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是女配的》乌亭雪

5、第 5 章

　　浴堂中水汽氤氲，扶霜将佩剑搁在了木架上，素指轻轻一动，外衫如水般落了下来，漆黑发丝掩映之下，露出半个白玉般的纤细肩膀。

　　扶霜赤足踩入水中，将自己沉入水中的同时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在外风霜劳顿了一天，此刻能用热水洗个澡，确实是舒服。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琉璃台，上面放着玫瑰花瓣、新鲜牛乳等物。

　　这天玄阁的作风，当真是奢靡。明夜确实宠她这个女儿，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了她，生怕她衣食住行有一点儿不舒服。

　　穷苦人家喝都喝不起的牛乳，却被这千金小姐拿来泡澡。

　　扶霜垂下眸子，无声地嗤笑了一声，抬手将那琉璃盏中的牛乳尽数倾倒入浴桶之中。

　　所谓的穷苦人家，当然也包括她，她生来就是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和荫蔽，不仅是买不起，她在十岁之前，根本见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看，这世界上，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没地方说理去。

　　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了一切，可还是贪心不足，从小就什么都有，自然而然地觉得什么都该是她的，扶霜又想起前一世明月眠站在她面前时的姿态和神情，是那么地高高在上，那么明艳漂亮，又那么令人讨厌的一张脸。

　　那时她从不会对自己笑。就算在风城面前，不能将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也只是藏住脸上的厌恶，偷偷翻个白眼，从不会冲她笑。

　　扶霜盯着因为兑入了牛乳而变成乳白色的水面沉默着。

　　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不愿意，没人能让她曲意逢迎。

　　那么，她现在到底是想做什么？

　　扶霜起身，拿巾布擦干了身上的水珠，重新穿上外衫，提剑往明月眠的卧房走去。

　　她倒是想看看这小丫头片子耍什么花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扶霜推门进房的时候，明月眠已经歪在榻上快要睡着了。

　　她方才听扶霜说那话的时候，下意识愣在了那里，但一路走回来就想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炫耀吧？故意这么说来气她？挑衅她么？

　　就这就这就这？？？跟那个臭渣男出去私会有什么好羡慕的？！天玄阁到处都是花花草草，顶着那么大太阳在外面乱逛有什么好的？别被蚊子咬出几百个包来，直接晒黑几个度——这修真界又没有防晒霜！

　　她一点都没有被气到——

　　可恶！

　　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但不是羡慕她能跟臭渣男幽会，而是羡慕臭渣男能跟漂亮姐姐私会。

　　“我也想跟漂亮姐姐贴贴！”明月眠心中咆哮道，“叛逆女儿太不孝顺了！真是气死妈妈了！”

　　她当了一会儿河豚，越想越气，本来靠在床头等扶霜回来，气着气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明月眠本来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但是忽然有什么清清凉凉的东西掉在了她的脸上，冰得她一激灵，明月眠顿时睁开了眼睛。

　　“下雨了？”她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这话傻里傻气的。

　　就算下雨了，她待在房间里，雨水也不可能掉到她脸上啊。

　　那清清凉凉的水珠，分明是从扶霜刚洗过的潮湿发尾滴落的。

　　“……”

　　四目相对，明月眠“呃”了一声，看着横在自己身上的一截雪白的胳膊，问：“姐姐，你在做什么呢？”

　　扶霜以为她睡了，本来是想跃过她熄掉床头的那盏灯的，没想到明月眠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停了下来，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了，姿势就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扶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床上。

　　两侧的床头分别有一盏灯，扶霜只熄了她那一侧的那一盏，室内仍有一抹橘红烛火亮着，昏昏沉沉，那亮光微弱，好像把黑暗烧开了一个小口子，火焰明灭，刚好仅仅能照亮她们两个人。

　　明月眠愣了片刻，才道：“姐姐，头发没擦干呢。”

　　扶霜没说话，已经自顾自合上了眼睛，一副不准备搭理她的样子。

　　“……”

　　叛逆女儿！明月眠心道，看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妈妈勉强原谅你一下！

　　扶霜已经准备睡了，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轻轻拉扯着她的头皮，酥酥痒痒的，很异样，她猝然睁开眼，看见明月眠手里捞着她的长发，正拿着一张干净巾帕擦着。

　　“姐姐，要把头发擦干了再睡觉啊，不然会生病的。”

　　在昏暗灯光下，红衣少女冲她弯了弯眼睛，扶霜一愣。

　　明月眠的红衣被暖色调的灯火照耀着，没那么烈艳了，那色泽变得温柔了许多，但还是灼人得很。因为要睡觉了的缘故，那领口开得低了些，露出雪白柔软的皮肤，方才还泡过热水，温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从未有人给扶霜擦过头发。

