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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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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定宁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来。
一声“沈定宁,你好本事”,让沈定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而在这之后,他又痛苦地低头咳起来,咳到嗓子都泛着哑。
他身体虚弱到几乎无法支撑住自己,唇边沾了血沫,手脚冰冷如霜,抓紧少年衣袍的指尖在发抖,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君尧环在他背后的手指也在发颤。
显然是被气的。
少年脸色阴沉如乌云压顶,漆黑的眼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恐怕没那么容易冷静下来。
不过沈定宁不后悔,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白玉似的手指沾了那抹碍眼的红,语气散漫,嗓音沙哑,对君尧解释这一身伤:“想杀邹伋,总会付出点代价。”
邹伋此人,在他身上下了追踪术。
必须杀。
君尧看着沈定宁微垂眸,唇角勾起的样子,心脏酸胀不已。
少年牙关都快咬碎:“代价?你说得轻巧。”
为什么非要自己来杀临妄宗的人。
他真以为他很有本事?他连半点修为都没有,就没担心过自己会丧命于此吗!
君尧心中这样想,双眸里的怒气实在压不住,对他冷声一笑,把邪修能做的恶事说尽:“你拿着灵珠,竟然敢对上一个金丹期的邪修,真是不怕他们放干你的血还要炼你的尸?”
沈定宁病弱之身被冷风吹得直颤,想反驳说他顺利杀了邹伋,这命他赌对了。
可当他抬起眼,望穿少年魔尊气恼的眼眸时,突然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小魔头,”他眨了眨乌黑的眸,极低声道,“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很心疼我。”
沈定宁每每揶揄地说出这种话,君尧都不会再应他。
可这回,他无心戏弄,只是陈述,少年魔尊却感到忍无可忍:“沈定宁,你还要对我说这种话?”
君尧早发现了,沈定宁说出这种话。
意味着在逗他在敷衍他。
君尧那日结束修炼,从闻乘风口中听到了沈定宁出魔渊的消息。
闻乘风说,沈定宁在魔渊待得太闷,想出去转悠两天。
闻乘风说,沈定宁特意问了从魔渊到青石山需多少时日,就是怕临妄宗左护法赶来抓他,他肯定要不了两日就会回来的。
闻乘风还说出了沈定宁的原话,让君尧不必太担心他。
谁会担心他?
君尧明知这是沈定宁故意逗他,却还是没忍住心想,这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直到第三日,那病秧子还没回来。
君尧知道了,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而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用天阶法宝,从魔渊耗时一日赶来,不是想听沈定宁说这些话的。
沈定宁看着少年满是阴翳的双眸里,极其细微的失望,不知怎的,心里突然被扯了下,好笑地觉得自己像是背信弃义的人,伤了小魔头的心。
可他们本是各取所需,哪来那么深的感情。
他为什么要那么不高兴。
这样的念头在沈定宁脑海里盘旋了一刹。
沈定宁余光看见那位金丹期散修踏剑落下,轻声劝眼前少年:“回去再说。”
君尧不肯收回那如刀般锋利的目光。
沈定宁侧头咳了声,想要握拳抵在唇前,都虚弱得有些握不住,又哄他:“别让旁人看笑话。”
嗓音沙哑。
少年魔尊一僵,这才偏开头。
那位散修青年来到两人面前,着急忙慌问了声:“道友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说着,他扬首打量了眼君尧。
此人至多二十岁出头,竟已有金丹中期的修为,能有这等资质,再结合邹伋提到过的魔渊二字。
莫非是魔门玄鸣宗那位年少成名的魔尊?!
