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莫川》鹭尧飞龙

479、第四百七十九章·心魔

　　“你能够被人利用，说明你的心魔在作祟。我已经告诉过你无数遍，我爱的人并不是张甫程，过往我们在樱落市在北海道生活的那三年还不够证明吗？那为什么你的心魔还在作祟，因为你心中这种自私自利、刚愎自用的性格根本改不了。你害怕张甫程会夺走我，所以在岐夹村那晚才会做出那样的动作，如果你心里不那样想，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共心斋”中，荒木歌川将他今日白天所做之事告诉莫共。莫共终于开口说话了，荒木歌川万分欣慰。荒木歌川拼命点头，他承认，嫉妒使人发疯，而他心中最大的心魔便是嫉妒！而现在，无论莫共说什么，他都点头。
　　莫共承认，对于向井护士的惩罚重了些，但她也未说什么。
　　“共儿，我错了……我真的……太害怕失去你了……”荒木歌川嗫嚅道，似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莫共望了他两眼，不知为何，她眼里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悲伤了。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对张甫程只是歉疚，无尽的歉疚，可能是缘于此，我才会经常在梦中梦到他来向我索命。可你好似完全听不进去。”莫共不缓不慢的说着这些话，神色淡淡的。
　　“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荒木歌川犹豫着，还是说道：“共儿……伊藤……我对伊藤绫野没有任何感情，并非你所理解的‘青梅竹马’。”
　　“是啊，我本来也不信的，可是那日你的举动……我实在想不通，也没有办法不信。”
　　“那是我母亲……我当时什么都……算了……”荒木歌川正要说下去，又停住了，他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便握住莫共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这一次莫共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荒木歌川手心炙热的温度传来，可她并未像过往那般感觉到暖。
　　“现在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是……误会……”荒木歌川紧切的望着莫共等待回音。
　　“确实调查清楚了，是误会一场，可我也不想再听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荒木江贞回来，莫共只是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她并未因荒木江贞的回来而对荒木歌川的态度有所改观。
　　窗外的夜色深幽笼密，院落中的虫鸣还未歇，莫共望了一眼窗外，“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心内默默念出这一句。
　　“我母亲那般对你，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莫共又要赶走自己，荒木歌川实为无奈，便说了这一句。
　　莫共站起身来，忽然那般迷离的眼眸望着他，荒木歌川意识到自己一时急切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立刻改口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如果我早告诉你，你会相信吗？”此时，莫共已将“共心斋”的门打开了。
　　荒木歌川沉默，他当然相信了，那确实是他母亲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我信。”荒木歌川低沉说道：“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我只是……”
　　“你只是难以接受真相。”
　　荒木歌川这才敢抬起头，郑重的望向莫共，他们相识十多年，一个眼神便明白彼此的心意，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难以言说的痛？可是现在，她眼睛里再没有一丝担忧，皆是茫然。过往三年中，但凡自己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她眼里便尽是担忧，而如今，他连一丝一毫都看不到了……荒木歌川一阵心痛还是走出了“共心斋”的门。

