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何十五

7、滚烫炙热的亲吻

　　小北刚从厕所出来，拐个弯，准备回包厢时，右手臂被一个外力一带，人顺势摔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中。

　　周桪当然不会让褚北摔倒。

　　下一刻，周桪用力稳住小北身形，就算刚才有一秒错愕，现在小北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用力挣脱，周桪看箍不住他，干脆把人借力惯在墙壁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壁咚。

　　小北抬头直视周桪，但包厢太暗了，也没开灯，周桪看不清现在小北的眼神，他只是觉得黑暗中有道灼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周桪想当然的以为褚北跟自己是同样的心情，行动再不迟疑，他低首侧头，在小北冰冷审视的目光中，吻住了小北。

　　嘴上突然被个柔软的东西覆盖住，小北原本平稳的呼吸漏了俩拍，尽管他极力压制自己，但往昔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多么熟悉的吻。

　　热切，直白，直要把人融化在里面。

　　但现在已经不是小北想要的，褚北更用力的想推开周桪。

　　但他越挣扎，周桪箍住他的手劲越大。

　　他想走，周桪铁了心，偏偏不让他走。

　　慌乱中，牙关松懈，随即一只灵巧的舌头便趁虚而入，小北气急，一口咬在周桪探寻进来的舌尖上。

　　嘶，周桪闷哼出声，一错神，被小北用力推开。

　　周桪踉跄的退后两步，伸手一摸，唇边沁了血。

　　小北看都不看他，转身要走，周桪一把拉住他左臂，把他摁了回去。

　　周桪欺身而上，双臂箍住小北两侧，让他只能直面自己。

　　周桪俯身，两人额头相抵，近的像是呼吸着同一口氧气。

　　鼻息交错间，周桪的心情大起大落，起的是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拥抱住了这个人，落的是，小北刚才回避的动作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明白小北为什么会这样？

　　直觉告诉他，小北现在很生气，但他实在找不出小北生气的理由。

　　最终周桪屈服，他偏头附在小北耳边，唇有意无意的蹭过他耳尖，他说：“小北，我很想你”极尽深情。

　　我很想你，七年了，这七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可为什么我们现在终于见面了，你会这样？

　　你为什么要离开？你为什么要消失？

　　你知不知道，这七年来，我一直一直都在找你。

　　褚北听到这样深沉的爱意，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

　　周桪等他说点什么，但下一刻，小北用力扭了一下被他抓紧的双臂。

　　周桪怕弄疼他，卸了一些力道。

　　漆黑的静默中，隔壁屋突然传出一个大哥，声嘶力竭的哭喊：“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大哥嚎的十分悲壮，让这两句词精准的落进了褚北的耳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

　　褚北看向周桪，深深的看着他。

　　周桪不明白小北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对啊，沈梦溪！

　　周情圣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哦原来是这样，小北吃醋了。

　　周桪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不由得发笑，他想，小北竟这样可爱。继而有意想再说几句话激激他，不料，话没出口，眼睛先一刺，灯亮了。

　　包厢门从外被人推开，服务生引着几个男男女女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他跟褚北。

　　趁着这个空档，褚北挣脱周桪的手，从人群中侧身出去了。

　　周桪见状，赶紧追出去。

　　剩下门口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个思想活络的男人盯着周桪的背影，转头对服务生说：“您家，业务还挺多元化啊”。服务生一开始没听懂，但见随后进来的几个人哄笑起来，遂有些尴尬的背过身，给客人开显示屏去了。

　　小北一路快走，在临进门时，被周桪赶上，周桪刚张口，小北一拉开门，跟正要往外出的沈梦溪撞个正着。

　　沈梦溪肩膀后一个毛茸茸的兔子脑袋冒出来，抢了一个女同学帽子的钟兔儿，立刻怪叫道：“哎呀，姐夫你可回来了，没找着我们师姐吧，我说师姐一进门，就她自己，我还纳闷呢，你俩一个找一个，肯定是错开了。”

　　奚落完周桪，钟霜还不忘来揩褚北的油。

　　“哎，小北，你咋去那么久，肾不好，可是大问题，快让哥哥来给你瞧瞧。”小北拍掉钟霜要搭过来的咸猪手，从沈梦溪身侧进屋，坐在了导师旁边，又恢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模样。

　　沈梦溪招呼周桪进来，钟小霜趁机攀住周桪胳膊，把人往一帮师妹窝里带，“来来来帅哥，坐这，坐这。”

　　沈梦溪剜了他一眼，钟霜当没看见，欢快的跳去点歌台点歌了。

　　沈梦溪走过来，几个师妹自动往边上挤了挤，沈梦溪笑的很没有温度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十分矜持的坐在了周桪身旁，以一己之力隔开了数双饿狼眼神。