　　甚至，从未有人用这样温柔亲昵的语气跟她说，不擦干头发会生病。

　　她从小就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她一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

　　“不用。”

　　她一方面觉得有些不自在，另一方面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她到底想搞什么？

　　糖衣炮弹么？

　　难不成硬的不行，想来软的？

　　想要让她心软愧疚，主动把风城让给她么？

　　——不可能。

　　她已不爱风城，可也不想这恶毒女子如愿以偿。

　　“不行不行。”明月眠抬高了手，不让她阻止自己，“必须得擦干哦。”

　　扶霜心里虽然觉得十分古怪，但也不好再多番拒绝，只好垂下眼，不说话了。

　　明月眠心满意足地给她擦着头发，同时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味。梅花的疏淡香气，现在好像还馋了一点糯糯的奶味。

　　呜呜呜呜呜呜……明月眠心想，女儿好漂亮，姐姐好香，香香软软，好想抱抱！不行我得忍住，不然会被当成动手动脚的流氓的……我跟那些臭男人可不一样！

　　擦完了头发，两人躺下。最后一盏烛火也熄灭了，室内归于一片黑暗寂静。就在扶霜以为可以安心睡觉了的时候，听见旁边的人又开口了：“姐姐，你困么？我们来聊会儿天吧？”

　　寝室夜聊就是女生的传统！

　　她要一步一步拉近和扶霜的距离，就得多跟她谈谈心！明月眠心道，来吧，跟妈妈说说，你的小脑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结果就听见旁边的人说：“困。”

　　明月眠：“……”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困什么困这才几点！扶霜你是个年轻人啊，睡什么睡起来嗨！你肯定不是真的困，就是不想跟我聊天而已！我女叛逆伤透我心——

　　“可是我睡不着嘛，”明月眠只好说，她往旁边试探着摸了摸，抓住了扶霜的手，软着嗓音撒娇道，“姐姐，我怕黑，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扶霜心道，不好。

　　我为什么要陪你说话？再说，你怕黑又关我什么事？

　　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听听这小丫头片子会说出什么来，于是她把手抽了出来，却改了口道：“你想说什么。”

　　“随便聊聊呗……”明月眠费力思考着，一般女生寝室夜聊都是用什么话题开启的？

　　八卦？

　　可是现在是在修真界，在天玄阁，好像没有什么八卦可以说……况且说八卦，也得说的是她们认识的人才聊得起来，明月眠初来乍到，根本还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瓜都没吃到过呢。

　　难办啊……

　　那聊星座、血型、mbti？修真界有这种东西吗？

　　淦。21世纪的社交话题到这儿全都不适用了！感觉白活那么多年了！

　　“姐姐，你跟我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啊？”明月眠最终选择了这个切入点——实属被逼无奈，她真的词穷了。

　　其实，作为一个拥有剧本、看过原文的人，她完全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果然，扶霜的回答和她知道的一模一样：“我落入了猎妖人布的捕兽网，他救了我。”

　　心里冷笑一声，不出她所料，这小丫头动的还是这个心思。

　　扶霜既觉得果不其然，她原本就觉得这小丫头一定是要旁敲侧击地找她打听风城的事情，说不定还会隐晦地炫耀一下他们的青梅竹马情——就像她方才做的那样。

　　可是她真的这么问了，扶霜心中又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失落和失望——那是很隐秘的情绪，隐秘到她自己都未曾发觉也不会承认的。

　　“哦。”明月眠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指尖又不老实地抓住了扶霜的衣袖——这次没再敢抓手，只是小心地揪起了对方的一片衣角。

　　“你们在一起了？”明月眠字正腔圆，一字一顿，“你之前说，郎、情、妾、意。”

　　扶霜凉凉地笑了一声，这一刻，她确实有种报复的快感。她在黑暗中扬起了嘴角，淡淡道：“是，我们在一起了。”

　　明月眠：“……”

　　哪怕知道，但这么亲耳听到，还是很扎心。

　　扶霜堪称残忍地问道：“我知道你爱慕你师兄很久了，他与我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

　　是很伤心。

　　但是，不是爱慕之人被抢走的伤心，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那种伤心。

　　“嗯……”明月眠一时疏忽，没发觉她话中的漏洞，顾不上问她你今天第一天见到我，怎么就知道我爱慕他已久？只是心情复杂道，“我很伤心。”

　　扶霜心情更好，那种报仇的畅快淋漓之感更盛。还没等她笑出来，旁边的小姑娘就又问：“不是，姐姐，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语气幽幽怨怨的，扶霜偏了下头。分明在黑暗中视物不清，可对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得那么清楚，里面写着“看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