　　这十天来，荒木歌川搬离了“共心斋”，在莫共之前的房间里居住下来。一日三餐，荒木歌川亲自送饭进来，不过莫共并不允许他进入房间。很多次，荒木歌川敲开“共心斋”的门，他想陪在莫共身边，但莫共坚决不肯。
　　荒木歌川将木村骐沼之前给他吃下的药物——奥唑美氟汀拿给藤井苍介，藤井苍介将此药物给到另一位国立神经医疗科学研究所的教授。十日后，那名教授给了荒木歌川答案，此药物不会对人的神经有急性损伤，只要停药，便不会再对人造成伤害，但这药物会留下后遗症。偶尔会使人精神恍惚，也有可能会出现臆想症状，会增加一个人焦虑、烦躁、敏感和紧张的情绪，但只要尽量控制，这种负面情绪的概率便可降低。
　　因为奥唑美氟汀是木村骐沼花费三年时间研制出来的，对症药物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他们只能慢慢研制。最后，教授叮嘱荒木歌川，人的意志可以战胜它遗留下来的危害，任何时刻都要保持心绪镇定，心情舒畅，切不可受强烈的刺激。
　　得到这个答案，荒木歌川还是万分感激！
　　藤井苍介照例将治疗莫共疼痛的药物给到荒木歌川，荒木歌川接过去之时有一丝犹豫，这药物，她最近也不再吃了……
　　荒木歌川一个人开着车在路上，讪讪的往回走，那一日，莫共忽然将“共心斋”的门打开了，荒木歌川便毫不犹豫冲进去，从后面紧紧抱住莫共。他太想她了，他习惯了她在身旁，他习惯了自己身边有灼热的温度，他不想自己一个人长夜漫漫孤枕衾寒，而且皆是噩梦。
　　她也是爱自己的吧，所以才会如此容忍他的母亲，所以事情过去了好几年都未说出来。如果不发生岐夹村那件事，那些事她应该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知道吧……想着想着，荒木歌川内心忽然生出无限欢喜，她爱他，对，她爱他，非常爱他……荒木歌川转念又一想，她这么爱他，可他都做了什么啊……
　　然而，莫共条件反射般的挣脱荒木歌川的怀抱。
　　荒木歌川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没事。”莫共立刻离开原来的地方，她站到另一边，平静的摇头，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荒木歌川一人站在那原地。莫共那沉默许久的背影告诉他：请你出去。
　　荒木歌川站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刚才荒木歌川的手触碰到了莫共的腹部，所以她便条件反射般的逃开，幸好现在她的肚子只是隆起一点点，并不明显。
　　现在莫共最不情愿的便是荒木歌川知晓她怀孕的事情，莫共明白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但是能瞒一时算一时……停了藤井苍介给的治疗药物，体内还是偶有余痛，但莫共拒吃一切药物，她害怕伤到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每次想来，莫共都想哭，他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完全出乎莫共的预料，那么多次涉险，他都留存下来，好像是要与她共同对抗这人间险恶……前一个月还有呕吐现象，这段时间以来，呕吐现象都没有了，莫共心中万分庆幸，这真是老天的恩赐，而且是老天给她的最大的恩赐。她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下他，生下他，爱他，陪他长大，永远陪着他，像父母将自己呵护在手心中那般……无数次的，莫共抚摸着自己腹部，轻声呢喃，经历了那么多，你还留在了娘身边，娘真的是太幸运了，也许你就是神明派来保护娘的。
　　“可是，一直让你见不到你爹，你会不会怪娘？”想着想着，莫共的眼泪便流了出来。

　　“坚决把私欲谴责为罪恶并要求从内心根除，他们的道德和自我约束会把自身逼入一个极端的境地。”莫共深谙日本社会的压抑和逼仄，她明白，自己做出这样一件事，会在荒木歌川家族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样的生活一潭死水般，岂不是太没韵味？怒号着的狂风暴雨马上要降临，莫共暗自琢磨，心底阴暗的绽开一朵幽毒的水仙花。
　　这件事，莫共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要做。

　　这一日，太阳从正当空摇落到西方，紫阙日落，浮云暗生。
　　莫共手挽着一名男子，在荒木家的巷子附近悠然的闲逛，两人热络的聊着，欢声笑语，男子总是微微低头望向莫共好看的脸庞。莫共也望着他，眼眸里含着情意。这个时间点，莫共已经在这附近来回晃荡三圈了。莫共时不时的抚摸一下自己的小腹，她今日外出之时故意穿着宽松的衣服，将自己隆起来的小腹遮住。
　　莫共看似神色专注的与那男子说着话，但她的眼眸早已落到前方。她远远看到家门口蹲着的荒木歌川，便不缓不慢向那边走去。
　　来到荒木歌川身前，莫共懒洋洋说道：“好巧啊，荒木你也在这里。”莫共不仅主动与荒木歌川打了招呼，还十分客气礼貌，“这是我的新朋友，这是我丈夫。”
　　眼前这一幕让荒木歌川直接呆住了。
　　莫共还挽着那名男子的手臂，那语气轻描淡写。他没看错吧，荒木歌川再次确认一遍，他没看错，莫共手挽着一名陌生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而此时，她好似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神清气爽，似是年轻了好几岁。虽然未化妆，但她的容颜十分美丽明煜，举手投足间皆是婀娜妩媚之姿，衣服虽然穿的宽松，但也凸显她的身材。
　　荒木歌川发觉，这段时日来莫共总是外出，他想跟着，又害怕莫共太反感，所以便作罢。而她整个人好像精神了许多。
　　荒木歌川仔细的打量着这名男子，看起来刚满三十，比自己年轻至少十岁，模样还十分俊俏，与莫共走在一起，更像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