他说要请假去找金贵哥。
      大花准了:“你知道怡春院在哪儿吧?若你有办法把金贵带回来,我让你休息两天。”
      ……
      守在怡春院门口到处拉客的嬷嬷看到高驰,满脸堆笑:“哟,金贵哥来啦?”
      高驰挤出个假笑。
      嬷嬷竟然没看出这个人不是金贵哥,手里香帕一挥,道:“金贵哥直接去小红的房间啦!”
      高驰继续假笑。
      嬷嬷的脸都笑烂了:“哟,不都是自己去的吗?这是玩的哪些一出呀,我让人带你去吧。”
      于是,高驰被引路的乌龟带到后院,走过一排回廊,路边堆满了换下的脏衣裳,洗衣妇们聚在后院子里打井水,正在浣衣……
      青楼妓.馆的布局大同小异,头牌绝色大都住二楼风景好的屋子,只有年老色衰过气的,才住一楼平房!
      也不知道什么姿色?高驰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清楚了这些门道了。
      乌龟把他引到后院最角落的一间房,还没走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高驰的皱眉微皱,只见一挑泔水的龟奴从他身后走过,刺鼻的气味就是这一挑担的泔水,太恶心了,这都什么居住环境?
      “小红,有客到。”乌龟朝那扇门叫了一声,就走了。
      高驰看着这扇小破门,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突然门就开了。
      开门的妇人比高驰高半个头,体胖且身形魁武,把光亮都挡住了似了,他的眼神很好,只这么抬眼皮一瞧,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妇人长着冬瓜一样的脸,狭长的眼睛,厚得要掉粉的面容和油腻的头发……
      下一刻,妇人闪电般伸出有力的手一把抓住高驰的手臂,将人这么一拉,就拉进了房,随即关上门。
      高驰觉得这妇人十分蛮横,这就是怡春院的待客之道?但他是来找金贵哥的,不便当场发作,若无外人在场,定会责诉妇人无理。
      若说这一拉一拽让人吃惊,下一刻,他敢保证,绝对没看错,那妇人半眯双眼,阴鸷的眼神一闪而过。
      妇人靠过来,低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高驰:“……”
      时间在这一刻,有短暂的停顿,妇人立即查觉到异样:“你不是金贵?”
      “……”
      “你是高驰。”妇人说。
      她倒是知道我的名字,想必是金贵哥告诉她的。
      下一刻,妇人脸色一变,一张脸颊笑得挤在一起像朵波斯大丽菊似的,手里香帕一挥:“哟,原来高驰呀!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金贵哥的?”
      高驰赶紧的后退半步,心想你谁呀?我干嘛要来找你?我来找小红和金贵哥。
      妇人以帕捂唇,尤如少女含羞拉着高驰的衣袖,摇摇晃晃道:“来,过来坐,喝杯茶……”
      高驰被她拉进内屋,自顾身份坐到那一方茶椅上,道:“我来找金贵哥,家里有点事,有劳姑姑给转告一下。”说这话时,他暗中打量了一下,床铺干净,内屋没有人。
      妇人听了,捂唇笑起来:“你叫我姑姑?真讨厌……”
      高驰保持良好的教养,微笑了一下:“或者我找小红姑娘。”
      妇人那胖胖的腰身也跟着扭,道:“讨厌,人家就是小红姑娘,金贵哥都叫人家姐姐,你却叫人家姑姑。”
      高驰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不是吧,不是一个人吧,这,这胖妇人就是金贵哥口中说的那个小红姐姐!?
      肯定是搞错了,不是一个人。
      太惊悚了!
      又听敲门声,妇人挂着假笑,立即站起来,走到外间。
      门被推开,是金贵哥。
      那妇人将金贵拉进屋子,一把拧上他的耳朵,金贵痛得:“哎哟——”一声。
      “死没良心的,你还晓得回来?昨天晚去哪儿了?”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高驰一字不漏地听了去,昨晚去哪儿了?难道金贵哥昨晚不在怡春院吗?
      金贵想说什么,却收到一个眼神,知道屋里有外人。
      顿了顿,收拾了一下衣襟,金贵大步走进内屋,看到坐在桌边的人,惊异道:“你怎么来啦?”
