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探案实录》林深不知秋

3、疑点

　　那扇雕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年衣衫不整，衣襟上还带着靡丽的香气，面容清俊，却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刚一从房中出来，身后便缠上一双细嫩的藕臂，秋筠娇俏的侧脸紧挨上来：“五公子怎么这就要走，再多陪陪秋筠嘛……”

　　秦知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宋沅的未婚夫婿，当今的五皇子——江瑜。

　　老鸨显然不知道宋沅的身份，只当她是个小官员，眼见江瑜走了出来，立马笑得像朵花一样迎了上去：“五公子昨日歇得可好啊？也不知秋筠这丫头有没有伺候好您…”

　　江瑜拉开秋筠的手，转过身轻佻地抚了抚她的脸：“乖，爷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沓银票，扔到了老鸨的怀里，“可要给我的秋筠多做几件新衣裳，要是委屈了她，可有你好看的。”
　　“是是是！”老鸨笑的见牙不见眼，连声应道，“您疼秋筠！”

　　江瑜嗤笑一声，这才将视线落在僵立的宋沅身上。

　　“这不是宋大人吗？”江瑜朝着宋沅走来，一股浓烈的香气让宋沅忍不住皱起了眉，“怎么，宋大人来这儿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学些招式，好将我哄回去？”
　　江瑜说着，伸手便来摸宋沅的脸。

　　宋沅的脸色越发难看，老鸨也愣在了原地。

　　“啪”地一声，只见宋沅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江瑜的手：“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丢下这句话，宋沅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秦知尴尬地看着江瑜沉静的神色，又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的宋沅，只能低声说了句“告退。”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哎！这！”老鸨被吓了一跳，连声说道，“五公子，您没事吧？这…这小小官员，竟然敢对您出言不逊…”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老鸨被吓得一退，再去看，江瑜又恢复了往常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还没过门就想着管束我了，还借着查案的由头来找我…”江瑜道，“真是小女人把戏。”
　　老鸨这才恍然，脸上露了点笑意：“就是说！这女人查什么案子，都是噱头，原来是来找您来了…”

　　江瑜看着宋沅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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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沅快步走在街道上，身边的嘈杂声仿佛隔着水雾，让她听不真切。

　　废物。
　　我真是个废物。

　　已经五年过去了，为什么还会被他影响心神？

　　她与江瑜青梅竹马，曾经的他受先皇后教导，君子端方，温文尔雅，对她更是体贴周到，她才会一心认为，他就是可以许配终身的良人。

　　真是大错特错。

　　她十五岁那年宋府灭门，明明是一场凶杀案，官府却只作走水处理，她求告无门，只能去找江瑜，希望他能为她主持公道。

　　但他却一夜之间变了脸色。

　　宋沅至今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他比夜色更寒冷的双眸。
　　“宋沅，你当我为何对你这么好？还不是因为你是镇北将军之女？”

　　宋沅在街角站定，一拳锤向墙壁，鲜血淋漓。

　　“宋大人！大人！”秦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眼就看见了宋沅满是鲜血的手，“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赶紧…赶紧去医馆包扎吧！”

　　“无妨。”转眼间，宋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她随意地拿出一块方巾将伤口扎住，便大步朝前走去。
　　现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大人，您这是去哪儿啊？”秦知连忙跟上，“您还没说，为什么要在翠金阁问那些问题啊？”

　　宋沅步履不停，快速地说道：“回刑部，提审丽娘。”

　　“什么？”秦知闻言立马拉住了她，“大人！”

　　宋沅转过头去，无声地询问秦知到底想干什么。
　　秦知喘了口气，这才松开拉着宋沅的手：“大人雷厉风行，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啊！”

　　“怎么了？”宋沅问道，“我觉得案件有疑点，提审犯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这儿啊。”秦知道，“这个案件昨日已经审结，是刑部主司封的卷，现下咱们不过是要调查些细枝末节的信息，哪里能提审犯人啊……您上次不顾主司颜面翻了他的案子，他已经很生气了，这次万万不能再私自提审犯人了！”

　　“这案子疑点重重，当初就不应该结案。”宋沅道，“这案子得重新审理，我怀疑丽娘不是凶手。”
　　“这是为什么？光凭方才的几个问题吗？”秦知问道。

　　“是。”宋沅点了点头。

　　秦知抓耳挠腮：“可你方才只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连案发当日的事情都没问啊？”

