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孟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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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栖望着门那边的人径直走向自己，江绪瞬间就不爽了，幽幽道：“他来做什么…”
沈酌在他面前停下，身子微躬向他一礼，他本就比尹栖高，这么一低，恰好与他齐平。
众弟子们并不见怪，毕竟沈师兄向来恭敬有礼，尤其对尹师兄。
“师兄。”沈酌缓缓直起身。
“嗯，”尹栖点点头，对他轻轻一笑，“何事？”
沈酌垂下眼帘，瞥了眼他身后的江绪，收回目光，道：“尊主传唤高阶弟子前往朱楼议事，去朝花殿里也未曾见到师兄，路上有人说师兄在这里，遂前来禀告师兄。”
朱楼，即为畔江集会之场所。
一听是正事，江绪松了口气，客套道：“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不必，我方才用过了。”沈酌道。
朱楼—
“诸位，大家都是本派修行最高的修士，大大小小的试练也参加过不少；只是这“慕举大会”非同小可，众位也是知道的。优胜者将配发金冠，此后的一年中会为本派带来众多优势。”沈长川坐在长玉桌的对面，温和的声线对数十位高阶弟子说道，毫无架子，温若芙蕖。
众修开始有些兴奋躁动。
“只是此次赛制与以往不同，江宁那边只要两名修士，以往都是十名，这大大削弱了集体的实力。因此我们首先要通过一个小型比试选出两个极端，分别是法咒和武学…”
那还没来得及捂热的躁动就忽地被一头冰水浇得闷头。
“法咒有尹师兄，武学有沈师兄，哪里轮得着我…” “就是，虽然咱也是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比起那三巨头终究差的远！” “唉，有生之年能参与一次慕举我就死而无憾了” ……
底下传来低声讨论的声音，基本上都是不自信或者轻微抱怨的语句。
沈长川听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少倾，他对窃窃私语的修士道：“你们口中说出的名字以及他们现有的成就，都是数个春秋叠出来的，认为他们不可逾越，是因为自己努力不够。”
他顿了顿，认为自己的言论有些过于凌厉了，于是放缓了语气续道：“在座的各位，没一个是基础差的，只是差点信心，差点火候，差点努力。你们若是和他们一样用功，必定会成为和他们一样或者更甚。”
他尽力鼓励着不自信但是“潜力股”的高阶修士，其意是为了让他们不要自堕，积极参与赛事。见自己说的这番话有效，些许修士已经慢慢恢复了状态，他便忍不住想要抖出一些往事：“其实在我还是他们三人的师尊时，”
他们三人指尹栖，沈酌和江绪。
“你们都很喜欢的尹师兄可是...”
“尊主！！”尹栖眼看着自己的老底就要被揭，不顾形象生生叫住了沈长川，“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慕举大会还没说完呢！”
“啊?对对对哈，不好意思，一说就说多了…咳咳，经过我和几位护法长老的商讨，决定两日后举行初赛，进行人选的选拔，希望派中高阶修士，积极参与，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嘛！”沈长川微笑着道。
“尊主，”一个长相火辣的女修嬉笑道，“积极参与的修士，有机会听到尹大师兄小时候的故事吗…”
沈长川看了尹栖一眼，笑道：“看看大师兄本人有没有意见。”
“?”尹栖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上一次怎么没有这一部分??！难道还买一送一？
但是，他总不能拒绝吧。
“不行不行不行。”尹栖使劲摇着头，满脸写着拒绝。
他才不要丢这个人！
不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从小哭到大就没脸见人了！好歹他现在也是活了两世的人，脸皮才是最最最重要的！
“啊?这样啊，我原本还想认真准备的…”方才那名发问的女修失落道。
“嗯...也不是不可以。”沈长川摸摸下巴，看着尹栖痛苦的表情，微微笑着，“不过，要找个大师兄不在的时候，偷偷告诉你们。”
“……”尹栖以手支颐，脸色血红。
“好了好了，不拿师兄开玩笑啦，一会儿他急了就该讹我啦！但是，还是希望大家积极参与，输赢无所谓，但是，要让我看到你们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而不是像方才那样郁郁不乐抬不起头的样子，我会一直相信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沈长川最后总结道。
——
“池桉，你等一下。”沈长川喊住他。
“尊主，有什么事吗?”尹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他一停，沈酌和江绪也跟着他停下。
“有点事，我建议，最好是我们两个单独说。”沈长川脸上依旧是和煦春风，只是多了一分严肃的味道。
“我知道了，阿酌阿绪，你们先走罢，不用等我。”
尹栖收拾好后随沈长川回他的孟春殿。
“坐吧，不必拘束。”沈长川沏了一壶茶，递给他一杯。
