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妇要翻身》芸亦舒

7、第 7 章

　　缤纷璀璨的旋转不停的木马对于孩子老说就像是一座镶满宝石的宫殿一般，父亲坐在前头披荆斩棘，母亲跟在后面浅笑温柔……

　　只是他的小眼睛却并未看见那闪闪发光的宝石后面，埋在宫殿下面的那团理都理不清就好似藤蔓的危险电线……

　　松子从游乐场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他们抓拍的照片，看着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明媚的一家三口，一左一右地牵起父母的手，稚嫩的脸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仰头望着他们，一脸天真，“爸爸，妈妈，下个礼拜天我们又再一起过来玩好不好?”…！

　　黄榆杨与文琳对视一眼，都未敢出声回应。

　　出了游乐场后，黄榆杨难得地陪着他们去逛了一趟菜市。

　　将一切买齐之后，大包小包地拎着回到了文琳所在的公寓式酒店。

　　文琳走在最前面，一进门，值班的保安小伙便热情地迎了上来，“文小姐，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是家里有客人来吗？我帮你提上去吧?”

　　这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名唤小李，体形高大壮实，黝黑的脸上一双圆眼又黑又亮，不时挠头傻笑，露出嘴角浅浅的一个酒窝，看上去憨憨傻傻的很是可爱。

　　文琳笑着拒绝，“你在值班，我怎么能耽误你的时间呢，也不重的，我自己提上去就好了……”

　　“没事没事……我反正也要上去巡逻的，顺路给你提上去……”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两人正推搡之时，黄榆杨正牵着松子走进。

　　“妈妈……”松子跑过来牵着文琳的手，“这位叔叔是谁啊……”

　　小李低头望望松子又抬头看看站在远处同样提着大包小包的黄榆杨，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作何反应……

　　文琳笑着道，“这也没多少东西，走几步路的功夫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提上去就是”

　　“也行……”小李也不再坚持，挠着头一阵憨笑，文琳正要与他寒暄之时，却见一旁兀自上了电梯的黄榆杨高声催促着，“几点钟了?还不快点上来?”

　　语气似乎不悦。

　　文琳不知他又再发什么疯了，不想再多生枝节的她匆匆与小李告别之后，牵着松子小跑着进了电梯。

　　“这什么酒店啊，看门的保安服务都这么周到，还帮客户提东西上门的?”

　　文琳并未搭话，眼睛直盯着电梯不断变化的显示屏，等到上面的数字变到21时，只听“叮铃”一声，电梯门打开。

　　松子如同一只小兽一般飞奔出去，熟门熟路地来到文琳所住的那间房等着文琳开门。

　　未见文琳回答，黄榆杨犹自不忿跟在她的身后阴阳怪气地道，“不会是你露富，看你有点钱，对你另有所图吧？”

　　文琳从开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我跟你说你可别不在意，你成日在家不知社会险恶，社会上就有人专门找你这种有点钱的贵妇嘘寒问暖的，先玩那么一点粗浅的伎俩将你骗到手，把你身上的钱全部榨干之后再一脚蹬开……”

　　听着一直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的黄榆杨，文琳终于忍不住了，将脱掉的鞋子用力往地上一甩，嘶声向他吼道，“你看不上我，并不代表别人也看不上我！有人向我示好就是看中我的钱了?那你呢，你难道就能确定王婉晴不是看中你的钱才做你的小三的吗？”

　　黄榆杨见她眼眶泛红，默了半饷后方才道，“你看你什么都能往我跟王婉晴身上扯……我不过就是好意提醒而已，你听就听，不听就算了……好好的生什么气哪……”

　　这时松子也过来，仰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扯着文琳的衣服，小声地说着，“妈妈……你别生气了……我想看电视……”

　　“叫你爸放！”

　　片刻后，电视里传来哆啦A梦的声音。

　　黄榆杨人虽坐在松子身边，眼睛却心不在焉地望向在厨房忙活的文琳。

　　片刻后，他还是按捺不住起身向厨房走去，“今天晚上就让松子在这里住吧……明天一早我再让司机过来接他上学顺便送你上班……”

　　听到这话，文琳一直黑着的脸变得好看许多。

　　黄榆杨脸上露出个笑，拿起橱柜上的一把葱，将枯黄的葱尾摘掉，故作随意地问道，“你准备一直住在这里吗？就不准备买套房?”

　　“有这个想法，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找工作一直没有时间……”

　　“我认识个朋友他手上倒是有几套房子再卖，价格也便宜，要介绍给你吗？”

　　文琳停下手中动作，回头望着今日很是反常的黄榆杨，看见他手里的那把葱更加惊讶了，“你没事吧？”

　　以前他连厨房都不进的，今天竟然再帮自己摘葱?

