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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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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深夜安静,老人家的咳嗽声极明显,难耐痛苦的声音重重的拉长,令人胆战心惊。
木沅猛地惊醒,趿拉着拖鞋打开门,她只是想看一眼,如果惊醒奶奶,她谎称自己上厕所就好。
声音越来越近,木沅不自觉的加快脚步,迅速推开房门,闹了不小的声响。
老人家呼吸声沉重,大口大口的吸气,胸腔上下起伏,鼻腔和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木沅吓坏了,顺手打开灯。这才看清了老人泛白的脸色,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已经逐渐发紫。
木沅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恐惧将她迅速包围,木沅拍了拍奶奶的身体,回复她的,只有更加难耐的呼吸声。
木沅吓坏了,家里没有人,她没办法,她转来转去,来不及多想,她一头扎进夜色中,大门的铁链子发出“轰”的响声。
她用力拍打邻家的木门,深夜,不知谁家的犬吠响起,引起接二连三的响动。
“向年哥哥,叔叔,婶子——”
木门“唰”的打开,木沅急得跳脚,眼眶蓄满泪水。向年低下头,见她一身睡衣,头发凌乱不堪,夜色太黑,他很难看清她的神色。
“木圆?”
向年回头看了一眼穿着衣服出来的父母,又回过头看向身形微颤的木沅,她忽地拉住向年的手。
向年有些无措,低声问道:“怎么了,慢慢说,不急。”
木沅哽咽着出声,眼泪又涌出来:“向年哥哥,哥哥,你救救奶奶,救救她。”
向年这才发现她哭了,正色起来,事情定然不小。
“爸妈,我去看看。”
两人刚出来,显然也听到了木沅的话,向毅摆着手催促:“快去快去。”
木沅拽着向年跑到老人的房间里,老人的不似刚刚发出的那样的声音。
“奶奶!”
奶奶的咳嗽声减小了很多,面色仍然是煞白,不安的蹙起眉头,从鼻腔发出哼哼声。
向年一眼便看出不好,他很高,一手就打开窗户,夏天没有风,但让憋闷的空气流通起来。
“木圆,别怕,别怕,把你奶奶扶起来。”
向年声音有几分焦急,看到木沅颤抖的双臂和红肿的眼眶,他耐着声音安慰。
木沅不敢迟疑,无条件的相信,这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敢想奶奶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会怎样。
木沅将奶奶坐扶起来,奶奶喉咙里仍然发出呼噜声,伴着不太通畅呼吸声,向年拍了拍老人的背,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奶奶呼吸的幅度减小,也不再大口吸气。向年观察了一下奶奶的瞳孔,又直起身来,掏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他正拨号,又猛地想起来,最近的医院在县里,古镇路又弯又窄,车一定进不来,只能到镇口等着,这里离镇口又有六七里路。但是不吸氧,老人肯定撑不了多久。
向年手指一转,向联系人拨去。
“爸,何奶奶不太好,我带了钥匙,我开车送她去医院。”
没等回复,向年挂断了电话,向年招手:“圆圆,来搭把手,奶奶不能背着走。”
木沅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点头上去帮忙。等两人将奶奶抬上车。
向年动作迅速,没迟疑一秒,在极短的时间内上车关门,黑色车身的轿车穿梭在马路上,深夜路上没什么人,向年闯了好几个红灯,直到在“急救”处缓缓停下。
……
医生护士涌上来,向年简单说了奶奶的情况。
“抢救中”的红灯亮起,木沅强绷着的神经在此刻崩塌,靠着墙缓缓蹲下,脸埋在膝盖之间。
走廊寂静无声,灯刺得木沅眼睛生疼。
向年看着木沅小小的身体,叹了一口气,和木沅一样,与她相对蹲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拨齐木沅的头发,又安慰似的摩擦了两下。
“木圆,别难受。”
木沅抬起头,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她努力嘴角上扬,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顿了顿,问道:“哥哥,你是医生吗?”
