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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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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鼎一……
骄阳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有多久没见过他已经记不清了,印象当中的这个人仿佛还是那个背着蓝色旅行包的健朗的小子。
从那次李鼎一骑着摩托车带她离开那条巷子以后,过了三个多月,她意外的发现他竟然和桑家珉是战友。
那年冬天一直很冷,十几年罕见的大雪降临,使得年前的交通处于半瘫痪状态。骄阳刚好赶上出差,被堵在了丽港火车站回不了南陵。那时她在丽港买了许多东西,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心中急的想哭。
桑家珉鞭长莫及,只好让自己在丽港的朋友来接应骄阳。那天离的很远,骄阳看到了一身蓝白相间色的羽绒服,从候车室黑压压的人群后挤过来,那人头发极为清爽,身材挺拔,羽绒服里是一件纯白色绒线的低领T恤,站在人群中分外出众。
吸引骄阳的是他肩上背的那款旅行包,她怔怔的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那包确乎和那天晚上骑摩托带她甩开歹徒的人背的一模一样,骄阳有些惊讶,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原来是你!”骄阳象看到救星一样,拉着箱子迎面和他站到一起。那时候她忐忑的心里猛的踏实了许多,从潜意识里,她认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好人。
“你就是桑家珉的女朋友?”李鼎一打量了她一番,似乎不可置信的询问。
骄阳点点头。
李鼎一这才舒了一口气,“桑家珉那小子,让我来接你,我说我不认识啊。他说让我尽管挑那人群中最漂亮的找。结果我绕了七八圈……”
骄阳顿时被他的话弄的窘迫不已,这等于直白的打击她的长相过于平凡,语塞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若是在平时,她肯定用话语回击过去,可现在念在他曾经救过她,加上现在自己只身在外,无亲无靠,还要仰仗他关照一把,只好忍一口气。
李鼎一将骄阳的行李全换到自己手里,肩扛手提的任务都由他一人包揽,她空着手跟在他后面,忽然间反而有些愧疚。
李鼎一帮骄阳拿了行李回自己的住所,骑着摩托车载着她。一路上风很大,雪冰封了大半个路面,她穿着厚厚的冬衣,头发和围巾被吹的飘飘扬扬。她瑟缩着身子躲在他后面,想让他充当挡风的屏障。骄阳发现他穿的很单薄,头发被风吹的全竖起来,搂出光洁的脖子。
“你不冷吗?”
“这算什么啊?从前在部队的时候,下雪下雹子下什么也照样站岗。”
“南陵的冬天从来不下雪,丽港就不一样,太冷了!你没觉得吗?”
“南陵一年四季气候都差不多,当然是丽港好,四季分明。”
“你来丽港多久了?”
“每年都来,半年在丽港,半年在南陵。”
“你喜欢哪个城市?”
“都一样,不过以后还是在丽港的好,南陵的房价太贵了,娶不起老婆。”
“……”骄阳那时候觉得李鼎一这人似乎有些粗俗。
那时年前的气氛格外浓烈,摩托车顺着街道,七绕八拐的开进小巷,里面有孩子的嬉笑声和零碎的鞭炮声,胡同口的积雪已经被人清扫过了,连石路上的冰渣也被人铲去了。胡同两边的住户门上都挂起了灯笼,贴上大红的对联。偶尔有门前放上灶台的住户,正忙碌着做点心,炸年糕。年味十足。
南陵是个新兴城市,近几十年才崛起的南方大都市,而相比较起来,丽港的繁华中还带着一种古老的文化底蕴,丽港人很注重传统和习俗。尤其到了过年和节庆,那种家的感觉十分温馨。骄阳常年只身在外,好几年没回过家过年。直到认识桑家珉以后才开始恢复有家的生活。
那年原本她以为要孤独的熬过春节,却没想到李鼎一租住的胡同里竟然热闹非常,几家人合伙过了春节,房东吴大嫂家新买了最新的液晶彩电,几家的大人孩子挤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在繁华都市的一隅,还存在这样温馨原始的过节方式,骄阳那时心底泛起一种异样的感动。
