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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一)
“接下来是我们的压轴拍品,第15号拍品《爱虹》。这是已故少年天才珠宝设计师罗梓迦的遗作,一条为其心爱姑娘设计的珠宝手链......”
拍卖师在台上介绍着拍品,用尽华丽的词藻,而我却在听到设计师名字的那一刻,恍惚了。
顾先生转头问我喜不喜欢,说这件珠宝的名字特别,足以表达他对我的心意。
我涩涩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顾先生一向固执,还是抬手举了牌。最后爱虹被他用1314万收入囊中。
散场后,顾先生把爱虹递给了我,就像递一个普通盒子一样平常,我朝他淡淡一笑,也像接普通盒子一样接过了爱虹,然后挽上他的手和他一道离开了会场。
“不打开看看?”他问。
我摇摇头,无所谓道:“一条小手链而已,回去再看。”
我的话虽说得平静,可内心却有点澎湃,有些物是人非。
顾先生停下脚步,温声笑道:“我的未婚妻要是现在还在为别的男人伤怀,我会不高兴的。”
他把我的手拉起,带着我打开盒子,“看看吧。他爱你,我也爱你。”
那串斑斓的手链,就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上,光华璀璨。
没错,是他的设计,那个曾经被我嫌弃过的设计。
我辨认着镶在手链上的十三颗宝石,从心里默默地翻译着每颗宝石的英文,首字母拼成了一句话:
Zijia Love Hong.
(二)
我十八岁那年,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同桌。
因为我脾气不好,成绩又差,所以没有女生愿意和我做同桌,即使是被迫做了,不出三天,她们都会被我弄哭然后跑去找老师状告我的诸多罪状逼迫他为她们换座位。
久而久之,老师也不再想着为我缓和同学关系,任由我一个人独自美丽。
听说我这种人在城里叫做“问题学生”。
他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是这么叫我的。
记得那是一节我最讨厌的数学课,我趴在桌子上睡大觉,正梦到天光云影共徘徊呢,却感觉到眼前光线被挡。
我兀得睁眼,就这样,一双白皙到不能再白皙,好看到不能再好看的手撞进了我的眼睛里。
那手指细长而骨节分明,像是冬天雪地里遒劲的梅树枝条,抑或是白色雄鹿头上生得最完美的那弯鹿角,只可惜手背上多了些煞风景的红点,红点周围还透着淡淡的青。
不过总归瑕不掩瑜。
我倒吸一口气,而后抬头。
又是白皙到不能白皙,好看到不能好看,我说的是他的脸。
他有着一双很特别的蓝眼睛,像冷玉,像湖水,像天空,透着冷漠。
然后才看清他立体到人神共愤的五官,以及月华一样的发色。
后知后觉,他是个混血儿。
我想我应该是撞了狗屎运。
他拉开我身边的位置坐下,我情不自禁地朝他吹了个口哨,随意道:“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托着头看他,笑得随意且张扬,那副样子像极了一个调戏文弱书生的女山大王。
他依旧冷漠,低声说了一句“问题学生”,而后自顾自拿出课本,开始听课。他翻书翻得很快,可我还是一眼记住了他封面上的名字。
罗梓迦。
侥幸偷看到了他的名字,我心情不由大好,继而又吹着口哨转头去欣赏窗外的春光烂漫。
天朗气清,暖阳明媚,黄鹂在合欢枝头雀跃,我心底也多了份荡漾。
(三)
从那天起,我似乎陷入了物以稀为贵的狂热。
只要一无聊,我就会叫他的名字。
一开始我还会故意编个理由叫他,而他大多只会冷漠回应或是惜字如金。
久而久之,我也懒得再编借口,想叫他的时候就叫了,不分时间,不分地点。
高兴叫,不高兴也叫。
也许是城里来的孩子教养好吧,每次我叫他,他都会回头看我一眼,见我只是没事找事又会立刻转回头做自己的事情,毫不耽搁。
只不过罗梓迦每次拿他那双碧海似的蓝色瞳仁望我,我就化了。
于是叫他叫得越发勤快。
终于到了第十二天的时候,罗梓迦忍不住了。
