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几渐》开水不冒泡

38、第 38 章

　　最终，雨是连续下了八日才停的。
　　沈迟趴在床上，看见金黄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时，是真真的感受到了救赎。
　　身后人的胳膊又一次环上他的腰，他终于能义正严辞的出声拒绝。
　　“天晴了，雨停了，放我下床走走吧。”
　　程期闷声笑，还是抬手把偷偷躲到床尾的人抱回床头。
　　“我之前没说只有下雨天才难受啊。”
　　沈迟身子一僵，回头恨恨的盯着他，“骗鬼呢！你特么就算是前几天下雨的时候也没见你难受了啊！”
　　“那是因为注意力在你身上啊”，程期摸了摸他的头，“沈医生，你的疗程这么短吗？”
　　沈迟咬牙，掰着指头算了下吼出声，“五天！没日没夜！不短了！”
　　程期挑眉，“可别人家治病都是一个月起步啊…”
　　“…”，沈迟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生无可恋道，“杀了我吧。”
　　“我可舍不得”，程期在他唇边吻了下，抱着人下了床，“先去洗洗。”
　　时隔一周，沈迟脚尖重新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点想哭。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想去哪里？”
　　程期晃着车钥匙，一副神清气爽的餍足模样，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去…”，沈迟想了会儿，正要开口，手机响了。
　　是他妈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那头只丢过来一句“带程期回来”，就挂断了。
　　沈迟愣了会儿，拧着眉朝程期说，“我妈让我带你回去，你要不先买票回北京躲一阵子吧。”
　　“…”，程期疑惑，“为什么？我跟你回去呗。”
　　“你跟我回去送死啊？”
　　沈迟一想起他爸妈卧室里那把没开刃的大刀心就开始抖，“不行，你现在就走，我给你看看票…”
　　程期笑着把他手机按下来，发动了车子。
　　“别紧张，放心吧，我已经和你爸妈解释过所有他们担心的问题了。”
　　“？”，沈迟瞪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嗯…”，程期摸了摸鼻尖，“你某次事后累睡着的时候，我用你手机打的电话。”
　　沈迟：“…”
　　他深吸了口气，半晌没说出来一个字。
　　程期以为他生气了，边看了眼后视镜边解释，“我不是故意想瞒你，我就是怕你因为我和你爸妈闹矛盾，就想着先解释一下…”
　　“你都跟他们怎么解释的？”，沈迟抬手打断他，搓了搓藏起来的指尖。
　　程期笑了下，抽出一只胳膊从扶手箱里拿了瓶水递给他。
　　“我嘴笨，不太会解释，就把我从小到大的一些事情全说了，大概…和我跟你说的那些没差。”
　　沈迟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变了形，皱眉，“全说了？…”
　　“嗯。”
　　沈迟靠在椅背上，眼底印着车来车往，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酝酿了会儿才说，“你其实没必要扒开自己让他们瞧，有些事情我们两个人知道就好了，是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我爸妈，他们长辈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反而会乱操心…”
　　“阿迟”，程期叫了他一声，打断他。
　　他知道这人是心疼了，也害怕父母接受不了他的过去，和过去带给他的一些磨灭不了的痕迹。
　　“我觉得有必要，因为你是他们的儿子，所以他们有权知道，要跟他们儿子过一辈子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我不会，也不能对他们有所隐瞒，这是我对他们的责任，更是对你的。”
　　沈迟叹了口气，被他说服了。
　　“那我爸妈听了什么反应？有…说什么话吗？”
　　程期笑了下，“反应挺正常的，是为人父母会有的，话嘛…说了挺多的，一时复述不了。”
　　“那你就挑几句重点的说啊”，沈迟有些急。
　　“重点啊”，程期想了会儿，抿唇笑。
　　然后他抬手拨弄了下手机，放了一段电话录音。
　　“小程，让你说出这些糟糕的经历，我觉得很抱歉，但谢谢你愿意对我们诚实，作为父母，我们是必然会担心一件事，也永远会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沈迟过得不好，这点，我想你应当能和我们感同身受。我们从来不过多干涉沈迟的决定，我们始终认为，他首先是他自己，才是我们的孩子，他应当独立、自由，我们是这么对他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和感情，让你能那么小，就那么坚持，喜欢了沈迟这么多年，可能是你们的相遇恰逢其时，他刚好照亮温暖你，时隔这么多年，你们能重新遇见，相互喜欢，我替你高兴，也替沈迟高兴，我希望也祝愿你们，永远不伤害彼此，永远携手并进。”
　　老妈的声音在电流声中完结，沈迟偏头抹了抹眼角。
　　他看了外头的景色好一会儿，才说，“我爸妈，时常让我感叹，天底下没有比他们更好的父母了。”
　　“确实”，程期转着方向盘，偏头看了他一眼，“毕竟能教出你这样好的人，他们怎么会差。”
　　“呵，一下夸仨”，沈迟笑道，“嘴上功夫见长啊。”
　　“实话。”
　　程期说着停了车，沈迟看着不是自家楼下的景色问，“怎么停这儿了？”
　　“嗯，下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程期侧身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头笑了声。
　　“我头一次去你家，难道空着手去？这不合适吧…”
　　沈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也是。”
　　“是吧，下车”，程期替他解了安全带。
　　沈迟被人牵着走进高端奢侈的商场大楼，站在扶梯上，他摸了摸额角。
　　“其实楼下水果店整个花篮就行，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程期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的朝他确认，“...花篮？”
　　“昂”，沈迟挠了挠头，“一个要是太寒酸了...整两个？”
　　程期哭笑不得，捏着他的手说，“宝贝儿，这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
　　“你别在外头这么叫我...”，沈迟偏头捂了下耳朵，“我软...”
