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日光》召音

56、第 56 章

　　一切都结束了。

　　解曦开车，郦月清坐在副驾驶室。她有些恍然，直到回到家，她都没能回过神来——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原本以为一辈子摆脱不掉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摆脱了？而且房子没有卖，太不可思议了！

　　“阿曦，我……解脱了？”

　　解曦把蜂蜜水放在她面前，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脸上带着笑：“嗯，解脱了。”

　　心情复杂，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压在心头的重担不翼而飞，她只觉得自己终于喘过来气，重获新生。

　　“钱……我分期给你，可以吗？”

　　“嗯，分多久都可以。”

　　郦月清愣了愣，解曦好笑地捏她鼻子：“怎么，不想还我了？”

　　“不。”她垂眸，靠在他怀里抿了口甜甜的蜂蜜水，“谢谢你理解我。”

　　“不过，不是免息的，我有一个要求。”他轻轻吻她的唇，“我要搬过来，租你房子住，你得按学校廉租公寓的价格租给我。”

　　郦月清眨眨眼，突然坐直身子，“谈生意？可以。房租我可以按学校的给你算，水电煤气和公共用品要均摊。还有，你房间跟我不能是一间。书房可以给你睡，但是书房没床，也放不下床架，你要睡的话，你自己备床垫。”

　　“啊……啊？”

　　“这样不公平？”

　　“呃，公……平。”

　　“那拟合同了？”

　　“呃，可以。”

　　嗯？不是，他这不是委婉地向她表达他想同居的事吗？怎么搞成真租房了？

　　合同一式两份，郦月清家里有打印机，她找了个模板照着套，所以不到二十分钟，这桩交易就算完成了。郦月清乐滋滋地亲了亲那份合同，极其宝贝地把它塞到带锁抽屉里，特别积极地问他什么时候找搬家公司把东西搬过来。

　　见她真的像是找着室友合租的样子，解曦委屈了。

　　“月清，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跟你签的这租房合同，还是普通租户啊。”

　　“租户啊。”

　　“那我以后进了这屋就不是你男朋友了？”他指着她的主人房，皱着眉头委委屈屈地问：“我连这里都不可以进？也不能亲你，也不能抱你，也不能跟你做任何男朋友能做的事？”

　　“那不是。”她的脸飞过一团红霞，“算钱的时候，按租户。平日里……按男朋友，所以……”

　　她踮起脚尖，抓了他的衣领，把他用力往她面前扯，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你可以亲我，可以抱我，可以……对我做男朋友能做的……任何事。这间房，在我允许的时候，你可以进……”

　　解曦握紧拳头——为什么郦月清的例假还没完！

　　而罪魁祸首本人，竟然非拉着解曦去学校。

　　直到她推开假期中无人的办公室大门，从她座位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的时候，解曦才恍然——这女人居然把五把备用钥匙全放办公室了！她以前是有多健忘！

　　她伸出手：“欢迎你，我的室友。”

　　他握上她的手，附身贴近她。在她以为他要吻她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拉开抽屉，把那张已经发黄的热敏纸拿出来，躲开她要来抢的手，眼里心里都是她，“哎呀，我亲爱的室友，原来你一直珍藏着这张东西啊。”

　　“有意见吗？”郦月清赌气不看他。

　　“没有意见。”他低头吻下。

　　第二天一大早，解曦就出门了。他起床动静很小，饶是早早被他催着睡觉的郦月清也没有被吵醒。而她醒来，完全是因为楼下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人员进进出出，还有东西落地，郦月清被吓醒，第一反应是冲到房门后把门反锁死，拿起手机正要给解曦发信息，就听到他的声音：“这两个帮我搬到这里，对。这些堆在门口就行了，好，谢谢你们。余款——付好了，好，辛苦了！”

　　顿时松了口气。

　　换好衣服下楼，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茫然。

　　沙发被往外移了十几厘米，旁边靠墙位置依次并列跑步机和动感单车。玄关处堆了四个大纸箱和两个行李箱，而解曦正蹲在门口，把其中一个纸箱拆开，从里面取出健腹轮等健身工具，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嘀咕：“这放哪呢？”

　　见郦月清站在楼梯上，他朝她笑笑，“早上好，月清。吵醒你了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她下楼，拿过他手里的健腹轮，“这东西我之前就好奇了，怎么用的？”