我猜想我和他的同桌情分,应该要到头了。
“何虹,以后没事,不要叫我。”
哦,原来他知道我叫什么。
我心中欢喜得很,托着头意犹未尽地注视着他,继而用了种调笑的语气一本正经道:“罗梓迦,我有事。”
“说。”
“你的手真好看。”我靠近他,在他耳边呢喃,“也许要用凉山最好的玉,才配得上你这双好手。”
我们这小村以玉产为业,一块良玉能卖上好多钱,换好多吃的,所以我认为玉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听我说着,稍怔了怔,然后就不高兴了,冷冷地扔给我一句“不关你的事”,然后低头继续写他的作业。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生气,美人一愠,亦是风景。
我一笑,没打算哄他,换了一边托头继续看风景,脑子里开始盘算着哪天真去山里找块玉送他。
值得庆幸的是,两周过去,罗梓迦还是我的同桌。
历史新高了。
可我早已经不满足于叫他名字了,我开始热衷于观察他的生活。
罗梓迦很安静,很少和别的同学交流,每天除了我去烦他,他几乎不怎么说话。
他认真听课,但从不交作业,他很少出教室门,吃得东西也和我们不一样,清淡。
在这么宝贵的高考冲刺时间里,他还每个礼拜请假,一请就请一整天,而我也会因此无聊一整天,所以我讨厌周三。
似乎整个高三,只有我和他不读书,这是离高考还有不到八十天的日子。
不过我俩情况不同,他是不学都会,而我是学了也不会。
我对我未来的人生没什么想法,也没打算离开这个村子,未来的日子我早就打算好了。以后陪老何挑挑石头也足以养活自己。
像我这样的姑娘,应该也没有人会愿意娶回家,虽然我知道很多人馋我的美貌,但男人们向来喜欢秀外慧中的女子,尤其在我们这些小山村里,目光尤其狭隘。
所以我也没打算去麻烦别人,一辈子做个孤家寡人也不错,只要开心就好。
关于未来,我大概会一事无成,但不至于穷困潦倒;会孤独一生,但不至于无人问津。
我计划我会在自己年华老去前死去,这样我留下的,永远是快乐与倩影。
我有什么希望吗?
没什么希望。
如果一定要有,那我希望我可以和罗梓迦成为朋友。
(四)
我发现罗梓迦从来不参加体育活动,不是没时间,而是逃避。
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喜欢运动的男孩子。
某节体育课,我鸽了和兄弟打篮球,满学校找他。
最后在一间废弃教室里,我找到了他。
他在画画。
我靠在教室前门的门框上,抱着臂一脸戏谑地喊他的名字。
“罗梓迦。”
也许是日子久了条件反射,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抬起头了,见到来人是我,眼里并没有意外。
他就向往常一样撂了我一眼,大概是猜到我又没事找事,所以很快又低下了头。
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罗梓迦这双手干什么的时候最好了——握笔的时候最好看。
手指曲成完美的弧度,每一个关节都展现出最性感的线条。阳光从旧玻璃窗外折射进来,在他手上留下光影,泛着绝美的冷光。
那双手在纸上利落移动的时候,真像一件精致的雕塑作品,还是那个米老头雕的那种。
我看出了神。
“外面春光大好,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我轻车熟路地坐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托头看他,也看他的画。
他画的似乎是水彩,已经打完初稿,描完外轮廓,正在上色。他提笔在调色盘里调色,一边冷漠地回了我三个字:“我喜欢。”
纸上静静躺着一条项链,从设计上看似乎很是压抑,填充的都是暗色系的宝石,外形更像是条锁链。
我看到纸的右上角用铅笔写着一个花体英文单词:Death。
凭我糟糕的英语,我记起这是死亡的意思。
“有点丧哦。”我咋舌。
“遗作。”他淡淡回,提笔又在一众灰暗中添上了一抹猩红。
“怎么,要死了?”我问得直白且突兀。
“嗯。”他回得也干脆。
“因为什么?”