　　“没事啊……”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黄榆杨，面对何等风雨欲来之势都能淡然处之，可就不知为何，今日在这等围着厨房打转的小女子面前竟有些局促……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将他从这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

　　“喂……哦……不回去吃了……你先吃吧，不行就点外卖……我知道啦，我已经叫人再找了，过几天就过来面试，你觉得好就留下……”

　　“估计得要十一点才能到家吧……在外面应酬呢，他们拉着我不给我走啊……好了，回去再跟你说吧……”

　　等他挂掉电话后，“王婉晴?”

　　“嗯”

　　“你这谎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啊……”文琳面露嘲讽，“以后不方便你还是少来我这吧，我不想再惹事端……”

　　黄榆杨将摘好的葱递给她，“她都不会煮菜，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再吃外卖，吃得我都烦了……”

　　“所以你是来我这里改善伙食了?”

　　“放心，我们已经再找保姆了”

　　文琳苦笑，她在黄榆杨心里果然就是保姆的定位，“小娇妻，待遇就是不一样哈”结婚这么多年，最开始她也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也不会煮菜，都是被油烫出血泡，这么一个一个烫会的……

　　就是如此，黄榆杨也从未主动提过要找保姆，之前找的那几个还是她提的……

　　黄榆杨转移话题，“你之前买的纸巾毛巾都是在哪里买的?附近的超市好像都没见那个牌子……”

　　“皇岗路那边的超市才有卖”

　　“那么远啊……”或许他已经忘了，她的大学便在那附近，他们一起在那边携手渡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等到生活渐渐好转，搬离那边之后，挑剔的黄榆杨已经习惯了用那个牌子的纸巾，毛巾，而那个小众品牌也只有在那边才有得卖……

　　每次送松子上学之后，她都是打车过去，大包小包地提回来……

　　“家里储物柜里面应该还有的，就在最上面那一层……”

　　“你先出去吧，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黄榆杨出去之后，文琳心情复杂地望着锅里焖着的啤酒鸭，清爽的瓶酒在与腥黄鸭肉的纠缠中变得粘稠，愈发没有自我……

　　望着那锅被大火炖得越来越烂的鸭肉，委屈不甘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她鼻子一酸，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难过些什么……

　　只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仰头望着头顶厨房格子白的吊灯，跟着吊顶一起用黑线将混沌不清的空白格格分明 ，她嘴唇咬得发白，努力地让眼泪回流，以免弄花自己的妆容，让人看出端倪……

　　半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的文琳将正在沙发上玩闹的父子俩叫了来，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后，都未让黄榆杨坐下休息片刻，便对他下了逐客令。

　　等他走后，文琳将松子安顿好后，将厨房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方才抱着腿蜷缩在厨房一角望着堆满洗手池的那些脏碗痛声大哭起来……

　　第二日，黄榆杨口中说的司机如约而至，松子一走，原本心情有些阴郁的她心里愈发空落落的，这种空落落她只能用工作去填满……

　　从工作之中得来的成就感让她的情绪得到好转，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浮于表面的好转却被一通电话打破……

　　这日，正在上班学习王姐如何营销介绍的她接到一通电话，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黄榆杨妈妈”几个字。

　　犹豫再三，她悄然退回到储物柜那条狭长的走廊里，按下接通键。

　　“妈……”

　　“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离婚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的?”

　　“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

　　“你还知道离婚这事不光彩啊，你说说你，成天在家不工作，我儿子在外拼死拼活的，你不说体谅一下还闹什么小性子?”

　　“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吗？”

　　“他今天把那女人带回来给我看了，这小子从小主意就大，我也管不着他……可是文琳，不是妈说你啊，结婚这事绝对是你提的，我儿子我知道，重感情！对你也是没有说的”

　　“妈……我下班再跟你聊吧，我在上班……”

　　“上什么班哪！你能挣几个钱哪！你哪，就是太任性了！你不想别的就想想你儿子都不能离这个婚！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妈……”文琳一直想打断她，可都插不上话……

　　“你是不知道啊，我看见我们松子那张小脸哟，瘦了一圈！榆杨脾气又倔，让他把松子送过来给我们老两口带他又说什么都不肯……你说说你是怎么当妈的?！当妈的为了孩子怎么就不能忍忍哪?！”

　　“忍?！”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离家出走她抱着松子坐上出租车时，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开车司机也横插一脚，也是这般要她忍……

　　就好像是她让这个家分崩离析，是她对婚姻不忠，是她出轨一般……

　　“是你儿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凭什么要我忍！”

　　多日来承受的委屈在此刻爆发，文琳堵着一口气一把将电话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