向年点点头,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道:“是啊,哥哥是医生。”
木沅又埋下头:“真厉害。”
她声音很小很小,向年听得很仔细:“你也会很厉害。”
木沅鼻头又是一酸,她说话都带着几分恍惚。
“哥哥,我不行的。奶奶对我期望可高了,她以前总是说我很棒。但是我都藏着成绩单没告诉她,她只会以为我是小时候那个很棒的人。”
向年看着她哽咽的出声,他声音温润,让人总是忍不住安心。
“你还没考大学呢,你得等以后才能证明给她看,成绩可不能代表什么。”
她又颇带些期待,含着笑,泪光随着灯闪烁。
“奶奶会没事的是吗?”
向年见她这幅样子,实在不太忍心,大胆地做了逾越的举动,他捏住她的脸:“你得乖点,她就没事了。”
向年无奈,又轻轻拥住她,木沅头搁在向年肩膀上,眼泪应声而下:“骗人,我早就不是什么小孩了。”
向年也似乎觉着这样哄人有些幼稚了,轻笑着出声,她总是给他一种还是小孩子的错觉,她和人接触的方式简直青涩的要命。因为不善言辞,在外人看来,就连想法都十分别扭。
他就这样安慰她,直到灯灭了,救急室的门也随即打开,向年首先站起身,木沅撑着蹲麻的腿,也扭过身,站起来看着医护人员。
“病人家属。”
木沅踉跄地走了两步,哑着声音:“我,我是,我奶奶…”
木沅没再说话,等着护士回复。
护士这才转过来摇摇头,面带歉意:“患者突发性哮喘,呼吸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
木沅心里的大石头狠狠地砸向她的思绪,如同一道响雷一般将她所有酝酿好的情绪统统击败。她怎么都想不通,白天还在问她晚上吃什么,回来还给她带了豆糕,小时候总给她讲故事,每年假期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她回家,明明身体强壮,对她嘘寒问暖,还说要看着她长大的老人,突然就去世了。
所有美好的回忆,化作泡影,最终凝成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奶奶总是笑呵呵地,看到她就高兴,她回来了,她反倒躺在了冰冷的床上。
快到甚至连病危通知书都没来得及下。
木沅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呆愣着签了字,最终靠着墙,仰着脸,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划过。
向毅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向年对着他们摇了摇头,张烟眼眶通红,怜爱地摸了摸木沅的脸。
木沅打起精神:“叔叔婶子,谢谢。”又转过头,对着向年抬起笑:“谢谢哥哥。”
张烟拥住木沅,流着泪:“好孩子,好孩子。”说罢起身:“圆圆,饿不饿,婶子给你买点东西过来。”
木沅摇摇头:“不饿,婶子,麻烦您了”
向毅搂着妻子的肩膀:“不麻烦,圆圆,有什么事尽管和我们说。”
木沅点点头,表达了谢意,就让一家三口回去。
向毅见她执意,便留下了向年,让向年帮她处理事情。
木沅和向年目送着车的尾气消失,木沅绷不住情绪,语气颤抖:“还是走了。”
“她还说要看我拿奖呢…”
向年没有拒绝她倒的苦水,缓缓启唇:“也许她更想让你开心。”
“通知一下你父母吧,不是小事。”
木沅擦了一把脸,掏出手机,又拨打了她从前拨打从来都不接的电话,这次“嘟”了两声,便被人接起,回头就是一阵窸窣地声音,深沉的男声响起:“喂?圆圆?三点了还不睡觉?”
木沅说不出话,听着熟悉的声音,眼泪一瞬间又滚落下来,她哽着喉咙,艰难的开口:“爸。”
“嗯?”
“奶奶…奶奶她没了”
“……我和你妈马上到,你在哪?”
“禾原县第一医院”
“等着我们。”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木沅的手无力的垂下,脸色苍白,眼神晦暗不明,带有几分恍惚,任凭向年在身侧呼唤,她都不再作答,只是扑进男人怀里,任凭眼泪浸透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