“血癌。”
“哦,那敢情挺好。”
早登极乐,不是挺好。
我觉得人活着,就是来这世上受苦的。
罗梓迦第一次主动看我,可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正常人听到我这么触霉头的回答,应该都会生气,觉得有被冒犯吧。
他没有。
他就用他那双蓝眼睛看我,等着我的解释。
我撩了一下头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托头和他对视,挑着眉淡淡摇头感叹道:“人间不值得啊,我还嫌我自己活得太长了。你要是还想活,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嗯,鬼都听得出来我在开玩笑,但我真心觉得,活长活短,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快乐就好。
他听了,轻轻勾起了唇角。
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又被我侥幸看到了,像春风掠过绿水,里面有阳光,有鸟语,有花香。
我又化了。
“罗梓迦,”我又叫他,“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啊。”
“没什么可高兴的。”他又低下头,动笔。
好像人们对于已知死亡的态度,就只剩下消极。
“马上就要死了吗?”我又一次唐突。
“那应该还要一会儿,没等到配型就没了。”
“那还不抓紧时间多快乐一会儿?”我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运气好,虹哥今天高兴,虹哥带你找乐子好不好?”
我似乎靠得过于近了,我的鼻尖蹭到了他柔软的浅棕色发丝,以至于不小心闻到了他清新的发香,可惜我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能怪我见识浅薄。
话说完,我就怂了。
我不动声色地迅速退回了身子,然后转头去环顾教室的四周。
“好啊,你想怎么带我找乐子?”
罗梓迦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然后一笑,俯身过去抢走了他的笔,又大胆地撕掉了他即将完成的“遗作”。
“这遗作不好,换一张吧,先从这个开始。”
没有阻止。
(五)
我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了要带罗梓迦找乐子,那就一定会落实。
然而直到虹哥夸下海口后,才发现这件事其实是个坑。
我所认为一切能快乐的事情,罗梓迦一概做不了。
我觉得打球快乐,奔跑快乐,暴饮暴食快乐,赶家里的母鸡也快乐,而他不能跑也不能跳还不能随便吃东西。
我尝试过给他讲笑话,可结果是,他没笑,我也没笑。
最后我问他能吃糖吗,他说可以吃一点,然后我就二话没说拆了糖纸就把棒棒糖塞进他嘴里,简单粗暴。
他没生气,还说荔枝味最好吃。
还好,吃糖也能快乐,于是我往后每天上学都会为他带一根棒棒糖。
可我仍然觉得这样的快乐,还远远不够。
“罗梓迦,你以前都喜欢干什么?”
“设计珠宝。”
“有成品吗?”
“算有。”
“有人戴吗?”
“应该有。”
后来我才知道,罗梓迦真的谦虚了。他十四岁时的作品《天籁》,被某国际奢侈品牌永久收藏了。
我想着投其所好应该可以快乐,所以答应他周末去山里找块好玉送他。
“你会识玉?”他问。
“算会。”我学他。
他没有说好,但朝我笑,眼角弯弯,眼眸里碧波荡漾,和煦地笑。
周末回家,老何又在家里喝酒,弄得整个屋子臭熏熏的,院子里都是,晚饭也没做。
日子到了。
我站在院子里,黄狗上来迎我,猫躺在门前看我,都不敢进去。
动物们都很会感知人类的情绪,老何估计又喝多了。
厅里很黑,灯没开。
我走去开灯,电灯拉着,见到老何坐在长条凳上干喝着酒。
他背对着我,躬着身。
咋酒声和叹息声交织。
“爸,”我喊了一声,朝他走去。
桌上摊着几块被切开的石头,成色水得很,他估计又被骗了。
我耐着性子问他:“花了多少?”