      高驰轻咳一声:“那什么,爷爷晚上睡不好,一直在咳嗽,我就来找你回去看看。”实际上是老人家喝水时呛到咳了两声。
      这个借口光明正大,金贵是个孝顺孩子,很关心爷爷的身体。
      果然,金贵听了立即说:“啊,定是晚上吹风受了寒,我现在就跟你回去。”
      高驰:“嗯哼!你不介绍介绍吗?”下巴微抬,指了指那个妇人。
      金贵一拍脑袋,顺手抱过那妇人的肥胖腰身,在那白粉厚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夸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风华绝代的小红姐姐,怡春院里最漂亮的姑娘。”
      小红娇媚一笑,掐了他一把:“小坏蛋,就你嘴甜。”
      高驰的眼睛都看直了,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然后一阵阵泛恶心,这位“风华绝代的小红姐姐”到底多大年纪啊?
      抱歉脸上脂粉太厚了,看不出来,身材圆得跟水桶似的,胸前那两什么已经下垂了,哪里像姑娘?姑娘的妈还差不多?完都完了,金贵哥的品味怎么是这样?他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金贵想离开,小红从屋里拿出那根扁担,递过去,撒娇道:“金贵哥,你啥时候再来找我?”
      这个举动,再次刷新高驰感观。
      金贵哥十分宝贝这只扁担,不让他碰,最多让他摸过一次,而这,竟然让“风华绝代的小红姐姐”碰,还存放在这里。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受到伤害,以为自己很了解金贵哥,以为自己住进金贵哥的屋子,俩人共睡一间房,虽然不同床,但自己也是金贵哥身十分重要的人了,现在想来,他那小床,本就是主人屋里的下人陪床,就是给下人住的。
      高驰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一路上闷闷地跟在金贵哥身后。
      金贵一心急着回去看爷爷,也没关注他的情绪,直到看到爷爷身体无大碍后,才松口气似的回了房,他自己的房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高驰迎上去:“金贵哥,我帮你放扁担吧。”
      金贵立即把扁担宝贝似的抱怀里,道:“不要,你不准碰我的扁担。”
      高驰的表情,想哭了,弊在心里咬着牙,十分难受。
      金贵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我,我想问那个小红姑娘,她芳龄多大了?你为什么喜欢她?”
      “芳龄呀!?”金贵抓抓脑袋,道:“我也不晓得她芳龄多大了,我就是喜欢她嘛,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高驰的内心狂翻白眼:“那什么,金贵哥是缺少母爱吗?别人去青楼找姑娘,都找年轻貌美的,你怎么找了个老年色衰的?”
      “你不懂。”金贵躺到自己的床上,双后枕于脑后:“人人都当少女是个宝,可是少女不懂事。我喜欢懂事的,体帖听话的,这其中的乐趣,外人很难理解。”
      高驰也坐到自己的床边:“外人?”
      “嗯。”金贵突然:“其实我也想把你当自己人,但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
      高驰:“……”
      “总之我还不确定,虽然你已经融入咱们万家班,但我总觉得,你这么优秀,显得与我们格格不入,所以我还当你是外人。”
      “金贵哥别把我当外人了行吗?我拿你当哥,当亲哥。”
      “哼,说得好听,让你娶二妹,你不愿意,做我妹夫难道是害你呀?”
      “不行不行,我命不久矣,活不了多久的。”
      “我才不信。”金贵翻了个白眼,脑袋一偏:“睡了睡了,我好累。”
      “金贵哥昨晚去哪里了?”
      “去做梁上君子。你信吗?”
      “真的!?”
      “啰里啰嗦的,闭嘴,睡觉。”
      “……”
      当晚,高驰开始做恶梦,梦中是小红姑娘那血盘大口,他反复地看到,刚被拉进房间,小红姑娘狭长的眼睛,那半眯双眼,阴鸷的眼神一闪而过。
      整晚的恶梦,就是不断重复这一双阴鸷的眼神一闪而过……
      吓醒了,后背冷汗都出来了,现在天还没亮,他回头看了看,金贵哥裹被子睡在里面那张床上,心里十分安慰。
      高驰已经将小红姑娘划为女骗子的行列,事后他也自责,因为他的先入为主,在没有与小红姑娘接触过的前提下,就已经判定了人家的罪过,其实人家也没有什么罪过,最大的罪过就是勾搭上了金贵哥,情敌都算不上,不配做他的情敌,只是一个纯粹的女骗子。
      金贵老实在家待了几天,晚上都要去看爷爷,老爷子身体一向硬啷,也没啥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这几天,高驰私下打听金贵哥的往事,其实这种事,他以前是不屑一顾的,他知道金贵哥喜欢流连妓.馆青楼,男人嘛,谁不有点爱好呢?有人喜欢赌钱,有人沉迷美色,都是俗人,都有七情六欲。
      他偶尔也会劝一两句,无非是什么:“怡春院那种地方还是要少去,莫要透支了身体。”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金贵才不会听他的话,都当耳旁风。
      现在,高驰开始留意这件事,也不能怪他上了心,男人都了解男人,去青楼图什么?图新鲜。
      且先不论姑娘相貌美丑,金贵哥的微薄收入,不可能找花魁头牌,起码要年轻的新鲜货色,年轻美貌,至少要占一样好吗?这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品味。
      小红姑娘很年轻吗?脸上脂粉太厚,看不出年纪。貌美吗?他又不是个瞎子,没有什么姿色。那么金贵哥图她什么呢?