　　周桪往左侧望去，褚北正好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刚才俩人撕扯中力道没有控制好，周桪摸着自己破了皮的嘴角，想着，自己这样，小北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一旁的沈梦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周桪，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笑眯眯正拍着手打节拍的孙老师，摸着自己嘴角的褚北，还有个耷拉着脑袋整晚无精打采的韩呈翼。

　　沈梦溪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你字写的很漂亮。

　　脑海中无来由的冒出这句话。

　　那是周桪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那个自荐信是褚北帮自己写的，沈梦溪当时以为这是男人的烂借口，现在想来，似乎，别有深意。

　　*****

　　时间过的很快，不敢玩太晚太疯，毕竟孙老师还在，几个猴崽子狼嚎一阵后服务生推门进来问，需不需要续时间，沈梦溪十分得体的拒绝了，几个小师妹吵着要唱完最后一首，歌刚好切到，可惜不是你。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小师妹起哄，说这是沈梦溪的拿手好歌，几个人闹哄哄的非要让她唱，说她来的晚，再不唱就没机会了。

　　沈梦溪研三，毕业论文早弄好了，工作这也快实习半年了，一切很平稳，只等学校那边发证毕业了。

　　也许，今晚就是这些人能聚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人生无常，都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但那么多人散了后，重聚的机会又在哪里呢？

　　沈梦溪推脱不掉，从小师妹那接上话筒，续上副歌部分。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沈梦溪目光毫不避讳，对着周桪唱。

　　包厢里一群人想都不想，又开始嗷嗷嗷的起哄。

　　周桪在起哄声中，短暂的看了沈梦溪一眼，转而低头，捏了捏自己发酸的手臂，他刚才用劲太大，又转头去看褚北，怕自己刚才把他捏疼了。

　　褚北正在跟孙老师说什么事情，直到歌结束，周桪望向褚北的目光都没有得到回应。

　　夜风稍微有点冷，从包间出来的一行人，跺着脚，在门口等出租，先来了一辆，大家让几个柔柔弱弱的小师妹跟着孙老师先走，韩呈翼想去问沈梦溪要不要先走，钟小霜从他身后哐的拍了一下蔫巴韩的大脑袋，朝着周桪方向使了个眼色，韩呈翼顿觉没趣，扒拉掉钟霜的狗爪子，躲到墙角练龟缩功去了。

　　走了四个，还剩四个。

　　不一会，一辆奥迪停在众人面前，车窗落下，周桪问你们怎么走？目光看着褚北，褚北站在沈梦溪身侧，大家理所当然的以为问的是沈梦溪。

　　在众人目光驱动下，沈梦溪去拉周桪前座的门，第一下竟然没拉开，钟霜以为师姐没力气，刚想去帮忙，门第二次被沈梦溪拉开了。

　　沈梦溪愣了一下坐上去，那边褚北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转身叫钟霜和韩呈翼，自己则先一猫腰坐进了前座，另外两个人小跑中朝他们这边挥了挥手。

　　看着那辆车开远了，周桪回过神来，礼貌的问沈梦溪去哪里？

　　静了几秒，没有听到回音，周桪偏头看沈梦溪，沈梦溪摇了摇头，随后从包中掏出一盒女士香烟，用眼神询问周桪介意吗？

　　周桪在两箱沉默中同样摇了摇头。

　　烟燃到一半，周桪在袅袅漂浮的烟雾中低沉的说：“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什么补偿，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沈梦溪嗤笑一声：“周桪你把人也看的太低了，当我是什么？出来卖的吗？补偿？你要怎么补偿，我说，我想要的补偿是你爱我，你能补偿吗？”

　　沈梦溪看都不看周桪一眼，开窗，把没吸完的香烟狠狠丢进了车底下的一个小水坑中，看着那点星红渐渐熄灭，沈梦溪心里的光也慢慢暗淡了下去。

　　她把窗户关好，从车前座的镜子中，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变回了窈窕有致的沈淑女。

　　“没有的事，那晚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你不用误会”，沈梦溪象征性的笑了一下，自嘲道：“是我自己想留住你，无奈演技太拙劣了，没有留住。”

　　周桪再次很难得的说了声抱歉。

　　“1月17，还是18来着，我们第一次见面，这都，半年多了吧？”

　　沈梦溪长长的叹了口气。

　　“够久了，久到我都可以换两个男朋友了。”