“没花钱,隔壁小吴拿这个来还债。”他拐弯抹角。
“他说值多少?”
“一万。”他叹气。
那小吴还真会掐着日子来还债,算准了今天老何脑子会不灵光。
我脑子里嗡得一声,拿起桌上的破石头就往地上摔,“你就不会先验货?”
“我想着小吴那孩子应该不会骗我,”他闷着声说,又抓头,“我想你要考大学了,准备点钱给你。”
“钱呢?这东西能值一百吗?”我冷讽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还想再逼死我?”
“阿虹!”他强扣下酒盅,转头吼我,还瞪我。
我也瞪他,叉着腰瞪。
最后妥协的,是老何。
他垂下头,叹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知道对不起就别瞎折腾!”我想起以前的不愉快,脾气被他点燃,气着跑出了家。
记得孔夫子说过一句话:“乡原,德之贼也。”
我最讨厌老何这副懦弱的样子,又恨那些老是骗他的人。
去小卖部解决完晚饭后想起我还欠罗梓迦一块好玉,所以买了个手电就跑去了山里。
对了,我觉得找石头,也是快乐,而且找到好石头,最快乐。
也许是今天心情不好,影响了我的智商,进山找矿坑的道,我走了好久才找到。
我在洞里晃荡了好久都没什么收获,低着头一路往有路的地方走过去,不知不觉走到了洞深处。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我刚翻起一块石头,就发现自己动了一个虫窝。
好几条蜈蚣盘在石头下面,见到有强光便赶紧扭走了。
也许是我动了人家的地盘,蜈蚣里最粗长的那条攀上了我的手背。一条黑黑的粗线在我手背上游走,细密的脚密密匝匝地触碰着我的皮肤,有点痒。
脸上一片淡定,可心里慌得很。
我用力甩了下手,可那蜈蚣非但没下去反而张开了大口在我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痛!
我拿着手里的石头猛地朝蜈蚣砸去,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果敢。
那家伙终于松口,还丢了命,而我也没捞着什么好,手青了。
把石头揣进口袋,空了右手去抓那条死蜈蚣,依着土法把蜈蚣的脏腑弄烂敷在伤口上,据说能解毒。
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逃出了洞。
走到半道,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步也变得虚浮,我凭着自己最后一点意识,扶着路边的树干坐在了一块岩石上,然后晕了过去。
我想我可能被毒死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故人,十年没见。
我妈。
她已经走了十年了,今天是她的忌日,所以我难过,老何也难过。
她还是那么好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她娉娉袅袅地向我走过来,一声声叫着我的小名。
“妈,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不回我,只是摸着我的头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说不好,每天都很累,可还要想着办法让自己高兴。
她听我说这些,又笑了,捧起我的脸亲我,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但要好好活。
我说不要,我想去陪她。
她摇头,我抱着她的腰朝她撒娇,开始放声大哭。
真是太累了。
(六)
“何虹!何虹!”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叫我,但不是我妈。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抱着罗梓迦的腰不放。他一脸尴尬地看着我,我松开了他,低头盖着脸又哭了起来。
妈妈呢?
罗梓迦没等到配型吗?
“你还好吗?”罗梓迦问我,他的声音有些朦胧,我感觉到有只温热的手在轻轻地拍我的背。
手上的伤隐隐作痛,我记得死人是没有感觉的。所以我现在应该还没死,那么我在罗梓迦面前哭,应该很丑。
“罗梓迦,你别看我,我在哭!”我朝他喊,脑子里还是糊涂的。
“好,我不看。”
我听到了落叶摩擦的沙沙声,他应该是转身了。
凉风吹着我,我的意识渐渐回笼。
“你别哭了。”他见我没答应,又说。
我渐渐稳定了情绪,抬起头,想起罗梓迦来找我这个事实,于是忍着哭腔问他:“你怎么来了?”
“擦擦,”他给了我一包纸巾,然后叹了口气说:“你爸说你不见了,让老师联系了班里所有的同学,问你在哪里。”
“那你怎么来了?”
