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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鬼和人战斗时,在鬼的立场上有多爽——我头一回遇到不会恢复的对手,一瞬间甚至有种我随手就能把猗窝座捏死的错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并不是“捏死”,但的确是碾压,我很快恢复伤势,明明他比十多年前强了太多,但表现力却弱了许多。就算他不计鬼的恢复力依然是个体力充沛的狠人,但再强的人也躲不过必败结局。

      “去了地狱,记得努力赎罪,不要让恋雪一直在地狱里陪你。”

      斩下猗窝座的头颅没有给我带来任何获胜的实感,反而是让我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为什么掉头的是猗窝座,但后脖颈发凉的却是我。我本能回头,正好看见一道金光一闪而过——虚空之中有只巨大的爪子差点抓到我,而有人一刀斩断了那爪子三根手指。

      “炎之呼吸,二之型,炎天升腾!”

      我几乎都没有感觉到小红莲忽然靠近我,直到他这一刀带起了炽热的风。他动作奇快,几乎是上一刻他还在旁边拿着枪打坐,下一秒他拔刀相助。他手中的刀就是特制枪的枪刃,但这种机关都不是一瞬间就能变形的,显然他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击、提前预判。

      我有想过会出变故,却没想到会是这一出——偷袭我的是山鬼,她正是女儿姿态,身形和我差不多的少女的那种,而她偷袭失败后就远远地站在了那儿。

      “山鬼大人……”

      我的脑子有点乱了,任何一个无惨的手下甚至无惨来偷袭我都不会惊讶,但我却没想到是山鬼。尤其是山鬼并不是就这么自己来了,她身后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无穷无尽的鬼都在里边待命,只有一双又一双的眼睛,而三郎的眼睛、师父的眼睛甚至师兄们的都在其中。

      我不知道应当用什么措辞来形容这种场面才是准确的,仿佛无间地狱就是个画卷,而画卷在我眼前铺开,里边全都是没有生气和灵魂的人偶。

      我甚至在其中找到了我自己的面容,我见过数次的、女性的小红莲。

      “什么……情况?”我觉得我脑子炸了。

      “人类是群居的动物,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孤独。”小红莲意味深长一笑,面容是笑着的,声音却是哭着的。“而被困在轮回里的人,会因为孤独而不惜一切的挽留逝去的光阴——你是否小心珍藏别人的礼物,只因为那些人都不在人世了?她所为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珍藏所有人的影子罢了,于是便形成了以假乱真的幻境之城、只有活人偶的世界。你所见的那个小姑娘‘小红莲’,那孩子也不过是我当年模样。”

      虽然他有在解释,但我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听不懂。

      “嗯,你最初的时候,的确是让我很牵挂的任性妹妹啊。”山鬼从偷袭未遂就一直沉默,但当小红莲说到这里,她回应了。“说起来我们第一次相逢,是婚礼前夕吧?那个时候,我的确没看出来你不是小姑娘。不过你是打算叙旧吗?你应该知道拖延时间也没有用的吧?”

      “真的一句也不想说说吗?”小红莲的语调忽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吃掉了一个朱染静并夺走了她的躯壳、人生……所有的一切!现在你又觊觎起了炼狱红莲,如果我没有回来,她为了救杏寿郎服下你的血,你骗过她那会让她成为你的从属,你现在就得逞已经拿到她的身体就和当年对待朱染静一样了吧?如果我没有在这儿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偷袭她得手,强行争夺着她的身体、抹杀着她的灵魂和意志了吧?你我从娘胎起就在一起,你不会以为能瞒得过我吧!”

      山鬼没有答话,但气氛越来越焦灼,太阳差点升起又落下,很明显的大战一触即发。但她那边幻影成千上万,而我和小红莲只是两个人。

      “那么,你该不会以为你一个人就能够阻止得了我吧。”

      “吃掉朱染静的身体,你就真的变成她了吗。”小红莲又问道,然后他没有看向我但是和我说起了话,终于将我一直不解的过去全部讲了出来。“红莲,你可能会很奇怪我到底和山鬼在说什么,但那都不是哑谜,而是全部都是发生过的事情。你不是第一个朱染静,因为相同的岁月经历过三回——我们是最开始的双胞胎,朱染家的所谓本家长子和长女;而我所说的静不是你,是我逆转过一次时间之后的那个‘你’;你是我第二次逆转岁月之后的第三人,某种意义上,你和她山鬼是同一个人,但并不是真的同一个人。”

