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莫川》杨鹭

11、第十一章·荒木

　　一辆左边插着太阳旗右边插着旭日旗的黑色汽车驶入钟阜门，副驾驶位上的军官拿出证件，卫戍城门的日本宪兵看过之后均严肃恭敬地低头敬礼，汽车驶过去很久，他们都不敢抬起头来。在城门边上等着出城的百姓缩在一边。
　　车窗窗帘紧紧遮住，任何人都未看到后座上坐着的那个人的真容，他脸庞英凛冷峻，目光深炬，如深海里盘旋的烈风。
　　高级副官牧野和宏坐在副驾驶位上，不由自主的便会看向汽车反光镜，窥到他威严的面容又会迅速转移视线，下一次，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反光镜上。牧野和宏总是难以想象难以描摹一个人这般的威风凛冽，他庄严尊贵的军人之质，如此摄人魂魄。
　　立时，英挺秀拔，翡玉青松；坐时，严肃巍峨，魁梧刚硬；当他看向你，铁衣寒光，霹雳玄惊，深凝的眼眸凛凛生威。
　　南京珠江路，日本驻中国派遣军总部。
　　“尊敬的总司令官阁下，第十四师团第四联队联队长荒木歌川报到。”刚才坐在后车座上的那个人，蹚着锃光瓦亮的长靴摄风而来，军容威整，气宇轩昂，飒飒雄风。
　　“二十八岁？”日本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西尾寿造来回打量眼前这位年轻将官，这个年纪便胜任派遣军总部高级作战参谋，还兼任驻守南京的联队长，几乎比别的帝国军官的军事生涯早十年……整个日本的陆军军部绝无仅有，对于荒木歌川的家世背景，他略有耳闻，但这样的功绩，绝不是靠背景能够得来的。西尾寿造说道：“早听闻荒木君年轻有为，睿智勇猛，谋略过人，今日一见，竟这般高大俊俏，英姿勃勃，果真不同凡响。”
　　“总司令官阁下过奖了。”荒木歌川谦恭地低下头。
　　站在一边的日本驻中国派遣军总参谋副长阿南俊臣露出欣慰的笑容，对于能将荒木歌川这样的将才挖到派遣军总部来，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总司令官西尾寿造继续说：“听说你，十六岁便考入陆军士官学校？”
　　“是。”荒木歌川一直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卑职定当加倍努力，竭尽所能为国家效力，不辜负总司令官阁下的期望。”
　　“好，非常好，帝国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
　　觐见完总司令官，荒木歌川跟随总参谋副长阿南俊臣走出来。
　　荒木歌川说道：“来南京途中，卑职听说了昨夜领事馆的中毒事件。”
　　阿南俊臣：“荒木君刚来南京，就遇上这样的事，让荒木君见笑了。”
　　“出了这样的事，卑职深感不幸，有什么事卑职可以为阁下分忧？”荒木歌川低头恭敬说道。
　　“多数人均中毒，我们的四位高级参谋，野宪一郎、西乡公望……他们都是帝国的英雄，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阿南俊臣严肃道。
　　荒木歌川：“总司令官阁下和少将阁下是否有恙？”
　　阿南俊臣：“总司令官和总参谋长昨晚因为有要事没去参加，让我去露个面，毒是下在了酒里，我还没来得及喝。”
　　“真是万幸。”对于这位老上级，此刻荒木歌川是由衷欣慰，“现在案件有何进展，是何人所为？”
　　“还没有结果，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昼夜不停在调查，初步判断，是‘狼毒’所为。”
　　“‘狼毒’？香港当街刺杀天皇陛下谈判特使的‘狼毒’？”
　　“荒木君也有所耳闻？正是他。”
　　“没想到，他竟如此嚣张，公然跑到日本领事馆下毒？”虽然这件事听起来让人惊慌，但荒木歌川却有些不屑。
　　“此人不可小觑，据说去年汪精卫从重庆出逃，逃到河内，戴笠派出庞大的刺客团去刺杀，汪精卫命大，侥幸逃过一劫，他的秘书却被刺杀了，刺杀汪精卫秘书的人，正是‘狼毒’。”
　　“这么邪乎？我还真想见见这个人。”敌人强劲，博弈才有意思，荒木歌川心中暗想。
　　“那少将阁下是如何稳住局面的？”荒木歌川拉回思绪，继续问道。
　　“多亏荻岛仓末军医医术精湛，我们服用了荻岛仓末开出的药，才减轻毒性，控制住恶劣的后果。”
　　“莫非是那位十六岁考入日本军医大学的荻岛仓末？”
　　“正是他。”荒木歌川对荻岛仓末早有耳闻，没想到竟在南京遇见他，荒木歌川很少对谁生出钦佩之意，倒想早点见到他。