“你说你会来找玉,我担心你。”
我担心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能是在有生之年看到冰山融化了吧。我扔掉了手里的纸巾,又低头哭了起来。
没办法,这回真忍不住。
虹哥以前从来不矫情的,我发誓。
罗梓迦叹了口气,蹲下来捡起纸巾拆了一张给我擦眼泪。
没错,罗梓迦亲自给我擦眼泪。
我的一世英名,大概算是毁了。
“听说你没什么朋友。”
“把什么去掉。”
“我算。”
我愣了,拿自己的兔子眼睛直直看他。
他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不然我会来找你?”
我把袋子里的石头给他,说到做到。
他接过石头放进他的口袋里,然后笑着说我傻。
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落泪了。
好感动,罗梓迦说我是他的朋友。
见到我又哭,他有些无措,挠了挠头说要给我讲个笑话。
“你知道的吗,何虹不能哭,是有依据的。”
“谁说的?”
“杜牧啊,因为《阿房宫赋》里写过‘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不霁何虹。
罗梓迦讲的笑话,我怎么能不笑呢。
我的心情瞬间放晴了,于是想回家。
我扶着树干站起来,脚却用不出力,这毒有点厉害。
“罗梓迦,我被蜈蚣咬了,你打电话让我爸来接我吧。”我无奈。
“我背你吧。”他背对着我又蹲了下来。
此时此刻,我终于想起他还是个病人。
我问他吃不吃得消,他问我重吗,我说很轻,他说上来。
是的,罗梓迦背我了。
我趴在他的背上,环着他的脖子,很是享受。
他的后背,意料之外地结实,这让我更加难过,也就是说,他这病来得突然。
“罗梓迦,我不能带你找乐子了。”我向他坦白。
“为什么?”他微微侧头问我,脚步放慢。
“虹哥其实也没那么快乐。”我叹气。
“可我最近挺高兴的,医生说我情况也稳定了很多。”
“怎么会,笑话明明不好笑。”
他轻笑,说:“看到你笑,我就高兴。”
我又愣了,他喜欢我笑吗?
“所以啊,你不要哭,你哭了我就难过。”
听到这些话,我以为我在做梦,脸上热热的,心里也热热的。
我凑近他,偷偷吸了一口他的发香。
蔷薇香,这次我闻出来了。
(七)
他说他喜欢我笑,所以我就天天朝他笑。他有时会回应,有时也会跟着笑。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五一。
学校放了一天假,我偷得浮生半日闲,约罗梓迦去良玉集上挑原石。
之前的那块玉挑得匆忙,所以成色不是最好,为了不让挑玉能手虹哥浪得虚名,我是一定要证明一下的。
他答应了。
今天是我的主场,我在这地方赚过第一桶金,也赚过第二桶金。
这里是我散发光芒的地方,我厉害的一面,也想让他看到。
我和他比赛,看谁挑到的原石切开后成色最好,他应战。
“你先。”我让了一步,让客人先。
罗梓迦没有推辞,向摊主借了一支小手电,走到桌边挑石头,我站一旁细细观察他。
少年长身玉立,拿着自己在一众原石中挑出的“潜力股”,迎着日光用手电照着,仔细辨认着石头里透出来的碧光。
那样普通的一个动作,他却像是个欧洲壁画里的天使,在圣光下好奇地辨认着上帝送他的珍宝。
我又心动了。
然后轮到了我,空手上阵。
我找石头靠感觉,从来不打算靠着里面的未知来找答案。
每一块石头都有着独特的纹路,组成和温度,我用手摸摸就能感觉出来。
好的原石和普通石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可惜这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然我可以出一本《虹哥教你挑原石》来教会所有人挑石头,少被无良商家欺骗。
最后摊主为我们切开了挑出的两块原石,结果毫无疑问,我挑的石头成色最好,还是块紫玉,不过他的也不差。
这下名也有了,利也收了,我心满意足地和罗梓迦离开了良玉集。
“给你,补上次那块石头。”我把磨好的紫玉给他。
“你不自己留着?”他问。
“我留着没用,你能让它更值钱。”我推了推他的手,让他收好,“罗梓迦,一块宝石在你手里能翻几倍啊?”