　　“我示范给你看。”他放下其他东西，翻出瑜伽垫，垫在木地板上，颇有仪式感地请郦月清坐在沙发上。跪在瑜伽垫上，双手握住健腹轮，身体向前倾，双腿交叉，腹部收紧，腰背挺直，他慢慢把健腹轮推出去，又慢慢收回。他的动作不快不慢，看起来轻松有趣。郦月清来了劲，脱掉外套，大喊一声“我也要来”。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居然也想来？

　　解曦乐了，把健腹轮递给她，“行，我教你。”

　　手把手教郦月清做准备摆姿势并全程监督动作呼吸是否标准，她慢慢往前推的时候解曦就在心里读秒。

　　三……

　　“啪”的一下，郦月清摔在瑜伽垫上。解曦毫不留情笑出声：“月清，我以为你能坚持三秒的，没想到一秒钟都不到啊！”

　　“我不信我不行！”她还真不服气了！

　　“哎哎哎，这你目前还真不行。”解曦抽走她手里的健腹轮，顺手揉了揉她那松松软软的小肚子，“今年寒假确实事儿多耽误你锻炼了，不过不要紧，以后呢，我免费当你健身教练。没有晚修的时候，我会监督你锻炼身体，等你核心力量上来了，就能做这个了。”

　　郦月清一听这还得了，转身就跑，被解曦直接捞进怀里，“免费的哦，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想起上学期被第九节的解曦支配的恐惧，郦月清疯狂摇头，“我不要，免费我也不要！”

　　解曦不安分的手探入她的衣服里，配合亲吻缓慢向上，“那……另一项运动也是可以的……”

　　郦月清一把抓住他的手，冷漠回答：“那健身吧。”

　　解曦暗道：反正他会想办法，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

　　郦月清在上班第一天就被雷可鑫拉到了门外，偷偷表达希望她接手做科组长这一职位的想法。郦月清一想到自己欠解曦的那十八万，咬着牙点头。

　　这让雷可鑫十分意外，“我以为你会介意那些老油条，拒绝这差事的。”

　　老油条们其实并不想当这个科组长，雷可鑫知道，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接受郦月清当科组长。郦月清说到底还是年轻，一旦接手这个职务，很大概率会被老油条们倚老卖老牵着鼻子走。她本人是相当清楚的，所以其实雷可鑫把她叫出来，也多少有给她做做工作的想法。

　　事实上雷可鑫完全猜对了郦月清的想法。但她没想到，现在的郦月清很穷，而当了科组长每个月可以多两千块的补贴。

　　她现在又一次回到了特别想要钱的时刻。不还清那笔所谓的彩礼，她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自在，更加无法坦然面对和他之间的感情。

　　她想和解曦谈纯粹一点的感情，不想让他们之间参杂过多的铜臭味杂质。

　　“雷老师，我会努力。”

　　“好，那我明年不去高一养老了。我带你一年再退休。”

　　雷可鑫高兴得不得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被她左手中指上那个红绳配银圈的戒指给吸引了目光，一时咋舌。郦月清哈哈一笑，倒把雷可鑫给气着了：“解曦就拿这个跟你求的婚？”

　　“呃，勉强算是吧。情况有点复杂……”总不能老实交代自己拿皮筋跟他求了婚吧？

　　在那之后他就上淘宝买了这么个玩意儿给她，说是她一天不正儿八经给他买求婚戒指，他就一天不摘那个皮筋，而且也不许她摘这红绳。她本来说买个925银的糊弄一下，还没买呢就被他看穿了心思。那样子实在太过可怜，郦月清一不小心心软了，代入了，觉得他能接受自己用皮筋求婚已经够可怜了，连戒指都是糊弄的，自己不就成了个渣女？

　　“总之他说，以后会换个好的给我。”这话是反着说的，她一定会换个好的给他。就算买不起钻，至少也得是金的。

　　雷可鑫用手指点她的额头：“你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这种鬼话都信！”
　　对不起，信了鬼话的是解曦，说鬼话给解曦的是她本人。

　　“他不会是给你下了什么套吧？阿郦，就算是你年纪大点，也不要太急着结婚啊，这才交往几个月？”

　　“没有，订婚也不代表是结婚，我会注意的。如果真的不合适……解除婚约就行了。”想到解曦那不安的神情，她的神色慢慢柔和，“怎么说呢，它就像个定心丸吧，有了它，我们在之后的磨合相处里会更坦然更自在。这应该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当然，如果磨合不过来，觉得不合适，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他也不会。”

　　“说得出要做得到才是。”雷可鑫突然笑起来，“不过我觉得你能做到。解曦那个年轻人，我目前观察下来，也是个靠谱的。行了，算我瞎担心吧，回去工作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开学才半个多月，后年就要退休的雷可鑫，突然出事了。