　　程期：“...”
　　今儿是周末，商场的人不少，就这么一两句话的功夫，沈迟就在众目睽睽下脸红了。
　　程期头一次发现这人也有两幅面孔，在床上要多浪有多浪，要多大胆有多大胆，但一穿上衣服，啧。
　　不能再想了，他抬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继续刚才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阿迟，你把自己看得也太不值钱了，两个花篮就能解决？”
　　“嗬，我都被你翻来覆去多少次多少天了，人早是你的了，不就去我爸妈家吃个饭，整那么多虚的干吗？”
　　“...”，程期拉着人走出扶梯，停了步子。
　　“你这话...是在抱怨还是在勾引？”
　　沈迟抿唇想了想道，“是在写实。”
　　程期被气笑了，带着他继续走。
　　“也不算是虚的吧，嗯...我给叔叔准备了文房四宝，给阿姨准备了一套珠宝，我妈推荐的，品质都还不错。”
　　“文房四宝倒是不虚...我爸用得上”，沈迟说，“但我妈从来不戴首饰啊，你送她那些浪费，免了吧。”
　　程期在一个明亮的店铺前定住，“我妈说，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的，所以...”
　　“哈，也是”，沈迟抬眼扫了下店铺名称，疑惑道，“这个牌子...还卖珠宝？”
　　“不卖，是我的东西在这儿，走，进去。”
　　“你好，程期。”
　　他进去直接跟柜台后面的人报了名字，柜姐惊讶了一下，然后说了句“稍等”。
　　他们等了一会儿，柜姐拎出来了两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您要拆开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江叔办事我放心”，程期问了句，“他今天不在店里？”
　　“不在，他让我转告您”，柜姐看了沈迟一眼，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沈迟被她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微微垂眸含笑。
　　程期笑了下，“谢谢。”
　　“不客气，您慢走。”
　　出了店门，沈迟憋着的气才松掉。
　　“可以啊程期期，是我大意了，你说的是‘准备了’，说吧，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扫了一眼两个袋子上的logo，偏头道，“整这些就算钱不是问题，也应该需要时间吧？”
　　确实，需要时间。
　　“嗯，但其实不算早，也就五天前吧”，程期笑了下，“只不过我妈比较神通广大，并且号称早就在琢磨我到时候去你家要带什么了，所以东西到位的很快。”
　　“...哇哦”，沈迟眯了眯眼睛，“程期期，你这么用力讨好我爸妈，那我呢？你拿什么来讨好我？”
　　“你？”
　　程期扫了眼周围，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这几天不一直也在用力讨好你吗？要重就重，说轻就轻，百依百顺...”
　　“那他妈我说停你怎么不停？”
　　沈迟下意识咬牙回了句，才回正道，“那些不算，我也要那种你花心思才弄到手的东西。”
　　程期闷声笑了一下，盯着他，然后当真，早有准备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盒子。
　　本是撒娇开玩笑的人愣在当场，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朝他单膝下跪，引起周遭一片惊呼。
　　沈迟的目光没分给那盒子里头的钻戒一眼，只是看着程期。
　　那人如此猝不及防，但却又深情款款，像是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我本想着怕你不习惯大庭广众，所以没准备在这儿，但刚才见你在店里低头抿着唇笑的样子，我又想，也许你是喜欢的。”
　　“是了，我的阿迟这么好，值得世间所有盛大的祝福与美好。”
　　“所以在这里，在此时，当着人来人往，伴着市井喧嚣，我单膝跪地，手举对戒，不同你分辨嫁娶，只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意？”
　　程期的心砰砰跳着，他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内里早就激起了层层惊涛骇浪。
　　哪怕他当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早就笃定了沈迟会说什么，但在没真正听见之前，总是不能脚踏实地的。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围观的路人们总是会自动发挥他们特殊又一致的使命，不停的齐呼着相同的口号。
　　带着期盼，也携着祝愿。
　　沈迟含着泪笑了，他偏头看了眼周围的人，数量已然骤增，把他们两个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严严实实。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录像，也有人，只是在笑。
　　这个场景，和其他任何当众求婚的场景，毫无分别，只是如今自己身处其中，沈迟抬手摸了摸左胸，在那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震。
　　他回眼垂眸，重新对上程期坚定的眼神。
　　这人的手都有些颤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已经等得太久了。
　　沈迟微微俯身，没去接他手里的盒子，而是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他同样单膝跪了下来，与他的爱人，处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哦呜！！！”
　　耳边喧闹，沈迟笑了下，偏头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轻声反问，“你愿意吗？”
　　程期无法自控发着抖的手被稳稳握住，他松了松劲儿，任凭对方替他承托。
　　“我愿意”，他说。
　　“我也愿意”，他听见他的爱人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