      “时间的悖论吗?”我大致能想象得到是什么情况,但我不理解也不太相信,因为就算是时间出现了问题、同一个人复制出了多个版本,那也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人,而我和山鬼没有半分相像。

      好像也不全对,我和山鬼少女姿态时的身形体格是基本没差的,山鬼给我的队服也是如同专门给我订制的一般合身,从衣服到鞋码无一不是严丝合缝。

      “我们的那个时代,朱染家是被‘山鬼’诅咒的家族。堂兄们不是永一郎永二郎这样的顺位起名的么,到我们的时候,男孩正好是到第四。父亲断然不会给本家的长子起这种灾祸连连的名字,所以他迷信之下选择了把我当作女孩养并且给我起名红莲,而真正和我双胞胎的姐姐。”小红莲说着,用枪指向了山鬼。“她。”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山鬼脸色极其难看,但她倒也没有出手,而是留着一分情面似的,默许了小红莲把所有都说个清楚。

      “从出生起就被起了男孩的名字被迫为我挡灾,姐姐是嫉妒所以痛恨另一个时间上、没有弟弟并且可以获得父母疼爱的自己吧?毕竟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所有一切都不同了。我知道你的痛苦,但是,那不是你吃掉她的理由。人生在世本来就没有公平,你不能第一次做错了失败了还要再第二次错。”

      “那么你对另一个自己又都做了什么?你就做得对吗?”

      “所以我会和你一起下地狱的。”小红莲似是说完了,挽了个枪花,明明是单枪匹马却打出了震颤山河的气势。我拔刀想要助阵,然而小红莲却反手把我打退了好几米,他只说了一句此战已与我无关。

      我从来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柱,还是会有我无法插手的高手对决出现。之前看小红莲打得太阴觉得他的打法多少沾点贱是我看低他了,当他认真动起手来,那不是我能加入的战局。虽然绝大多数幻影就只是幻影,但山鬼的活人偶真的千军万马,一瞬间我竟然感受到了当初无惨被我坑进幻境小镇时的绝望。

      而这显然比当初无惨面对的更绝望,因为显然山鬼对小红莲积怨已久远甚于对无惨的,打从出娘胎起就是另个人的挡灾傀儡,我也只能想象无法理解这是何等的积怨。

      只是我仍然不知道小红莲帮我的理由是什么,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能猜到为什么我和山鬼长得不像了——显然我身上的嵌合体问题不止是一个后脑的头皮头发,还有这张脸其实也是来自于小红莲的,真正和我同胞的原来是个弟弟而不是妹妹,而我那弟弟是被另一个时间线的他自己算计、被我吞噬了。

      原来我并不是生来恶鬼,至少我并不是主动去吞噬他的。但看着小红莲和山鬼生死决斗,我下意识的伸手抓起了我的脸,这张漂亮的脸蛋陪了我一生,但此刻我却觉得难以接受。

      难怪我总是被当作盛世美颜男啊,因为这本就是属于某个少年的面容!微笑也好,流泪也罢,这张生动的脸本来就是别人的。

      “就算你把这张脸扒下来,他也还是要下地狱哦。”然而山鬼的声音却忽然把我拉了回来,避免了我真的把自己毁容。她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逐渐发生着变化,虽然面容和身形是基本没变,但气质却隐约有些不同。

      她的活人偶们仍在如潮水般的涌向小红莲,但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露出了悲哀的神情,尽管那只是转瞬即逝的瞬间,很快她就变回了眼神凶神恶煞和小红莲已经死战不休的样子。

      但小红莲也没有死战很久,至少在我的意识里没有很久,他很快就突出重围,杀将到了山鬼面前,然后两人短暂的暂停了。

      “不拔刀吗?”虽然小红莲和山鬼的距离是因为空间裂缝不断拉远的,但小红莲杀过去的速度比拉远的快,当他杀到山鬼面前的时候,他身上以及细小的伤痕累累,类似于火焰的斑纹就像要活过来了一般。

      “你该穿上衣的。”山鬼却说。“否则怎么叫割袍断义。”

      “我说过,地狱的话,我会和你一起去的,所以割袍断义倒也不必了。”

      “那么,就当是一个荒诞的梦,睡醒了就散了吧。”山鬼真的拔刀了,的确是一把和我一样的火红色日轮刀。但是那把刀的刀锷却不是我的,我认得那是很多年前小师兄的刀锷。但那是我最后看见的东西,因为山鬼拔刀的那一刻,她将我困进了漆黑的噩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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