　　是在一个下雨天，她开着电动车上班的时候，为了避让一个突然闯出来的行人急刹车，结果地面湿滑，她连人带车翻到在地上，腿骨和手臂都有骨折。又因为年纪上来了，医生预计恢复会特别的慢。学校体谅她还有一年多就退休，干脆提出让她挂名当图书馆管理员，权当是提前退休，好好在家养病。

　　高一化学科组群龙无首，但所有人对雷可鑫培养郦月清的做法心知肚明。

　　她就这么突然做起了科组长，突然要面对一整个科组的比她大的老教师们，还突然就要面对谁都不想接雷可鑫的班的局面。

　　尖子班任务量大责任还重，倒不是不能教，但比起尖子班，平行班的任务压力显然要小许多，下班以后的自由时间也多许多。郦月清是最年轻的，成绩又在，她跑不掉。雷可鑫是最年长的，又是科组长，她也没能推脱。这俩人在半年多前就这么赶鸭子上架，接下这些班级。

　　但现在雷可鑫没法继续上课了，这些班级，这些学生，总得有个人接手的吧。

　　“开个小会吧。”郦月清握紧拳头，明知道答案，但还是选择提问：“雷老师的班分摊下去给三个人接。谁接？”

　　“我可以接她的平行班，”王菲非常积极主动，“我的班就在她的班隔壁，上课也方便。”

　　这都是借口，毕竟除了郦月清，这里就属她最年轻。接班是跑不了的，接哪个，才是关键。

　　“还有（3）和（4）班呢？”

　　没有人吭声。

　　“我先说明。”郦月清站起身，“我既然接了科组长这个任务，我就会好好负责好好做。如果大家都不出声，也不说自己不能接手的理由，我就默认大家都同意我分配，那么分配到你的时候，请你不要找任何借口和理由说你做不到。”

　　从来都是跟在他们所有人后面不出声的小跟班，叫她做什么都会老老实实去做的年轻人，突然严肃起来对他们发号施令，这让有些人心中的不爽直接爆发。

　　于是有人找借口：“我颈椎不行，接不了。”

　　也有人说：“我身体也不好，医生叫我多休息。”

　　“我要接孩子，还要辅导功课，可忙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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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郦月清一笑，“大家都挺忙的。那我这样分，你们看满不满意。（3）和（4）班我可以接，但我不做科组长，（5）班我也不教了，而且也不做除教学外任和工作和安排。或者你们自己看看，谁能克服一下，多接一个班，我继续做科组长。挨骂我扛，会我开，你们放心专注教学，其余的我尽量给你们挡。”

　　所有人都知道上学期（5）班那个奇葩学生和他的奇葩母亲到处投诉的事，要接那个班，不如接尖子班。

　　“我知道突然叫你们多接一个班很为难，不过只要坚持一段时间。我会跟学校申请聘请代课老师，宋校也跟我说了会调一个高二的老师下来接雷老师的三个班。只要请到代课老师，我们就恢复正常，大概需要我们坚持一个月。”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松了口，“唉，我接一个吧。”

　　“那，我也接一个吧。”

　　郦月清松了口气，笑着道谢，但除了王菲，没人领情。尤其是熊浩然，本来上学期就被整了一通就郁闷，这一次他抓准时机，说话夹枪带棒：“有的人年纪轻轻的，说话可真难听，句句要挟，一点都不懂尊敬别人。”

　　郦月清特别想说“那你来做”，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了，就中了他那句“要挟别人”，只能强忍着气，没吭声。

　　有火不能发的感觉真憋屈。

　　这火一直憋到下午的科组长会议。郦月清被蔡智聪留下来教训了一顿，说她不团结科组成员。等散会的时候，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连看到解曦，她都没能给好脸色。

　　“怎……么了？”

　　“不关你事。”她想了想，觉得语气冲了点，改口，“不是你惹我。”

　　他瞬间就想到下午有人到他面前嚼舌根，说郦月清脾气强硬，还问他“气管炎”好不好受。当时他就给了反击，说他就乐意被郦月清管，郦月清三天不打他他都想上房揭瓦，当即把那个人噎得无话可说。

　　“唔，看来是有人惹我亲爱的女朋友生气了。”解曦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我有办法让你能撒撒气，你要不要听？”

　　郦月清：？

　　结果竟然是被他拖回家锻炼。什么跑步机跑多少公里，动感单车骑多少分钟，又跳操又拉伸，直把她累得几乎瘫倒在地。

　　“解曦，我上了你的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