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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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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已经临近年关,书院里已经陆续开始停课,有的学生甚至已经早早回去。先生们也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都不想管这些公子们,就连长崎也似乎好几日未曾看到了。
这日清晨秦子卿尚在酣睡,梦中似乎一直有一个人揪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嗡嗡来嗡嗡去,真是好烦人的声音,她烦躁的翻来覆去,直到耳边声音逐渐清明,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她的门。
她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就靠在门边,嘴里小声嘟囔,“谁啊?”
门外边声音好像还带着笑意,“阿卿,是我。”
秦子卿一下子清醒过来,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赶紧把门打开。门外雾气弥漫,晨色不明,甚至还有些黑,尤带着冬日里的凌冽。沈让穿着整齐站在外面,说话间还有几分热气呼出,“我们要出发了。”
秦子卿脑中发蒙,还带着刚从被褥里爬起来的松散,鼻音浓重,“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
直到秦子卿跟着沈让骑着小马兜兜转转,逐渐远离皇城后,她心里才逐渐清明起来。
自从那日明月楼沈让说要搞个大事之后,便没了后续,她只当是计划还未成型,谁成想沈让和林墨书似乎早就已经开始了。
此时天际灰蒙蒙的,乡间里鸡犬相闻,几户人家已经飘起炊烟,呼吸间满是有些冰凉的柴火味。秦子卿背着包裹从马上翻身下来,冲着院子里左右张望。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摆满了腊味干货,石磨上堆着还未来得及墨的谷物,牛棚里是干燥蓬松的稻草。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沈让,在得到他带着笑意的回应后,她小心地走进院子。虽然自看见这院子的第一眼时,她便知道这院子是用来干嘛的,但是还是被这里自然又怡然的烟火气所吸引。
突然正中间的屋子里出来一个穿着淡蓝色棉袄的姑娘,个子娇小,眉眼清秀,手上端着一个铁盆。秦子卿正惊讶地望着她,谁料姑娘径直便端着盆进了旁边的屋子,半点目光都没有放在门口他们二人身上。
秦子卿看这姑娘直接将她视为空气一般,转头怔愣地望向沈让。
沈让轻笑一声,伸手虚揽了一下她,将她带向另一边的屋子。还没走进去,帘子便被人掀开,林墨书一身灰蒙蒙的地走出来,“怎么才来啊。”
沈让带着秦子卿直接越过林墨书,轻车熟路地走进屋里。
秦子卿看他俩这样子便知道肯定是早就筹划好了。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趴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姑娘一家人进进出出。
“怎么做到的?”她惊奇道。
林墨书斜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身上是不符合他身份的粗布衣裳,说不出来的怪异,“这你就要问沈兄了,我只是出钱的那个。”
秦子卿又将目光投向沈让。
沈让看了一眼窗外,“这户人家早就迁走了,院子里面那两位老人都是戏子。”
秦子卿听了他的话又往外面看了一眼,“戏子?”
林墨书在一旁插嘴,“普通人家哪能受得住我们三个不明不白的窝在这里,还要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随即又感叹一句,“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秦子卿听他俩一唱一和的,问道,“我明白是想要引那伙人上钩,但是又如何保证他们一定会盯上我们呢。”
沈让沉声回复:“前几日衙门已经抓到这一带的‘采花大盗’了。”
“抓到了?这怎么可能。”秦子卿皱着眉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自是没有抓到,只是放出话来而已。”沈让微微一笑,“还要谢谢林兄打点。”
秦子卿这才明白过来这几日他们二人干了什么,林墨书去官府打点,谎称已经抓到了“采花大盗”,沈让便来五家巷附近寻一处尚有女儿在家的农户。有了采花大盗被关押起来的消息,不管是这附近的百姓还是那群真正的“采花大盗”都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做什么局都不会显得刻意不自然。
她捋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又问道:“那到时候是要干什么,总不能真让这小姑娘被他们掳了去。”
沈让把秦子卿身上的包裹取下来送进里间,声音断断续续的,“莫怕,那姑娘是我们的人。”
秦子卿跟在后面看着他,就像沈让的尾巴一样,“我们的人?”