　　“此次召你前来，还有一个重要职位要荒木君胜任。”
　　“卑职不胜惶恐。”荒木歌川再次谦恭的低下头。
　　“特高课特需高级顾问。”
　　“多谢少将阁下委以重任，只是，卑职从未做过情报工作，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阿南俊臣笑了：“荒木君不必过分自谦，你有没有能力胜任我心中是有数的。”
　　“谢阁下赏识！”
　　荒木歌川当然明白其中的寓意，军部的作战人员总被一些搞特务情报的人监视着，心中当然不痛快，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有任何风声都能及时得知，特高课的人也不敢如此嚣张。高级顾问不过是一个虚职，但却可以通过此反过来监视特高课的人。

　　第三日上午十点，就九月一日领事馆毒酒案一事，华中特务机关长酒井寿夫召集全体重要谍报人员召开紧急会议，荒木歌川提早到场。
　　与会人员：特高课特需高级顾问荒木歌川、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特高课副课长梅津誓秀……日本驻扎南京各要职人员全部落座，会议正式开始。
　　酒井寿夫：“首先，给大家隆重介绍，南京情报机构总部新成员——皇军中国派遣军新任高级作战参谋兼任特高课特需高级顾问荒木歌川大佐。”
　　荒木歌川起身作揖，场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酒井寿夫切入主题：“前一晚□□分子在领事馆下毒一案，实为我们的一大耻辱。”
　　场内静谧无声。
　　“帝国的四位高级作战参谋、领事馆书记和十多名将官遇害，还有一些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毒酒案，是□□抗日分子对大日本皇军的一次严峻挑衅，使大日本帝国的尊严受到了极大侮辱，绝不容忍，一定要彻底清除潜伏在南京城的所有抗日分子！”酒井寿夫士气激昂的主持会议，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的目光却投射在会议桌左边第一人身上，会议未开始之前，他刚走入日本高级会议室，撞见荒木歌川，步伐差点不稳，在那一刻停下来。
　　武汉会战的赫赫战功，已使年纪轻轻的荒木歌川在军部卓名远扬，伊藤松阴未曾想，竟会在南京遇到他。没想到他悄无声息来南京报到，一来便任特高课一个“高级顾问”的职位。虽然是个虚职，但自己这个课长却要向他汇报工作，三十四岁的伊藤松阴尽量掩饰自己的错愕。
　　酒井寿夫继续说道：“负责情报和治安的特高课在此次事件中，有着责无旁贷的责任！”
　　伊藤松阴立刻起身，恭敬地低下头，严肃自讨：“是，卑职知罪，请少将阁下责罚！”
　　酒井寿夫：“抗日分子的狡猾奸诈，实非我们预料之内，特高课必须严查这次事件，给军部一个交代！”
　　“是！”伊藤松阴重新坐在位子上之时，却瞟了一眼旁边的荒木歌川，荒木歌川面容严肃，目光盯着前方，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会议散场，伊藤松阴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特高课自己的办公室里，两天了，毒酒案调查工作一无进展。伊藤松阴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过了十多个小时，天色完全黑下来，伊藤松阴还是坐着，整栋大楼所有人都离开，伊藤松阴将灯关掉，独自一人坐着沉思。

---

作者有话要说：　　他爱上了天地诛灭的爱人，最后情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