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云涌》木子筱悠

3、壹—二 (附一 莫苏)

　　拜别父母，远离故土，纵是泪水盈盈，亦不见曾经的烟雨朦胧。
　　宿命的帷幕缓缓拉开，舞台上将演义怎样的故事？
　　没有剧本的演员，将如何抉择自己的舞步？
　　没有人知道……
　　演员在舞，观众在看，命运在笑……

　　“百草堂”江南第一医馆，悬壶济世、仁心仁术。
　　而今天，向来不休的百草堂竟闭门谢医，疑惑的人们，绝对无法想象紧闭的门扉中是怎样压抑的氛围。
　　大堂上座，端庄慈祥的妇人，令人望而生敬；不怒而威的男人，令人顿生敬畏；英姿挺立的男儿，个个都是风流才俊。
　　亲和随意的家长里短，却令莫氏夫妇谨审细思，回言甚少。
　　“娘，叶奶奶又犯故疾了，今怎不开门呢？”清脆银铃般的话语，打破庭中的压抑，而莫氏夫妇眼中的紧张顿换作了惶恐，可那闯入的少女只是扶着一老妇疑惑地看向众人。
　　“愫儿？！还不快向老夫人、老爷和少爷们问安！”莫夫人慌忙上前，扶住来的不是时候的叶家阿婆，向那最不该出现的女儿责道。
　　“惋愫见过老夫人、老爷、各位少爷。”惋愫虽然疑惑满腹，仍一一行礼问安，而莫夫人唯有暗自祈祷，悲剧一次便好，命学徒将叶阿婆安置后院奉药。
　　“好一个灵秀乖巧的女儿，莫家的女儿果然个个是我见犹怜——水做的佳人。”高坐的妇人慈目喜笑，赞叹称许，宗气十足，笑声朗朗，随意的举手投足间自带出一份入骨的高贵威仪。
　　“老夫人过奖了。”莫大夫心颤不已，当年姐姐进宫时，父亲也是如此的心境吧。
　　“不过不过。丫头，年方几许啊？”妇人言语亲和，却令人难以违抗。
　　“回老夫人，越年将满二八。”惋愫已察父母异样，可如此慈爱的妇人，令她只觉亲和敬爱。
　　“青春少艾，不知可有许配人家？”妇人暖语探问，心中暗道一句：对不住了，莫苏丫头。
　　“小女玩劣成性，不懂礼教，尚无人家敢要。”莫大夫即刻承语，谎称已许人家，不敢亦自知无用。出诊邻县的女儿怎就偏挑了这个时候还家？难道这就是我莫氏女儿的宿命吗？
　　“我家敢要！”妇人朗朗一语，震惊满堂，一直侧立正视的三名青年亦扭头看向家中的至尊，目光各有不同，心思万千。
　　“老夫人！！”莫氏夫妇惊呼不已，双双跪地，一并拉下尚在茫然无措中的爱女。
　　“额娘，这岂不是委屈了人家姑娘。”高坐于上的中年男子缓语相阻，是真心还是假意，各自揣摩，他向来如此。
　　“唉，也算我自作主张想为姑母还愿吧。本可在数十年前得一莫女为媳，可惜姑母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孙儿，今老身得以众多孙儿，总有一人可配吧。”莫苏丫头，你要怨就怨深爱着你的他，怪他造就了这一家子的儿孙，是他将我逼上绝路，不得不这么做啊！
　　“老夫人，是家姐无福。”莫大夫不由泪下，曾经撑伞而行的娇柔佳人，香消玉陨之时不过双十年华，却憔悴到令人难寻昔日遗影。
　　“额娘教训的是，是儿子无用，有负老祖宗用心良苦。”中年男子顿变落寞，那从烟雨朦胧中行来的女子，是他唯一的情衷，是他难以割舍的痛。
　　“皇上！”莫大夫颤音相呼，深深叩首，九五至尊的天子竟数十年也无法逃出初恋情渊，这于莫家而言，究竟是幸或不幸？
　　“莫爱卿放心，苏儿的亲人，就是朕的亲人，朕决不容她有伤。今朕一言誓天，莫惋愫之亲，由其自择，系我皇室子嗣也好，系流落书生也罢，皆不得逆，若有违者必定诛之，即刻不容！”天子之威尽显，龙啸九天，置地如雷，三名皇子亦跪拜于地，唯有孝惠皇太后依旧端坐，亲和浅笑满含深意。
　　莫氏夫妇只道不幸中的万幸，叩谢隆恩，天子亦是情种。
　　惋愫却惊觉无措，脑海中满是那月下佼佼的纤逸男子。
　　缘起即灭，难道仅仅一面，便将一切成空了吗？