      关于金贵哥的风.流韵事,万家班的人,个个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经过多方信息汇总,高驰得到一条完整的信息链。
      大约四五年前,也就是金贵哥十五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去了怡春院,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从此沉迷了进去,每每手里有点余钱,全部花到怡春院,他是小红姑娘的常客,每回去怡春院都指定要找小红姑娘。
      高驰听了,微皱眉:“你既然见过小红姑娘,那我问你,你喜欢这样的女人吗?金贵哥怎么会这么迷恋她呢?”
      七斤傻笑起来:“各有各有爱好嘛,我喜欢瘦的。金贵哥喜欢胖的,他说胖的抱起来暖和。”
      高驰:“……”
      七斤又道:“我听金贵哥讲过,其实小红姑娘的身世很惨的……”
      高驰:“定是自幼孤苦无依,父母双亡,上有八十高堂,还要养活年幼弟妹,不得已才沦落风尘。”
      七斤弹了个响指:“你怎么知道?”
      高驰差点翻白眼,心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古以来所有青楼女子都是用的这个套路。
      七斤继续说:“还有还有,金贵哥说,小红姑娘虽然身在青楼,但她那什么,就是形容一朵花,别人都喜欢富贵花,但金贵哥喜欢的是那朵很漂亮很干净的花,就大概是这意思,我也不会说。”
      高驰:“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七斤再弹了个响指:“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高驰差点翻白眼,心道:女骗子,论骗术,我是你祖宗,今儿你撞见我,你的死期也就到头了,把你弄死了也不冤。
      七斤还在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小红姑娘也挺讲义气的,有一回,金贵哥闯了祸,在外面躲了两天,都没吃饭,饿得头昏眼光,然后突然他就有钱请我们吃东西了。你晓不晓得钱从哪里来的?”
      高驰摇摇头。
      “是小红姑娘给他的,我觉得小红姑娘真有江湖侠女的义气。”
      什么江湖义气?手段而已,金贵哥是常客,多年来打赏的钱财无数,那老妓不过使些手段摆了。
      从这一刻起,高驰已经决心要棒打鸳鸯,他知道这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是,他固执地认为“这都是为了金贵哥好”,一个老.妓,凭什么霸占我年轻力壮风华正茂的金贵哥,你霸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才懒得管,但我金贵哥不一样,他值得更好的。
      他真这么觉得,金贵哥值得更好的,莫说怡春院的头牌花魁,就算是清白闺女,也应该跪拜在地主动爬过来求着侍候我金贵哥。
      ……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众人都集齐在兰贵坊的后台化妆,突见七斤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花:“七斤,你跑哪儿去啦!?马上该你上台,金贵哥呢?”
      七斤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出事了——”
      众人:“……”
      大花一把抓住七斤,冷静地问:“什么事?”
      七斤的情绪已经有点失控的样子,牙齿打着颤,说话都不完整。
      一阵杂乱声,只见一队官兵从兰贵坊的大门鱼贯而入,个个身穿武袍甲衣,腰间挂有佩剑,现在已经有部分票友入场,都被这阵势吓倒了。
      兰贵坊的老板赶紧出来,作揖行礼道:“各位官爷,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那官兵小头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下巴朝天:“提举司办案,封锁出入口,所有人等不得离开。”
      众人:“……”
      后台的大花一把抓住七斤,将他拖到后面,问:“金贵哥呢?”
      七斤苦着一张脸:“不见了。”
      “他们在找谁?”
      “……”
      七斤不敢说话……
      大花气得想打他一巴掌:“你们干嘛去了?还不说吗 ?”
      七斤急道:“这次闯的祸有点大,我们失散了,金贵哥不知道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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