尹栖接过茶，道：“谢尊主。”
沈长川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落座。
于是尹栖坐在桃木椅上。
“你是派中的大弟子，畔江中所有弟子都要让你一头。”沈长川摆弄着手中的茶具对他道。
“嗯，这点我清楚，尊主…有何旨意?不妨直说。”尹栖缓缓说道。
“这次“慕举”的赛制很不寻常，更像是为了针对谁而制作的。近百年来，从来没有想这样过，我恐会出什么问题。”沈长川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道，“我和几位护法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你设为内定人员，这样是为了照应进入“慕举”的弟子，万一有突发情况，好歹有个可以出谋划策的人在身边。”
“按理说应是无忌去的，他是畔江的少主，但是毕竟他没有你稳重，所以说，池桉，你是肩负重任啊！”沈长川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有你在，他们还会放心。”
尹栖回想了一下，前世举办“慕举”大会的时候，确实出了些意外，但是对畔江的弟子造不成太大威胁。也是一样的赛制，上一次他也去了，也是沈长川推荐他去的，只是在那次比赛后，各大门派出现了肉眼可观的变化。
上次他还推脱过，但是后来初赛的时候，他仍然过了，所以参赛的命运是摆脱不掉的。
这次，他直接应允了沈长川的要求，他想要知道，这么做“慕举”的结局会不会变。
“尊主，既然是针对，那您觉得，会针对谁?”尹栖问了一个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话题。
“这不好说，你认为哪个门派能对主办方构成威胁，”沈长川品了口茶，端的是雅正端庄，“哪个几率就更大。”
“看来，他是冲我们来的。”
闻言，沈长川放下了茶具，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问道：“怎讲?”
尹栖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根据他刚才说的话，和结合上一世的经验明白的，所以他只能说，“猜的。”
沈长川笑骂了他一句：“你啊，当真是自信，方才那帮孩子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尹栖也品了口茶，笑着回道：“师尊教的不是吗?这茶不错，洛神花茶吗?”
“是的。唉，从小到大，就拿你没办法，你说你学我什么不好？非要学这脾气，万一以后在道侣面前…”沈长川无奈道。
“尊主打住，还早呢！”尹栖两辈子都没找过一个心仪的女子，话说回来也没有那个妙龄女子可以让他心动。“您与其担心我这个，不如多担心一下少主。”
“别提他，他就是块冰，铁石心肠，那么热情的女儿家，他就是不喜欢……”沈长川又开始絮叨了，“算了算了，由着他去吧，我年纪大了管不着。”
……
将走，沈长川又喊住他，“对了，池桉啊，等你们“慕举”回来以后，你师娘他们有一场周演，到时候还等着你奏一曲长安琵琶呢…”
他师娘，也就是沈酌的娘亲，出身大派，一派之主，江州魁花落——朱颜
当年他的琵琶就是朱颜她们教坊教出来的，可谓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刚刚沈长川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抚琴吗?他真的还有那个机会吗？
上一次奏琵琶好像很不愉快。
由琵琶引起的天灾人祸。
是三个人天各一方，走上殊途，交恶的标志，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奏过催人心弦的琵琶。
即使有时候无意听到乐坊传来的琵琶乐，也只是发发感慨，听一耳朵，再不敢轻易去碰琵琶。
天知道他曾经有多热爱那乐曲，天知道他有多恨。
罢了，再奏一次吧。他这样想。
尹栖迈出殿门，外面竟淅淅沥沥下起来小雨，稀稀拉拉的弟子疾步往房檐下跑，他正踌躇着要不要向沈长川借一把伞或者就这样小跑着跑回他的殿。
他望着那如丝细雨出神，一抬头，看见一把黑色的油纸伞敞开在自己的头顶。
“站在雨里，穿那么少，还不拿伞，不冷吗?”清冷的声线弥漫在自己的耳边。
“谢谢阿酌，一起回去吗?”尹栖抬眼，小小的惊喜了下。
“不然我来这儿做甚？”沈酌觉得他大抵是冻傻了“拿着。”把伞递给他。
“啊，噢噢。”尹栖就接过他手里的黑伞。
沈酌将自己的狐毛披风取下来，笼在他周身。
“哎，你做什么，你这样不冷吗?快穿上！”尹栖叹道。
沈酌不理他，只顾自己手上的动作，确保披风不会掉下。他用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尹栖，那一下，尹栖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拽了拽他的袖子，“走吧，笨蛋。”
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雨里，在他们不远的身后，江绪拿着把伞默默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孟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