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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黑云压城城欲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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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崔涛。
崔涛笑着撑起歪斜在沙发一侧的身子,端起酒杯往那人面前举:“喝点?”
来人嘴角噙着一点稀薄的笑意,把崔涛手中那杯酒推脱掉,和崔涛对桌而坐。
崔涛也不拘泥,回手把那一杯推拒回的烈酒,仰脖,一饮而尽。
喝完,崔涛断断续续地说:“上回,那药,我还没谢谢你呢……”
“好说”来人依旧噙着点稀薄的笑意,望向崔涛,崔涛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那只方杯,举到视线齐平处,晃动起来,“对了,你姐呢?没来?”
王新野朝着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吧台努了努嘴,那边,一男一女,不知在聊些什么,有说有笑的。
崔涛自鼻腔中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复又把面前平举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看他这样,王新野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不知是否出于存心刺激崔涛的意思,王新野意有所指地问道:“怎么样?那药……效果还可以吧?”
崔涛闻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王新野快他一步,抢先把送到口的酒杯拦了下来,“再喝你就真醉了。”
崔涛不耐地挥开他的手,看也没看他,又是一饮而尽。
王新野讪讪地把手缩回,问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崔涛不知端起第几杯酒,平举,望着那浅口杯中轻轻晃动的液体,什么也没说。
王新野无声一叹,自己往沙发靠背上一仰,晃动起二郎腿,无聊地玩着手机。
过不多会,就见崔涛在自己口袋中,搜摸起来,但搜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就在他要暴跳如雷前,一只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找这个?”甜美的声音,低低地飘来,不大不小,在这吵闹的场所中,却能恰恰好的飘进崔涛的耳中。
崔涛没接,抬眼看了面前人一眼,王伊洛两眼一弯,把手机往前又递了递。
崔涛接过,划开手机,王新野忙给他姐让了个位,姐弟俩落座后,王新野低俯在王伊洛耳边,嘀咕了几句,就见王伊洛听后,静默了一会,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见他姐摇头,王新野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登时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王伊洛伸手想拦,但由于动作幅度太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这么眼看着她弟淹没在舞动的人群中,倏忽便不见了踪影。
“哎……”崔涛突兀出声,王伊洛回神,莫名看向崔涛。
崔涛眼神不避不闪,又是一杯下肚,“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俩个,你想得到谁?”
听闻,王伊洛又是露出标志性的两眼一弯,一脸人畜无害的看向崔涛,并没有要回答的意味,甚或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王伊洛根本听不懂崔涛在问什么。
崔涛嗤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是我多想了。”
王伊洛没再装着,只是很浅地应了一句:“你比我更自由。”说着,从桌边拿过一只方杯,给自己满上,“敬你”,王伊洛掩去一瞬落寞的神色,复又换上那张笑晏如花的面庞。
崔涛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端着杯,与王伊洛遥遥一碰,“也敬你口中,所谓的自由。”
俩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
自从跟李锦襄离婚之后,褚琴重操旧业,继续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在李锦襄那边亲戚的口中,褚琴就是个靠“倒腾货”起家的二道贩子,做她们这行的,都很讲风水,信神学,褚琴走南闯北这些年,遇到难的时候,是真难,但好在,万险总能柳暗花明,这加深了褚琴对命理风水学的信服。
年前,她还是依照旧例,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庙里算了一卦,测测来年的吉凶。
师傅解签时,没有明说是吉是凶,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希望她来年,莫要执妄太深。
褚琴大概想到是什么事情,照例还多给了师傅一笔香火钱,说自己会三思而行。
这也就刚跨了个年,春还没开,那边谨遵三思而行的人,踩着一双恨天高,从火车站一路飞奔到学校。
原因无他,是学校教导主任通知褚琴来学校的,电话中说的语焉不详,只是告诫褚琴,这事影响恶劣,希望褚琴这个当妈的能亲自来学校处理。
那边褚琴接电话时,正在跟几个拿货商扯皮,这几家也算是跟褚琴交情菲浅,早些年,褚琴在市井天桥走摊时,跟这几家同期摆摊的,渐渐熟络起来,几家靠着这些年的辛勤劳作,也攒下点身家来,后来褚琴一心结婚就没继续跟着这几家一起干了。
再后来,经历了离婚,那段时间褚琴异常消沉,她离婚这事,渐渐传到这几家耳中,大家念着旧相识一场,又劝褚琴回来继续跟着他们一起干。
褚琴推拒了几次,但自己本心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人,后来也就慢慢又操起了这个行当。
这几年,几家人瞄中了外贸这块蛋糕,都想切一块,无奈,之前没人做过这方面的生意,想入门又没头绪更怕让人拐了。
这种时候,褚琴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靠着自己的头脑和手腕,当然,不可避免地还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给几家人找了个门路,靠着这条线,几家人先是小投了几笔,摸着石头蹚水,眼看水蹚的差不多了,几家人一合计干脆投了笔大的,都有打算从中大捞一笔,然后颐养天年的意思。
没成想,就是这笔原以为百分百稳妥的大手笔,却让众人来了个马失前蹄。
现在俄罗斯那边等着交货,国内的代加工厂又因为资金链断了供不上货,眼看就要到交付期了,这可把几家人愁坏了。
正在跟几家人扯皮时,学校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的。
刚开始,褚琴以为是诈骗电话,听了没两句就挂了,校方那边估计也是头次遇到这种事,家长还能把自己的电话给挂了?