“不知道,看情况。”他又谦虚。
“最多呢?”我好奇追问。
“大概一百倍吧,这种设计要花我好多心血的,可遇不可求。”他见我好奇,细心为我解释,“而且一件珠宝能被拍卖出好的价格,不仅仅要宝石好,设计好,还要拍卖师描述得好,更要有伯乐愿意带它回家。”
我装作听懂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我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这石头能卖多少钱,我现实。
“那挺好,你可以把它用在你的遗作上。”
“好。”
他点了点头,把玉收进了口袋里。
说起他的遗作,我问他设计得怎么样了,他说快完成了,我说我想看,他就说他带我去看。
于是我去了罗梓迦家里。
他家住在村西,是个小别墅,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我记得罗奶奶是个喜欢花的好奶奶。
以前小时候不懂事,听说村西有个奶奶家里有好看的花,我就怂恿着一群小朋友去那里采花。
爬墙进去,把她一院子的花都薅秃了,最后被发现了,我妈拎着我去罗奶奶家道歉。
奶奶心善,没有怪我,还送了我一包花种。
可惜我没这个天份,养不活花。
我把小时候的黑历史讲给罗梓迦听,他说我虎得不像个女孩子,我生气了,扔下他自己跑了几步,他在后面笑着讨饶,我原谅他,又和他并肩。
“可我奶奶说,你是个好姑娘。”他转头跟我说。
“怎么会,他们都说我是小霸王。”我摇头否定。
“她说你会买糖给村里没有父母的小孩吃,还会帮村里的老人写信给外面打工的子女。”他给我陈述事例。
原来,他听到过我的正面事迹。
我点头承认我是做过一些好事,但这不代表我会改邪归正。
他笑着对我说,我这样就挺好。
走到他家,罗奶奶正在院子里浇花。
满架蔷薇一院香,我想起了这样一句词。
碧绿间的各色粉红开得热烈,微风习习,蝴蝶在花间跳舞,黄鹂在树上唱歌。
我有些忸怩,因为第一次正经拜访罗奶奶,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做过的混账事。
“奶奶好。”我尽力让自己变得乖巧。
罗奶奶朝我问好,放下水壶来招呼我:“阿虹来了,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哈。
罗梓迦看出我的尴尬,为我挡去了寒暄:“我带她去看点东西,您忙。”
然后他带着我上了二楼。
我进了罗梓迦的房间,没错。
他的房间陈设很简单,没有名贵冗杂的家具,更多的是到处堆满的书和模型,以及绘画工具。
听说艺术家的房间都挺乱的,果然不错。不过他好像觉得这没什么大碍,反而认为是乱中有序。
他高兴就好。
他让我等等,等他把最后几笔补完。我站在画台边看他,没忍住对他作品的质疑。
花花绿绿的,我看不太懂。
“这配色,真的不香艳吗?”我问。
“有讲究。”他填着色。
我在纸上找着作品名称,可惜没有。
“这东西叫什么?”我又问
“没想好。”他愣了一下才回答我。
我又仔细想象着他的设计,这颜色,难道是彩虹?
“你这是彩虹?”
