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反套路攻略了反派》千八百万

48、回溯梦境

　　伴随着一阵极致的头晕目眩，宋疾耳中的嘶声嗡鸣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窃窃私语汇聚成的嘈杂声。

　　剧烈的头痛终于退却，脚又软起来，直到重新踏在了一片实地上，他眼前才再次浮现出了光亮。

　　只是生理上宋疾还在两眼发黑，他不受控地往后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型后弯起了腰，单手撑在腿上，另一只空着的手捂住了嘴巴，难以抑制地干呕了几下，在鼻尖轻触到了一个光滑的冰凉质感后，才彻底在瞬间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那是更深露重，枝叶上渗下的水珠。

　　宋疾眼中清明起来，里面像是点燃了两簇火。
　　此时此刻，他并不在萧翊府中的卧房，而是到了皇子未立王开府前所居住的东西五所。
　　周遭的景象还算熟悉，稍一回想，宋疾就记起了这是东西五所的哪里。

　　萧翊的承乾殿。

　　窃窃私语清晰起来，宋疾颇有些难受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头看向声源地。

　　宋疾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在脑海说，“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在头痛欲裂丧失意识后莫名来了另一个地方，很难说这两者间没有关联，更何况他还在最后听见了系统那一句残缺不全的话。

　　系统并没有做出回应，这使得宋疾稍有心慌，但他毕竟是个见惯“诡异”事的穿书者，在确认自己无法在这里得到系统的答复后就自己展开了行动。

　　他记得那句“回溯梦境”，这大概率说明，那场剧烈的头痛以及突然间丧失的意识是让他堕入了一场不同于现实的梦的幻境，回溯跟过去有关，这里又是萧翊年幼时所居住的承乾殿......

　　“殿下又梦游了，不要走漏风声，你去殿前守着，等殿下回来了去禀报给娘娘。”

　　宫女的声音就响在宫院内的梅树下，这也是个冬夜，烛火只留了两盏灯笼，宋疾就站在不远处，身上裹了层惨淡月光。
　　他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其余地方没甚遮挡，依照着宫女的反应，这梦境里的人大概是看不见他。

　　宋疾皱了眉，从这宫女的三言两语当中判断出了这回溯的过去是何时。
　　他盯着那几个说话的宫女，眼中带了点凝重，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突发的任务吧。”

　　宫女还在说，“今夜的香好像比以往的红了不少。”

　　另一个就接腔，“不打紧，是前几天娘娘身边的莲公公送来的，是新的。”

　　宋疾干脆站在他们旁边，倚靠在梅树上听她们说。

　　“不过眼下裕妃已不亲殿下了，怎么还要我们继续做这种事。”说话的宫女脸上有些发愁，“虽说还是万无一失，但到底是丢命的事，等过了年，我就想去找娘娘将我调去尚衣局——”

　　另一个略有些惊慌地看看周围，作势要捂她的嘴，“嘘！”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不看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哪能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么，殿下身边的?瑛就是说这话时被人听着告诉了娘娘，娘娘觉得她迟早要有异心，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去浣衣局，没几天就突发恶疾死在了那儿。”

　　她神情严肃，见唬住了那宫女才缓和了些，叹气道：“咱们是低贱的命，母家都在娘娘手里握着，生死就是一瞬的事。殿下近几日都不怎么说话，脾气也大不如前了。”顿了顿，才继续说，“这才是娘娘现在的目的。”

　　宋疾骤然掀了长睫，视线比寒夜的月光还要冷。

　　下一瞬眼前的所有景象便如拧了万话筒似的模糊变形，宋疾太阳穴轻微的抽痛了片刻，场景就变成了他从未踏足过的新的地方。
　　方才说话的宫女已消失不见，面前是一座泛着黑的大门，到处都透着幽冷的死气。

　　宋疾虽然没来过这里，却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地方，因为七岁的萧翊就站在门前。

　　这里是冷宫，是萧翊生母刘晏之所在的地方。

　　萧翊显然是刚从迷药中清醒过来，那些人为了制造他梦游的假象，“贴心”的让一个七岁的小孩在寒夜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甚至连鞋子也没有，就这样赤足站在冷宫死门外。
　　他裸露在外的手脚与脸已冻的染上了红，一头黑发散在身后，这时的萧翊与长大的他简直就是两人，带着让宋疾心软的稚气，脸上的情绪藏不住，尽是茫然与无措。

　　宋疾甚至能从萧翊的状态看出来，他有在犹豫是否要推开这扇门，进到冷宫去看一眼那个传言中所谓的婢女，自己的生身母亲。

　　原来这个回溯梦境，是在宋疾眼前再现了萧翊所说的，七岁那年进到冷宫中第一次见到刘晏之的过往。

　　只是为什么会开启这个回溯梦境？

　　宋疾看着萧翊最终推开了那扇门，他在心中叹气，跟在萧翊身后往里走。

　　冷宫里都是死木枯草，没有暖烘烘的炭炉，也没有明艳的烛火。宋疾下意识朝四周看，在枯死的枝木上看见了无数垂下的白条，地上到处都是黄色的纸铜钱。
　　这些白条密密麻麻的悬挂在高枝，隐约能从中看出不辨字迹的笔墨，配合着地上的纸铜钱，就像是在为谁大肆而又疯狂的哀悼，给人的第一观感并不是伤感，而是惊悚。

