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棋魂同人」》安普洛西娅

2、第 2 章

　　八

　　之后，每当我下棋遇到困难，她便会出现，告诉我该怎么走。我的棋力也在一天天增长着。

　　但我始终不知道少女的样子，她这几年来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一直穿着那红底白色樱花图案的和服。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站在后面指导我，我甚至没有和她交谈过，也不知道她是谁，但应该不是人类。然而那股熟悉感令我十分安心。

　　我不知道她是否一直跟着我，因为只有在下棋时才能强烈地感到她的存在。

　　九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的棋力已经慢慢超过了少女，因为她再也没有指导我该如何下。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后站着。

　　有一天，我和光仔一起走出棋院时——光仔此时和我一样朝职业棋士迈进——他突然说：

　　“夷，今天不在呢！”他的话令我不着边际。

　　“谁啊？”

　　“就是那个穿着和服的女孩嘛……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说的难道是她？我心里一惊，难道光仔也看得到她？她果然一直跟着我吗？

　　我正想问光仔时已经到了分手的路口。“拜拜！”他朝我挥手并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十

　　佐为，那儿真的有女孩吗？

　　是呀，那女孩似乎一直跟着塔矢，不过在棋院内大家的气息太强了，所以感觉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到了外面就能看清她了。但今天到外面却也没看到她呢。

　　啊，那不是像你一样，是附在小亮身上？

　　我也不知道啊，但似乎并没有恶意。

　　那我为什么看不见她呀？

　　只有附在你身上你才能看得到的，你看得见我就以为自己是灵异人士呀！

　　哦……

　　十一

　　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一个男人。

　　确切地说是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在后面叫我：“那个……”

　　我迟疑地回了头：“我……？”

　　那是个美丽的年轻男子。是的，我想我可以用“美丽”来形容他。夕阳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更加绵长，柔和的阳光镀在他白色的风衣上，明的耀眼。他用浅绿色澄澈的瞳仁平静地看着我，嘴角浮起一个好看的微笑，但隐约透出一丝寂寞。

　　“你……能看到她吗？”他指着我的背后迟疑地问道。

　　他也能看到那少女。

　　没有更多的对话，他示意我跟他走。

　　一直到一棵樱树下，柔软的花瓣在飞舞，我眼前一片眩神的粉红色，白色樱花图案的衣角若隐若现。奇怪，这情景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呢。我回头看着那年轻男子，只见他凝神地望着那一树的樱花，浅绿的眼里流露出一种非常忧伤的神情。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掩在了我的眼前，很温暖。他开口了：“看见了吗？”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亮……”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那个时常在耳边响起的熟悉声音，裙摆连同花儿一起飘着，“是姐姐呀。”眼前的少女容貌清晰了。

　　她站在樱树下，对我微笑。

　　那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梳着一个宽松的髻，用纯白的丝带挽着，长长的发丝披在肩上，不带一丝杂质的黑色眼眸，以及清丽脸庞上恬淡温婉的笑容，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淡紫色的和服，是那种薰衣草特有的紫——原来是紫色的呢，只是在梦境里，火光将它映成了红色。如血的火红啊，尘封的记忆之门打开了。那一个个片段如电影般在我的脑中闪过。

　　她是我的姐姐，塔矢绫子。

　　我四岁时，她，已经十五岁了。梦中那庭院，是我四岁前住过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记忆中竟认为那是外婆家。

　　我大约三岁时开始接触围棋，而姐姐，那时已经是三段了。姐姐和我一样，秉传了父亲的天赋。

　　姐姐身体一直不好，她总是喜欢在秋天抱着我在木制走廊上沐浴在阳光中，看火红的枫叶随风而落。

　　四岁那年的新年，一早，全家都穿上了和服，去寺庙祈了福，又照了全家福——就是父亲一直藏匿于最底层抽屉的那张——他大概是怕照片勾起我不好的回忆吧。

　　下午，父亲准备带我们去桑原本因坊家拜访，姐姐因早上受风寒而决定独自留守家中。走前，姐姐要求和父亲对一局，但最终他们只下了一半——姐姐说她想思考这一局，可以消磨时间。

　　后来就只剩下回来时见到的那片火光的记忆了。那火，映得半边天都红了，姐姐在一片火红中呼喊救命，但终是晚了。姐姐最后因为窒息而死。

　　据说是天气过于干燥，加上房子又是极古老的全木制楼房，后院又是树林……姐姐就这么在思考棋局时……

　　我们因此搬进了现在的家。

　　年幼的我并没有失去姐姐的概念，只是记忆中自动删除了姐姐的那部分。

　　我竟然把姐姐忘了。

　　而姐姐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并在我低谷时指引着我。

　　十二

　　火红的枫叶又渐渐变成了眼前柔媚的樱花，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冰凉彻骨。
　　他，那个年轻男子，仍然安静地立在那儿，随风飘起的衣摆和花雨构成了一幅画。
　　“我，本来也有一个姐姐的，”他用平和的语调缓缓道来，眼神竟十分温柔，“我是个阴阳师，”难怪，我想。“但是我却无力挽回姐姐的生命，就像我无法阻止这樱花飘零一样。”无法抑制住的悲哀传递过来。顿了顿，他说：“快消失了，她。”
　　“啊！”我恍然，“谢谢你！”我朝他稍稍欠了欠身。他并未回头，我没有再说话，转身向家中奔去。
　　“你还好吗，北都……”我听见他轻轻地低喃着。

　　十三

　　“小亮，回来啦。”到家时，母亲并不在，父亲站在书房门口对我说。

　　我顾不上平整自己的气息，来到父亲书房的那张棋盘边。把那盘棋摆好。

　　“爸爸，把这盘棋下完好么？”父亲怔了怔，但还是在我对面坐下。

　　这时，我又看到那瓢舞着的宽大衣袖，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始了，亮。”

　　我执白，父亲执黑，指尖圆润的棋子带着姐姐的温度应声而落。

　　黑白的交互在这一刻达到完美的契合。

　　十四

　　结束了。我凝望着眼前纵横交错的棋局，下成平手了呢。

　　“……绫子……”

　　“夷？”我惊讶地抬眼。

　　“真像是绫子回来了呢……不，没什么……”父亲转身望向院中的枫叶，再未说一个字。

　　“谢谢，再见了，我亲爱的弟弟。”姐姐弯下腰，吻了我的头发。我感觉得到，尽管像细风吹拂过。我试图抓住她的衣角，但那似乎是徒劳的，她已经变成透明的了，穿过棋盘，径直走向了玄关。

　　妈妈刚好回来，紫色的衣袖若隐若现，“绫……绫子？”母亲停住了脚步，泪水从眼里溢出，为她那早已死去的女儿。

　　姐姐最终没有停下脚步，走出了家门，并且最终消失在了夕阳的余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