“也不全是。”他补完最后一笔,拿起纸吹了吹,然后递给我,“你看看。”
他给我看设计稿的样子,真像个找到宝藏的小孩子,他是真的快乐。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总是会发自内心地快乐。
我不好煞风景,点着头应和:“很特别,有点意思。”
“做成成品,应该会更好看。”他抬起头望着远方,神色忽然凝重。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八)
很快,高考的日子就到了。
考前几天,罗梓迦拉着我给我补了几天课,算是临时抱佛脚,他有这兴致,我就依着他。
反正我对高考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所以进考场,我考得轻松,因为我和罗梓迦约好,考完他会带我去城里玩。
可惜八号那天出考场,我没见到他,却见到了罗奶奶,她说罗梓迦考试中途晕倒了,回了城里抢救。
罗奶奶问我想不想去看他,我说想,她买了高铁票,带着我去城里找他。
在ICU外,我见到了罗梓迦的妈妈,很漂亮的一个意大利女人,说着一口标准的中国话,和我打招呼。
他的妈妈也很温柔,笑起来眼睛里也有碧波荡漾,她同意让我去里面看他。
我换上无菌服,带上口罩,进了ICU。
罗梓迦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睡得平静,就好像几天前的体育课,他在我膝头睡觉的样子,我有些恍惚。
显示屏上还拉着正常的心电图,氧气瓶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盐水顺着塑料管一滴一滴流进他的身体里,我站在床边看他。
罗梓迦,你醒醒啊。
他好像瘦了,脸色苍白,表情凝重,皱着眉头。
我不能在他面前哭,因为他说过我哭,他就会难过。
这么多管子插在身上应该很疼吧,我俯身,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多盼望他能有些条件反射,像从前那样看我,哪怕见我没什么事又会迅速转回去。
“罗梓迦,你要是能醒过来,我就做你女朋友。”我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早就知道他喜欢我了,他设计的那串手链上宝石排列的顺序能拼成一句话:
Zijia Love Hong.
那是从前的西欧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拿破仑也是这样表白的。
几天后,罗梓迦醒了过来,情况还算稳定,由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也拔掉了氧气管。
我天天在医院里陪他。
“对不起啊,爽约了。”他吃着我喂他的粥,一脸歉意。
“虹哥不怪你。”我霸气一挥手,大人不记小人过。
“明天我陪你去外面逛逛吧,你来了这么多天,都没好好玩一玩。”
我说好,没有劝他多休息。
医生说他现在想做些什么就让他去做吧。我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真的该及时行乐了。
第二天,他换下了病号服,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罗梓迦,帅气又温柔。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我拉住了他的手,他的住院手环碰到了我的手腕,凉凉的。
虹哥要说到做到。
他没拒绝,以稍重的力道回应我,然后又把手指扣进了我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
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用话语来表达什么了,我的意思,罗梓迦都懂。
可能是一开始我老叫他名字训练出来的。
他带我去登电视塔,居然被他发现虹哥恐高,他拉着我站在透明的玻璃上,我的脚下是几百米下的地面,我抱着他大叫,他笑着拍我的背安抚。
他还带我去游乐场,我说我想去坐旋转木马,他没嫌幼稚,陪着我坐。我们坐在同一匹木马上,我坐在前面,他抱着我,我转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他没放过我,趁机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花了一天,把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应该没有什么会后悔的了。
如果有,罗梓迦说,他希望他能等到他那副遗作的成品出来。
我说我想为他去做配型,好歹多一个可能。
他不让我去,说抽骨髓很疼。我说反正以后我不打算生孩子,总要疼一次的,而且也没那么巧。他还是不让,而我还是背着他去做了配型。
可惜啊,没有成功。
医生说,罗梓迦的日子不长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像罗梓迦一样的人,到底没有等来他的幸运。
天妒英才。
我能做什么呢,我只能在我有限的时间里,给他我能给的所有的爱,让他快乐。
他也说过那些让我以后如何如何的话,我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说罗梓迦啊,我的以后不用你操心,我要是不高兴了,就去找你。
他说别,这回他真要我的命,要我替他活下去。
拿到成品的那一天,罗梓迦走了,我抱着他,他为我戴着手链,还问我把这东西取名叫爱虹好不好。
可惜没等我说出那个好,他的手就松了下来,最后一口气喷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的头发上,没有蔷薇的味道了。
“Zijia love Hong ”是罗梓迦写的,所以算第一人称,不用三单。
如果觉得结局太悲惨可以看看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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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石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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