　　沈梦溪说罢，望着周桪侧脸深深看了一眼，继续说：“但其实，我们之间你说说，算什么呢？我们连一次正儿八经的拥抱和亲吻都没有，唯一一次有点亲密的接触，还是上次Anna在会议室把水杯碰倒，我正好进门差点滑倒，你顺手扶了我一把”。

　　沈梦溪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应该就是那次吧，让公司那些个长舌妇们，把你单单从16个人挑出我，传成了桃色新闻，但我乐见其成啊，可我不明白，你既然无意，为什么不解释。”

　　沈梦溪看着周桪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解释？”

　　周桪本意是想，这种事情根本无需解释，但怕伤沈梦溪心，只是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沈梦溪突然十分悲哀的想，这个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

　　沈梦溪抬手看了眼手表，定了定神，而后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铺展到周桪面前，问了今晚谈话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录用我，是不是因为这个？”

　　周桪把车顶灯按开。

　　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没有想到沈梦溪会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静了很久，久到沈梦溪自己都认为这个问题过于刻薄时，周桪开了口：“我们很早就认识”，周桪突然转头望向沈梦溪，“他是我的爱人。”

　　爱人？

　　沈梦溪确定他说的不是同学，挚友。

　　他说的是，爱人。

　　爱人是什么？是法律约束下的财产继承人，是诗人笔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世俗观念中，最亲密无间的人。是比父母，比亲朋好友，陪伴你更久的人。

　　他说，小北是他的爱人。

　　石化的沈梦溪，幸好脑袋还算灵光，没有被炸懵。

　　沈梦溪压下惊呼，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像个无知妇女一样，但身体还是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宕机的大脑还没有恢复运行，想说些什么，但周桪这两句话的冲击波委实不小，炸的她脑袋嗡嗡嗡的响。只有一个单音节的词，耿直的从她鼻腔中冒了出来。

　　“嗯”

　　周桪突然说：“能请你帮个忙吗？”

　　沈梦溪下意识问：“什么事？”

　　周桪掏出自己的手机，拿到了沈梦溪面前，沈梦溪看着不是周桪日常办公时常用的那部，就听周桪说：“能麻烦你给我一下褚北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沈梦溪没有接，给还是不给？

　　周桪见她为难，换了个问法：“我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

　　沈梦溪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抢过手机，三下五除二的，输了进去。

　　周桪接过，看了一眼收好。

　　“小北是多久到你们实验室的？”电话这么厚脸皮的事情，都要完了，听着周桪再放什么厥词，沈梦溪也觉得无所谓了，心里想了想回道：“大概1年多以前吧，15年……不对，14年那会了，差不多2年了。”

　　周桪哦了一声，思绪飘忽。

　　第一眼看到那封推荐信时，他也曾怀疑过。

　　他记得有回沈梦溪在布置新品发布会时，曾有个署名小北的电话打进来，电话放在桌子上，第一回响完没人接，但周桪听到了，刚想提醒沈梦溪接电话，低头却看到了屏幕上一闪而逝的署名，还不等周桪确认，那电话立马又打了进来，看到署名小北两个字在屏幕上跳跃，周桪有一瞬的错愕，鬼使神差的把电话接了起来，但对方第一句话，就掐灭了他心中燃起的熊熊火光。

　　那不是小北的声音。

　　周桪现在一想，那个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很活泼的男孩，叫，钟霜？

　　那会他们组几十个人正在开组内会议，讨论新品发布的事情，沈梦溪正在调试显示屏，周桪放下电话，很失望。

　　但见他此举的其他同事却很兴奋，连电话都可以随意接，可见俩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了，且据小道消息称，那回跟万旭高总应酬时，听说俩人睡在一起了。

　　要想把谣言锤实，只需给它加一点点细节和亿点点想象力就好。

　　沈梦溪当然不清楚也不会记得这些事情，看着周桪愣神，轻咳了一声。

　　周桪把车内冷气调高了几度，问沈梦溪能不能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褚北的事情告诉他。

　　“你知道小北之前是在哪里读书吗？你知道小北本科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吗？”

　　“这个我倒是没有印象，也从来没听小北提起过，当时本来应该是韩呈翼跟着我们导师，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小北，我一直以为小北跟韩呈翼是一个学校的。”

　　“那，小北现在有……”，周桪问了半句没了声音，沈梦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下反应了过来，随即很平淡的帮他把话接了下去，“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但不保证，你要不放心，自己去问问吧”，沈梦溪朝周桪手机努了努嘴，周桪道了声谢谢，结束了俩人今晚略显尴尬的对话。

　　“送你去哪？”周桪发动车子，沈梦溪从手机上查了查，报了个她们所附近的酒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