　　宋沅叹了口气。
　　方才遇到江瑜而沉下去的心终于缓缓地浮了上来。
　　她耐心地解释道：“那陈元是翠金阁的常客，丽娘在前厅做过几日，和不少客人起了冲突，其中却没有陈元，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陈元和丽娘之前并没有交集？”秦知道。

　　“不错，陈元和丽娘互不认识，所以陈元从未卷入过丽娘的冲突中去。”宋沅习惯性地捻了捻手指，“那么，陈元是如何知道丽娘被调去了后院洒扫呢？”

　　“为何是知道？”秦知有些奇怪，“不是说了那陈元是醉酒误闯去的吗？”

　　“后院洒扫的从未有过婢女，有的都是婆子，陈元是个酒场常客，即便真的醉的神志不清了，也绝不会朝着往日里只有婆子的后院去。”宋沅摇了摇头，

　　“那…或许是他清醒时看到了丽娘被带去后院。”秦知接着问。

　　“不可能。”宋沅立刻否定了他的说法，“丽娘被送往后院是为什么？”

　　“为了…躲开那些骚扰她的客人，不起冲突！”秦知这才双眼一亮，“所以陈元既不认识丽娘，也不会知道丽娘被送往了后院，更不可能朝着只有婆子的后院去！“

　　“没错。”宋沅颔首。
　　“但是…您是怎么想到问这些问题的？”

　　宋沅点了点秦知手上的卷宗：“把卷宗仔细看完，就会发现疑点了。”

　　此处人多眼杂，秦知自然不可能当街打开卷宗，便和宋沅朝着刑部走去。

　　宋沅边走边说：“卷宗中记载，案发现场只有少量干涸血迹，而陈元是被刺中腹部，血流而亡。”

　　秦知思考道：“那也有可能是丽娘作案后，清理了现场啊？”

　　宋沅摇了摇头：“案发后到抓捕丽娘，一共有四天的时间，她完全可以逃跑，若是出了城，四天足够她躲藏了……但是她却在家里，一动不动，等着抓捕。”
　　“若这不是有意为之的，那她也绝对想不到要清理现场的血迹。”

　　“原来如此。”秦知听懂了，“所以要么，这丽娘就是个替罪羊，要么，她就一定有共犯！”

　　“不错。”宋沅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刑部的大门口，秦知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又被宋沅给带跑了。
　　他连忙拦住宋沅：“大人，即便是您发现了异状，也不能直接提审丽娘啊，咱们没有证据，丽娘也认罪了，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主司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宋沅想了想：“那我们去见丽娘一面。”

　　刚一进刑部大门，几个劲装打扮的捕快便朝他们看了过来。
　　看清是谁后，几人纷纷轻嗤了一声，眼神变得轻蔑了起来。

　　秦知如芒刺背。
　　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那些带着恶意的眼神。
　　他看向快他一步的宋沅，只见她脊背挺直，昂首阔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不由地有些羞愧起来。

　　宋大人一介女流，非但以一己之力留在了刑部，每天还要面对这么多的污言秽语，冷嘲热讽…
　　她尚且没有屈服，我堂堂男儿，怎么能屈服呢？

　　想到这儿，秦知也挺直了背。

　　宋沅早就对这些目光免疫了。
　　她视若无睹地穿过前院，径直走进了前厅。

　　厅内正坐着两个捕头。

　　“哟，宋捕头回来了。”其中的一个见宋沅进来，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眼神带着淫邪，“怎么样啊，宋捕头，这趟差事好吧，能学不少东西呢。”
　　他意有所指，和身边的捕头对视一眼，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宋沅冷哼一声：“李捕头倒是知道的不少，看来这些地方没少去吧。”她目光轻蔑地扫了一圈坐着的两人，“除了办案，你倒是什么都会点。”

　　“你！”李捕头拍案而起。
　　他这些年抢了宋沅不少功劳，若不是她，他怕是熬到老死也升不上捕头，对这话敏感的很。

　　“怎么？害怕啊？”宋沅毫不退让，“李捕头何必这么草木皆兵。我平日里也时常施舍乞丐，有爱心。”

　　她这一番话，活生生把李捕头说成了等她施舍功劳的乞丐，很不客气。
　　秦知没忍住，在她身后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李捕头恼羞成怒，“如此刁蛮跋扈，真是难怪会被五皇子殿下厌弃！”

　　秦知面色一白，却见宋沅上前两步，一脚踢上了李捕头手边的桌子。

　　“轰”地一声，桌子应声而碎，

　　李捕头脸色煞白，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宋沅施施然收回脚，理了理下摆：“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