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几渐》开水不冒泡

36、第 36 章

　　“关于我和你”，程期闭了闭眼睛，手上轻拍着怀里人的背，跟讲睡前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我初一时，他们开始给我吃激素，所以脸上突然长了痘痘，很吓人，那时候班上的人没见过这种，都觉得我是个怪物，他们骂我，怕我，企图攻击我，但都被我一一打了回去，可我，也因此被退学。”
　　“所以，我转学到了你们学校，可能换学校，能换同学，却换不掉周围对我的偏见，我依旧遭受恶意的目光，但不敢再轻易和周围人发生冲突了，毕竟转学太麻烦，我如果给那家人造成太大的麻烦，他们就不会让我上学了。”
　　“于是我开始独来独往，把自己包裹起来，因为不接触，就会很大程度上减少矛盾冲突。”
　　“我遇见你，是进学校一周左右，当时，我一个人坐在铺满落日的走廊里，那天天气其实还不错，但可能是近黄昏吧，所以我心情不算好，就地在平复那种想伤害自己的冲动。”
　　“但你来了，你开口就咄咄逼人，我觉得很聒噪，加上心情差，所以直接跟你动了手，你那次说梦到我踢了你三脚，呵，当年我是真的踢了你三脚。”
　　“…”
　　沈迟下意识捂了捂肚子。
　　程期笑了下，抬手覆了上去，替他揉了揉。
　　“你估计是看着打不过我，认怂很快，我本来控制不太住的，但你，给了我一颗棒棒糖，嗯…荔枝味儿的，那是我第一次吃糖，很好吃。”
　　沈迟的心揪了一下。
　　第一次，吃糖？
　　“你还挺健谈，也不记仇，坐在地上跟我东扯西扯的，我心里那股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挺神奇的。”
　　“哦，对，你还很皮，趁机把我的帽子扯掉了，我当时还挺慌的，我怕你跟别人一样大叫，然后跟躲怪物一样跑开，但是，你没有，你只是愣了愣，然后问了我一句话。”
　　程期看着他，反问现在的沈迟，“阿迟，你知道当时的你问了我什么吗？”
　　沈迟下意识闪躲他的目光。
　　他不知道，他想不起来。
　　但他还是用现在的思维，把现在的自己置身于旧时光，给了一个答案。
　　“应该是…你疼不疼？”
　　程期眸子一亮，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狠狠的吻了许久。
　　沈迟被松开后，大脑空白，耳边全是程期性感的喘息声。
　　“答对了，你就是这么问的，我当时觉得很震惊，同时也很开心，现在想想，我应该是从那一刻起，就喜欢你了。”
　　“后来，我每次都会刻意的坐在那个地方，等着你偶尔路过，然后过来和我聊几句，和你一起坐在地上闲谈的时光，一度是我同坏情绪作斗争的支柱。”
　　“是吗？”，沈迟垂着头，他竟然有些羡慕以前的自己，能帮到那时候的程期。
　　“是，你现在仍是，一直都是”，程期抱了抱他。
　　沈迟顶着空白的记忆和巨大的失落问，“怎么说？”
　　程期蹭着他的颈窝说，“暑假之后我不在这座城市了，但我知道你家住在哪儿，我…几乎每年都会过来，蹲在你家楼下，看一看你过的好不好，看你一眼，我就能满血复活。”
　　“每年？”，沈迟诧异又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找我啊？”
　　程期摇了摇头，“一来是不一定能碰得到你，得靠运气，二是…当时我走之前我们俩有点误会，我怕你知道我来，心情不好，我不想打扰你，就一直…”
　　“什么误会？”，沈迟急切的抓着他的手，“有什么误会？”
　　程期笑了下，“班上的人，看见我俩总在一起了，有男同学就说我们俩都是怪物所以才一起玩儿，不久之后你的脸也会烂掉，我当时…我听见了觉得对你不好，所以就说我根本不想和你待在一起，非常讨厌你，反正就是一些类似的狠话，但不想，我刚说完，就发现你被几个人拉着，就站在我身后。”
　　沈迟讷讷道，“…这么巧？”
　　“呵，人为的吧，当时不允许窜班，你是被故意拉过来的，不重要了，反正你当时，挺生气的，我在后面追了你许久，嘴笨，也解释不清楚，你走了，后来我又转学了，这件事就无疾而终了。”
　　“我…”
　　沈迟深吸了口气，动了动嘴唇，竟是骂起了当时的自己。
　　“小肚鸡肠…气什么气…”
　　这一气，可是把男朋友足足气得晚来了十几年！
　　小破孩子，糟心玩意儿！
　　程期被他的反应逗笑，抬手捏着他的脸玩儿，“真可爱。”
　　“一点也不可爱…”，沈迟把头撞在他胸前，闷声道，“程期期，对不起，我…”
　　他哽了哽道，“我妈昨天翻出来相册了，我在上面看到了你，你知道吗，她都记得你，和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情，但我…我…”
　　程期感觉胸前的衣服慢慢湿润，他抬手把沈迟从怀里推开些，看见这人哭得鼻子都红了。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点都没有，我还问我妈，我问我那段时间是不是脑袋受过伤，或者发过高烧什么的，我妈和我说，都没有，都没有啊程期，没有借口，我就是…我就是直接的把你忘记了…”
　　“忘了就忘了”，程期努力的给他擦眼泪，“那都不重要的，我记得就行，我说给你听。”
　　沈迟不停摇着头，“我不要你说给我听，凭什么啊，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这对你不公平。”
　　这人虽然在哭，也是真的难过，可程期就偏偏从他的语气里，听到的全是撒娇。
　　这是找哄呢。
　　“其实很公平”，程期抽出一旁的纸给他擦眼泪，“呐，你不记得我，是有原因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沈迟动作顿了顿，含着泪花迷茫的看着他，“啊？”
　　程期耸了耸肩，“你有问过我我的名字，但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后来你放弃了，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小半儿，因为我总只露出来小半张脸。”
　　“小半儿…”，沈迟眼睛滴溜转了几下又开始回忆这个名字。
　　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哇啊啊啊…我想不起来啊…”
　　这回变成放声大哭了，铺天盖地的委屈砸得程期手足无措。
　　他边不停地抽纸往这人脸上贴着吸眼泪边劝道，“不怪你，我的错，我要是当时不自卑不懦弱直接跟你说名字，你肯定就记得的，怪我…”
　　沈迟整张脸都是纸巾，呼吸有点困难，他抬手一把把纸都拽下来，吼了句，“就怪你！你要是早点说！你要是早点来找我，你要是早点…”
　　他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气势全无。
　　程期看着觉得既心疼又好笑，谁能想得到叱咤包养圈的跆拳道大佬，哭起来这么蛮不讲理又楚楚可怜呢？
　　让人想把他团起来放在腿上使劲儿揉捏成各种心仪的形状。
　　程期抬手把人抱进怀里，此刻觉得心无比的安定。
　　他和沈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如同那天晚上沈迟给他唱的那首歌一样。
　　他们都很年轻。
　　年轻到，除了同在一所学校这个联系，就再也没有别的牵扯了。
　　程期花了很长时间，才在不打扰沈迟正常生活的情况下，在离他不算远的地方驻扎。
　　纵使爱意滔天，但程期自知身在深渊，从不敢主动靠近半分，而指望沈迟朝他伸出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没人知道，那天沈迟出现在青丝理发店，程期站在里头，隔着镂空的装饰墙看见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人时，他是有多欢喜若狂。
　　沈迟啊沈迟，你真的在我的世界里迟到了好久好久。
　　但没关系，还好，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