　　佳人怀伤步入锦轿，世间的离愁，为何非要在芳心乍动时上演？

　　附一莫苏

　　那一年，紫禁城内天花疫情；那一年，天子痛失美人不恋江山；那一年，十岁女童冒死送药，从此深陷宫闱。
　　莫氏先翁是破明汉将，论功纳入镶黄旗列，而莫氏祖上原是江南名医，后人无心拜官，便赐还乡济世以扬圣恩。
　　京师突暴天花，莫祖忧国，谴长女莫苏暗潜入宫，献药于曾在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孝庄皇太后，使已染天花的玄烨得以康复，即登大宝。
　　而有功之莫氏女儿则成了幼帝身边的侍女，从此形影不离。
　　这一年，她是年方满十的美人胚子，他是不过八岁的至尊幼帝。

　　那一年，鳌拜专权压制皇威；那一年，天子初婚情窦始开；那一年，青葱少女削发为尼。
　　辅国四臣之一的鳌拜狂妄自傲，胁迫天子，群臣怒不敢言。
　　孝庄太皇太后一言定亲，令少帝娶内阁大臣索尼孙女为后，以借外戚之力。
　　十三少年，身系千秋，亦满怀少年特有的执着与强硬。
　　相处年长，情深义重，非卿不娶，是每个真正爱过的少年都曾有过的刻骨铭心。
　　情种少年首次驳于祖母，只为心中所恋之人。

　　激流中央，早已看透人事是非、如水灵动的少女，手气刀落，青丝随风，再次见君，小袖青衣的佳人已是粗布麻衣的女尼。
　　君可曾知，那时你眼中的伤，如一把利刀直刺奴婢心底，再未拔出。
　　青灯古佛，只求君能安康。
　　久积的相思，终化为不治，芳华静逝，只盼再见君颜。您来了，您眼中的盈光，足以慰藉那颗孤苦思愁的芳心。
　　“主子，苏儿去了，您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这是奴婢唯一能为您做的了，您是注定的帝王，只愿能为您添一份撑起整片大清江山的蚁力。如有来生，奴婢亦不悔遇见君临天下的您。

　　车轮转转，君心谣寄。
　　苏儿，你看见了吗？看见如今的康熙盛世了吗？你逝前一语，是政支持至今的力量源泉。
　　苏儿，政知你最牵挂的便是这不得归还的家，你那收到家书时的笑是这世间最美的娇花。你逝时手中紧握的是欲寄予幼弟的虎袄。苏儿，你所牵挂的便是政将全心相护的一切，那个你见了定会爱极的侄女，政会视同己出，更甚亲生。
　　苏儿，若有来生，政不坐金鸾，只求与你执手天涯。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附”多是用第一人称来写，可以看作人物的独白，文中的许多误会疑惑都可以在附中找到答案。
有人说康熙玩的是寂寞，可我觉得这种寂寞是高处不胜寒的无奈。
莫苏的身份有同于《康熙王朝》中的苏麻，野史中对康熙的情史向来描绘得有声有色，历史究竟如何，我们只能猜测，但在文中她是不可缺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