他不免心中惊愕。
沈定宁哑声道:“还好。”
便是不好也要说还好了。
沈定宁觉得经此一战,他怕是要大病一场。
从来没觉得身体这么虚弱过,五脏六腑都像是空荡荡的,感受不到生命鲜活的迹象。
青年收回善意的视线,万分愧疚:“我一个金丹期的,没出上什么力,反倒让你凭法宝和临妄宗左护法对上了,真是名门正派的脸都让我丢尽了。”
沈定宁倒是本就没指望他多少。
他向来只信得过他自己。
“不怪你,临妄宗此番围剿青石山,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你能牵制邹伋片刻,已是帮了我。”
青年相貌出众的脸上流露释然,很识趣的,没问他与临妄宗的恩怨。
他惋惜道:“只可惜我本想从邹伋身上,撬出临妄宗右护法的行踪,他一死,我倒不好打探了。”
沈定宁看他一眼,悠悠说:“那你早该告诉我,我还能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借给你问一问。”
颦笑间,他那妖孽相的脸,总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少年魔尊微微皱眉,唇角轻扯。
不知道两人看起来萍水相逢,哪来那么多好说的。
对方听他戏言,不禁笑了笑。
“说来惭愧,初见沈公子时,我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隐瞒。事到如今也不瞒你,我其实是碧云宗门下弟子,师从碧云宗宗主,名唤常青钰。”
闻言,沈定宁颇感兴趣,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犹记得,碧云宗乃是地处麟郡的正道第一门派,而此人竟是宗主的亲传弟子,拥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在门派内只怕地位不低。
“难怪我见你时,便觉得你不似这附近魔门地界的散修。”
“我是正道中人,你早就猜到了罢。这是我的传音符,日后沈公子若来麟郡,可找我小叙。”
说着,常青钰取出传音符,递给沈定宁。
“此番我来魔门地界,是想从这群邪修手中解救我的师弟,宗门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
他颔首,对沈定宁和君尧致意。
青石山阵法破,时间流速变回正常,这位正道中人趁着夜色,踏剑离去,引得山风簌簌。
君尧率先打破了沉默,略感不满道:“一面之缘而已,你收他传音符做什么。”
“一面之缘也是缘,”沈定宁拢起衣襟,对君尧没有隐瞒,解释道:“说不定哪日出了魔渊,还会有缘再见。”
好歹是出自名门正派的金丹期强者,交朋友总比做敌人好。
少年魔尊神色微恼,冷嘲道:“该要传音符的时候,也没见你要。”
这话什么意思?
沈定宁太擅于察言观色,只一瞬,他便猜出了小魔头话里蕴含的意思,这是在气他这几日离开魔渊,音信杳无。
他没忍住勾唇笑了,眼底映出君尧的脸,睫毛如羽般轻轻扇动。
“那不知道我现在要,还来得及么。”
月色深深,君尧眼底浮起气恼,凝视他许久,最终迫不得已似的,召出传音符,送到他手中。
“我传音符不收闲话,没什么事,你别乱用。”
沈定宁了然一笑,接下他的传音符。
须臾后,君尧又说:“你收了我的传音符,我却没有你的,无法向你回信。”
“那怎么办。”
“你虽不能修炼,但体内有灵气,索性学会传音符的术法,日后好与人联系。”
说着,君尧教他如何在传音符里注入灵气。
沈定宁拥有了第一张自己的传音符,交换到君尧手中。
经过这一出,少年脸色不再那么沉郁。
沈定宁今夜已经累到极限,身体撑了太久,好不容易缓了会儿,突然再度爆发出咳嗽声,一咳便停不下来。
随着后腰弯下,他五脏六腑如同在燃烧,猛地咳出了淡淡血水,用手掌一擦,掌心也红得骇人。
见他如此,君尧被安抚好的心绪重新躁狂起来,眉头深锁,目光遍布寒意。
沈定宁一看就知道他想翻这几日的账了。
沈定宁竭力假装身体无恙,歪头看向他那俊帅的脸,忽而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尖抹平了他微皱的眉,语气倒是少有的正经。
“小魔头,你说你气什么。”
君尧感到眉心冰凉,一言不发。
感觉到那柔软指尖在轻颤,眼帘里还映出了对方手心那片血渍。
显然这病秧子在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感。
沈定宁见他不开口,又说:“我不来杀邹伋,谁来杀他。难道你要我以后出了魔渊,还满天下被临妄宗追杀?”
兴许是沈定宁现在虚弱的样子,过分碍眼。
君尧抬头看他,气极反笑:“那你怎么不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