“意思是比我们都厉害。”沈让声音里带着笑意。
“所以这几日我们都要住在这里?”
身后林墨书的声音立马传来,“这鬼地方怎么能住几日,我们也就在这将就两夜。”
沈让放好包裹转过身为她补充,“院子里那三人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是不是从五家巷回来就开始计划了?”秦子卿这才回过神来,叫她过来也不过就是收网而已。
沈让笑着点点头,把手上一套粗布衣裳递给她,“委屈阿卿换上。”
秦子卿忽然觉得挫败,明明是她想破这案子的,到头来还是靠的别人。她沉默地接过这一套和林墨书身上类似的衣服,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村妇的叫唤。她刚要趴到窗前去看,就被沈让止住。他拽住她,微微摇头。
屋里三人一时都安静下来。
*
“张家婶子,听说你后天要嫁姑娘了,我们都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三个妇人站在院子里,人人手上都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有鸡蛋白菜还有几匹布。
屋子里被唤做张家婶子的妇人挎着步子走出来,鬓角花白,穿着臃肿。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人后咧嘴笑开了花,任谁看都是一副嫁闺女的村妇模样,她身上围着灰扑扑的围裙,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油沫子。
“麻烦几位婶子啦,还让你们来帮忙。”她往里面招呼着几位,“就是有几床被面要裁定一下,还有其他嫁妆也没弄好,你看我这第一次嫁姑娘,她爹又不管,没人商量。”
“没事没事,自从出了那档子事,村里头好久没有喜事了,这次那伙人抓起来了,我们可得好好热闹一下。”
“可不是嘛……”
几个人进了屋,声音便缥缈起来。秦子卿竖着耳朵仔细着也听不见了,她小声地叹道:“这是花钱演的?”
沈让同林墨书对视一眼,笑着说,“大概算是额外惊喜了吧。”
秦子卿还停留在刚刚那张婶子的演技里不可自拔,小声喃喃道:“这钱花得真值。”
这村子里的确许久没有喜事了,村民们都以为这家真的要办喜事,时不时便上门想着沾点喜事,也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了,这反而让喜事更真了。
秦子卿想到刚刚几人的对话,“后天?”
沈让点头,压低声音,“今夜就要开始戒严了。”
林墨书凑过来,“其实更可能的还是明晚,按照皇城附近的习俗都是嫁女的前一夜要在家中宴请邻里,保不齐明晚就趁着人多杂乱把人掳走了。”
秦子卿认真地听着,“那人多的话我们也可以混在人群里面了。”
沈让声音沉着,“不管是今晚还是明晚,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我已提前和那姑娘说好,她进去后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林墨书眼皮微掀,余光里是屋外那姑娘秀气的身影,眼底深意不显,“她也是你们沈家军的?”不等沈让回答,他又冷哼一声,“无妨,多余的莫要说给我和十七听,我们各管各的。”
秦子卿看向沈让,而他只是面色沉静地回望过来,并没有再反驳什么。
*
院子里的那几位大婶早早就离开了,三人窝在这边厢房里也终于能够松快些。
晚间的时候,那位被林墨书说是沈家军的姑娘端着饭食走进来,秦子卿偷偷地打量。这姑娘虽然长相甜美秀气,但表情却是一丝不苟,见了他们也只是放下食盒,微微地欠身行礼,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也不东张西望。
秦子卿见她步履沉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终于相信沈让说的她比他们都厉害了。
见她放下食盒就要离开,秦子卿忍不住开口问她:“你叫什么?”
