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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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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梨站在了一片茫茫雪地中,她一扭脸就看到了杵在旁边的容尧。
容尧一脸新奇,四处张望,“这又是什么法术?”
黎梨烦死了他无处不在,嗤笑一声:“愚蠢,这是异界常用的记事绘卷,你可以理解为是日记本。”
容尧难得没有计较她的傲慢,“神奇,神话竟然成了现实,我的唯物主义信仰彻底崩塌了。”他伸手去接纷纷扬扬的雪花,雪花们接二连三穿透他的掌心落到地上,“什么都感受不到,一点儿也不冷。”
“当然感受不到,这只是一段会动的事件记录而已。”黎梨拽了容尧一把,“别傻站着,去找找人,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这绘卷的主人。”
容尧却愣了下,激动地握住了黎梨的手,“热的,软的!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了!”
黎梨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拿开你的爪子!”
容尧有些尴尬,“我……嗐你可别瞎想,我是说之前我摸着你跟一块木头一样……”他猛地闭上了嘴,耳朵可疑地红了。
黎梨杀意满满:“你说说什么时候摸的我,你要不要脸啊!”
容尧:“……”他目光忽地越过黎梨头顶,大声道,“那边来了个人,快去看看是谁?”
远远地走来一个小小的人影,随着他的靠近,一行小字浮现在他身边:“容禾,容氏祖先,六岁,父母双亡的乞儿。”
“你祖宗。”黎梨小声道。
容尧横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事实。”
待到容禾走到近前,两人一起沉默了。
容禾目测身高不超过一米,极为瘦弱,他的头发板结油腻,如枯草般纠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手脚和其他部分都是黑紫溃烂的冻疮。
他的脸颊深深凹陷,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突然,容禾晃悠了下,跪倒在了雪地里。
黎梨上前一步想要扶起这个可怜的孩子,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是了,这只是容禾留下的一段记录,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她什么都做不了。
容禾在雪地里挣扎着,总算是爬了起来。随着他在雪地中缓慢地蠕动,黎梨和容尧也跟了过去。
茫茫的雪地一望无垠,容禾的路看起来永无止境。终于,他支撑不住,摔倒在了深深的雪地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看着他小小的身体在雪地里抽搐,黎梨眼眶发酸,撇开脸不忍再看。
容尧道:“他肯定活下来了,这是他的记录绘卷,一定有人救了他,快看!”
“丁零当啷”的铃声伴随着马蹄声传来,一队车马停在了容禾身边,最中间的一辆马车窗帘掀开,露出一个穿着大红锦袄的小姑娘,她看到雪地里的容禾,一双杏眼圆瞪,惊呼道:“真的有个人,母亲,我就说我看到有个人在这边!”
一行小字浮现在了小姑娘身边,“黎秀韫,黎氏先祖,七岁,乾州富商幼女。”
容尧咕哝了句:“你祖宗?”
黎梨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去看。
黎秀韫把容禾带回了家,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排人喂他饭食,请郎中为他治病,给他做新衣服,让他住在暖和舒适的耳房中。
冬去春来,好吃好喝喂养了一冬的容禾总算有个人样了。等到他全身的冻疮疤痕脱落,又洗干净了头,黎秀韫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个干净俊秀的小美男。
“哇,你长得真好看!”黎秀韫开心地握住容禾的手,十分有成就感,“你的鼻梁真高,眼睛真漂亮!”
容禾沉默许久,喃喃道:“谢谢你。”
“不客气。”黎秀韫捂住心口,“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你的命,那我的功德最低也有八级浮屠吧?”
容禾重重点头:“嗯!”
容禾就此在黎家以侍从的身份留了下来,因为幼女和他亲厚,黎老爷便把他当半个儿子养。
转眼间,黎秀韫到了议亲的年纪,情窦初开的她目光更多落在容禾身上。
多年来,容禾跟着黎家的儿子们一起读书、习武,加上经常外出历练,已出落得气质清朗如风,姿容挺拔如树。容禾闲暇之余,喜好翻看佛经,眉眼间更有一股出尘之气。
只是,少女心事还未来得及出口,容禾便在黎老爷安排下出家了,远离了乾州。黎秀韫也很快订下了一门好亲事,嫁给了本地一位官宦人家的幼子。
时移势易,出家后的容禾收起凡俗心,日日常伴青灯古佛,日子也过得平和、安逸。
作为寺院里的香灯师,容禾日日都为黎秀韫点上一盏灯。
两人再见已是十年后,在一个雪天里,黎秀韫孑然一身,带着女儿流落到了寺院门口,遇到了开门扫雪的容禾。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原来,黎秀韫夫家获罪,男子皆被斩首,女子或流放或没入乐馆,她不忍女儿沦落入声色地,便求了流放带着女儿一路乞行至此。
容禾收留了黎秀韫母女,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为她们在寺院附近村落中购置了一户小院,时时照拂。
村民朴实善良,得知黎秀韫母女的遭遇后,十分同情,也都很照顾她们。
原本,日子如此也能过下去。
可命运就是如此残酷,没过几年,容禾被诊出得了不治之症。
容禾日益消瘦、虚弱,黎秀韫为了近身照顾他,将他接回了家中。
容禾弥留之际,紧紧握住黎秀韫的手,头一次表露出了内心的不甘,“我不想走……”
黎秀韫泪流满面,“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容禾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我很不……舍得你……这段时间以来,你照顾我,就像小时候一样……我太无用了……”
黎秀韫缓缓将脸埋在了他的手心里,泣不成声,“……没有,你很好,你太好了……这些年来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很开心……”
一道佛光降落,打在了容禾身上,空气中隐隐传来佛音,还有莲花浮现。
黎秀韫抬起头来,怔怔看向佛光,“容禾,佛祖来接你了,你安心地走吧,你这辈子受的苦太多了,下辈子一定能幸福圆满。”
容禾望向佛光,不知哪里生了力气,猛地坐起一把挥散了佛光,“我不走!”
他目光如炬,看向黎秀韫,呼吸急促,猛地将她紧紧抱住,“你的救命养护之恩,我无以为报,我愿意献出此生积累的所有功德,换我能化作能庇护你的房屋,生生世世!你血脉延续到哪里,我就守护到哪里!”
容禾的誓言还回荡在房间里,他已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