复又拨了过来,褚琴不耐地接起,那边更不耐地先表明身份,而后不悦地训了她几句,方才把褚北的事情,在电话中又简单的跟她交代了几句,指名道姓要她必须尽早来学校一趟。
挂完电话,几家人缠着不让褚琴走,褚琴经商久了,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僵持不下时,只得把刚才手机通话的录音,公放了出来。
“王姐,李哥,陈总,你们都有孩子,看在我褚琴这么多年,也算是跟着大家打拼一场的情面上,大家做父母的将心比心一下,成吗?”褚琴转向面前的每一个人,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褚琴就是再不济,信誉二字不会丢,大家也算共事一场,我褚琴之前是什么样的,想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出了这事,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既然这条线,当初是我褚琴牵线搭桥,给大家铺的路,我绝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只是现在我家孩子在学校是真的出事了,刚才电话里你们大家也听到老师说什么了,我现在要赶回去,给孩子处理一下,请大家通融通融吧,处理完孩子那边的事,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回来,成吗?”
为首三人,默不作声片刻,还是那陈总,先点了点头,王姐剜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脸别开了,褚琴望向李忱,后者在她目光注视中溃败,让了条道,褚琴说了声抱歉,快步离开,订了最早一班车,火速往学校赶。
下了火车后,褚琴顾不得回家,拎着那点随身行李,直接杀奔到学校来。
内心腾起的怒火,加之一屁股的烂糟事,烧的她快要失去理智。
早恋这俩个字眼,在褚琴心间突突地跳,不知道是不是源于李锦襄的事情让她之前大受刺激,只许州官放火的褚琴,自己时隔多年后,和前夫玩起了旧情复燃,但潜意识当中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出现早恋的苗头。
前有李江夏的书信往来,已经把褚琴气的够呛,现在平时看着无欲无求的褚北,没想到,给她整了个更大的,不光早恋,还恋的满校皆知,恋到校方要请家长的地步。
这死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褚琴在心里狠狠地想,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他。
*****
等褚琴杀奔到学校时,大课间刚结束,学生们磨磨唧唧地回教室,等着上晚自习,褚琴一路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好不容易找到教导处,就见那门边立了个熟悉的身形。
正是褚北。
褚琴快步走上前去,扬起一个巴掌就要打,却一瞬对上了褚北望过来的目光。
惊惧,哀伤。
褚琴从没在褚北眼中看到过这种目光。
还记得那会,她看到李江夏的书信往来后,当着李江夏的面,把那一张张书信,撕成碎片时,李江夏眼中多的是,恨意,是咬碎牙合着血吞下去的坚忍。
从不似这般的,哀伤……
最终,那道带着凌厉掌风的巴掌,化为了一个推掌,把褚北直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远处,躲在拐角偷瞄的陈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回家我再跟你算账!”褚琴撂下这句话,转头推门而入。
关门声如砸墙,捶在褚北的耳膜上,嗡嗡作响。
*****
那张照片是崔涛无意中拍的,他原先只是想拍下褚北,万没想到,褚北近前一步时,对面那个人的吻会落下来,而让崔涛更没有想到的是,褚北,心甘情愿,不避不退地接受了这个吻。
崔涛曾无数次想把这张照片删除,但这种钝刀子一刀一刀磨在心尖的痛楚,却犹如凌迟般,除了带给崔涛无尽剜痛的同时,也进一步地刺激着他心底那道不可言说的强占欲望。
但崔涛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张照片宣示于众人。
所以在东窗事发时,震惊到了所有人,包括崔涛和王伊洛。
却唯独除了一个人。
一个把褚北和周桪接吻照中,周桪方简单模糊处理后,投递到学校举报信箱的人。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王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