姑娘睫毛微眨,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瞥向沈让。
沈让抬眼看向她,只是低声说,“无妨。”
小姑娘这才面朝着秦子卿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小女名叫花音。”
“花音,好好听的名字。”秦子卿微微笑起来,声音愉悦,见她始终垂着头,只轻声道了一句,“记得小心些。”便放她下去了。
林墨书拿起筷子,“还是我们十七会笼络人心。”
秦子卿无语凝噎:“我不过是担心她罢了。”
林墨书:“你看那小姑娘耳朵都红了。
沈让脸上始终漾着浅浅的笑意,默默地夹了一块肉放进秦子卿的碗里。
林墨书见状也夹了一块放进她碗里,“吃这块。”
秦子卿这才惊觉,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饭吧。她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两人,都是一身的粗布麻衣,桌上摆的也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屋子里也是家徒四壁,饶是关上了窗户,却依然能听到外面风声呼啸,旷野寂静。
她低下头掩住笑意,一口把那两块肉全吃了。
……
饭食过后,秦子卿看看林墨书又看看沈让,语气里有些难以察觉的羞涩,“我们……三个睡吗?”
“无妨。”
“怎么可能!”
两声回复同时响起,林墨书看了一眼墙边那个堪堪只有两人宽的土床,又看了一眼闲适地坐在桌前的沈让,眉头皱起,“十七是皇子,你胆子不小,还想和皇子同塌。”
沈让在昏暗的光线里缓缓看向林墨书,眉头微挑,听到他的话并不恼怒,淡笑着开口,“也好,那就让阿卿一人睡床上,你我二人睡地上。”
秦子卿神色复杂,这个天在地上睡一晚,无异于在雪地里躺着,她看了看那床的大小,确实也是睡不下三人。
沈让安抚地看向秦子卿,“今夜本来我也不打算睡的,还是要稍微盯着些周围。”
林墨书听这话便径直走向秦子卿,把她推向床榻,“行了,轮不到你操心了,睡觉吧。”
秦子卿挣扎着站好,“那不行,若是这样,为何还要带我过来,你们不过就是让我寻一个安心罢了。我们三人轮流站岗,若有动静及时通知才是,不然我一个人又如何睡的安稳。”
沈让看她坚持,走到她身边,“那就这样,我轮上半夜,下半夜你和林兄来。”
*
秦子卿只是在床上一角囫囵躺着,床尾是林墨书找了几个长凳拼在一起,他就这样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搁在凳子上,半点不挨着她。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后半夜接替沈让,一直都是睡的浅浅的,林墨书一个翻身都能让她从睡意里醒来,她索性翻身起来。
床尾的林墨书睡意正酣,她也没打算叫醒他,只是将被子轻轻地铺在他身上。
“还没到时间呢。”沈让安静地坐在桌边,挺拔的轮廓在黑夜里显得颇具压迫感。
秦子卿摸着黑走到他身边坐下,哑着嗓子,“睡不着了。”寒冷的冬夜冻得她指尖冰凉,她搓搓了手问他,“坐了这么久冷吗?”
沈让看她动作,沉默地直接把整只手包过来,强势地握住,手心温热。
他凑得近,鼻息间怅惘地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还冷吗?”
身后就是林墨书,沈让此刻半边身子揽着她,手上似有若无的摩挲,她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她刚要出声,颈间突然被一股温热包裹,好像被掐住了咽喉一般,她下意识的喉头滚动。
沈让的指尖随着她紧张的吞咽缓慢抚摸,他的声音困惑又低迷,“阿卿十六了,为何还没有喉结。”
秦子卿惊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沈让在黑暗里观察着她的反应,眼中浓墨翻滚,缓缓撤下自己的手,声音无奈,“呼吸。”
秦子卿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喀什小口小口地急促喘息,在黑夜里氤氲出一片潮湿的雾气。
沈让又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
秦子卿就好像一条被几次三番抛上岸的鱼,在干涸与溺水中反复横跳,她只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她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说完,上回迟到的委屈又涌上来,只能凭着本能胡乱发泄,“你也是觉得我没有男子汉气概吗?”
沈让被噎了一回,他心里隐隐约约有所猜测,现在又被她这娇蛮的质问给问倒了。这让他如何回答?他只能松开她,违心地说,“殿下怎么会没有男子汉气概。”是的,十七皇子必须有男子汉气概,他的阿卿是可以没有的。
秦子卿随即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未叹完,两人身子均紧绷起来。
屋外,脚步声极轻,一直绵延到他们门前,然后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