　　一阵寒风涌过，淡淡的烟味从内院传了出来。

　　萧翊冷的发抖，看得宋疾心里无端难受，他知道萧翊是害怕的。

　　冷宫到处都是那些白条与纸钱，墙角还有着烧过什么的痕迹，这里大概是太过于荒凉，连声鸟鸣都听不见。
　　顺着慢慢往里走，那烟味也就越发明显，宋疾眼看萧翊的步伐越来越快，一直到冷宫最深处的殿门才停了下来。

　　七岁的小萧翊扶着门框小口喘着，呵出的白气飘不过多远就散了。
　　宋疾站在他身后，两人的目光间隔着岁月，在这一刻同时看向了一个地方。

　　原来冷宫最里面的这座宫殿，有着这么大一颗枯树。
　　粗壮的树身是弯的，不少枯枝是擦着檐角长出去的，在这弯的树身上，同外面的景象一样，到处都是白色的布条，这些白有着年岁的不同，有的已经发黄了。

　　树下，一个身影背对他们站着，面对着一个燃烧的并不旺盛，几乎要熄的火盆。
　　那道身影消瘦，裹着并不修身的单薄白衣，一头凌乱的黑色长发参差不齐的披在身后，恍若是女鬼一般。

　　宋疾听见身前的小萧翊颤抖着轻声问：“你是我的母亲么？”

　　那身影晃了一下，宽大的衣袖伸出了一只干瘦如枯爪的手，她摇摇晃晃地转身，宋疾这才发现她的行动似乎并不如常人，而是有些凝滞。
　　嘶哑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这笑就像是喉咙被火烧似的，一下子就让宋疾想起在现代幼时听过童话里的老巫婆。

　　她用这把难听的嗓子笑着对萧翊说：“是呀，我是你的母亲呀。”

　　宋疾瞳孔骤缩。

　　他几乎是本能的俯身，想捂住萧翊的眼睛，但他只是时空的访客，但他在这里只是一个不会被他人看见的透明人，因此伸出的手就从萧翊的眼睛中穿了过去。

　　宋疾什么也挡不到。

　　那个身影——转过身的刘晏之站在树下，她嘴唇发青，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块好肉，脸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深红色的疤痕，甚至能看出曾经翻出来的肌理。
　　脖颈之上有着一道宽的紫色的勒痕，就像是曾被谁紧紧勒入皮肉过。
　　她看上去更像是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当年在秋羌峰上，萧翊那句“她的脸已经被自己毁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刘晏之喉中发出“咯咯”的笑声，她抬手朝萧翊招手，宋疾就这个视角，看见她的手腕上也有着好几道深深的伤口，十有八九手筋已断。

　　她说，“好孩子，你出生之后我便没再见过你，走过来让我瞧瞧。”

　　宋疾脱口而出：“别去——”

　　深深的无力感涌现在心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些害怕的小萧翊在犹豫过后走向自己的生母。
　　宫内的闲言碎语早就渗透进了萧翊的心，他拿裕妃当亲母，但还是想见一见这位生母。

　　小萧翊的步伐极慢，他低着头没看刘晏之，任由刘晏之用那双粗糙的手在他脸上抚摸。

　　宋疾站在他旁边，心里五味杂陈。
　　刘晏之是出了名的美人，现如今的后宫既为她替身便可见一斑，可现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

　　她现如今的容貌堪称恐怖至极。

　　刘晏之轻柔的抚了下萧翊的额头，还在呵呵笑个不停，“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你怕我这幅样子吗？”

　　萧翊抬起头看向刘晏之，诚恳道：“萧瑱说冷宫如地狱，很多人都受不住死去了，你看上去在这里吃了好多好多的苦，一定很不容易。”
　　他腿脚冻的发麻，同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对望，“你是我的母亲，我不会怕你。”

　　刘晏之愣了下，眼眶顷刻间就红了——不过并不是感动的，她猛地跪下来，嘶哑的扯着嗓子说道：“萧翊，你真的还只是个天真的孩子呀。”
　　她将双手搭在萧翊肩头，语气竟然像是在嗔怪，“你是该怕我的。”

　　她没了力气，软坐下来，眼中渗出了泪花，“我们之间怎么会有母子情份，你以为我真拿你当孩子看么？”

　　刘晏之大笑起来，她想去摇萧翊的肩膀，奈何手上使不上力气，“天真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天真的孩子。”她抚上自己的面颊，眼神变得悠远，“我特意在他忌日让自己摔倒，本是想让你死在我肚中，或者生下来就亲手将你扼死。”

　　她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给他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