因为是客人,几位热心邻居围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总不住的帮骄阳夹菜。
“李哥,你今年多大了?”席间有个十几岁的男孩调侃似的问李鼎一。
他端着饺子,眼睛还没从电视的方向回转过来,下意识的回答:“属猴的。”
当那人同样问骄阳的时候,李鼎一终于意识到这其中包含的意思,瞥见骄阳窘的脸都红了,赶忙解释说:“你瞎猜什么呢?这是我战友的未婚妻,下雪了回不去南陵,到咱们这过年,你小子少动歪脑筋。”
那男孩被李鼎一训斥了一顿,作着鬼脸跑开了。
临家的大嫂听到李鼎一的回答反而有些担忧,包着饺子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冯,你也别老不在乎这些,看看你的战友,未婚妻多漂亮,一看就是个稳当的人。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张罗了,从前胡娜那孩子,嫂子看着就觉得不踏实,分了更好,别伤心,等过了年,嫂子给你介绍更好的。”
“嫂子!我没急,也没伤心,您看您说的。”李鼎一语气中充满委屈,“我至于吗,其实我从来就没觉得胡娜跟别人结婚了对我能造成什么打击,我一个人现在就挺好。”
几位嫂子的神情似乎表现的颇不相信,仿佛认定了他受到失恋的重创以后,才开始对感情觉得无所谓。
李鼎一说不过几位嫂子,一来二去,已经被莫名其妙的安排上了几场相亲任务,眼冒金星的求饶。
他那时也觉得人的心有时确实古怪,按说那个从初中就和他坐前后桌,每天朝他扔纸条的女孩,也在长期的学校生活中,和他建立过一种微妙的关系。那时他们一起在校门口吃过炸串,一起逃课去听歌星的演唱会,一起到网吧玩游戏。那感情,在还处在懵懂状态的李鼎一眼里,更像一种阶级友谊。胡娜当时是学校里有名的校花,有着明艳动人的气质,常常吸引许多男生私下里议论。
只是有一天,那个漂亮的女孩忽然为难的找到他,说外校的几个小混混来找麻烦,希望他能帮忙摆平。当时李鼎一并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胡娜偏偏会找到自己,只是在她楚楚动人的哀求下,顺手答应了下来。
那回他一个人对付了对方五六个人,凭借一身打架的本事,轻松的放倒了几个气势汹汹的混混。当他整了整歪斜的校服,背起扔在一边的书包,从那条僻静的小巷出来时。胡娜站在外面感动的像看到恩人,看到偶像一样。
他没想到胡娜当时冲过来亲了他的脸一下,当时他完全懵了,接下来的话更使他僵在原地许久做不出下一个动作。
胡娜的身上有一种幽香,搂上他的脖子,笑容中带着和平时略微不同的神采。
“做我男朋友吧……”
李鼎一确信这是在认识胡娜许多年来,唯一一次看到她瞳孔的深处带有一种深邃而不可见底的颜色,衬着漂亮的双眼皮,整个人似乎更加动人了。
和胡娜恋爱的三年里,日子过的也算顺利,除了有时被几个暗恋美女的男生当做公敌外,更多的是被人羡慕和追捧。只是美女的脾气确乎比普通女孩大一些,更重要的是,胡娜老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层出不穷,有时让他疲于应付。
那时胡娜说他比别的男生高傲,别的男生愿意等她等一夜,愿意随时随地蹲下来帮她系鞋带,愿意花哪怕再多的钱在她身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却不是,有事不能陪美女的时候,他会果断的推掉约会。他不会整日跟在她身后,不会在吃鱼的时候帮她把刺全挑出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答应她无理取闹的要求。
胡娜说跟他在一起,其实很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离开的时候,却总下不了决心。
李鼎一服兵役的那一年,胡娜哭着追着火车跑出好远,让整个车厢的战友羡慕的死去活来。预备役的时候,他们连就被派去前线支援抗洪了,当时情况特别凶险,他为了搭救挂在树枝上等待救援的两个孩子,差点送了命。当时呛了许多水,战友把他救上来的时候,桑家珉还担忧的喊他。隐约中他听到战友说他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等着,绝不会舍得死。
只是他挺过了两年,退役回到家乡的时候才知道,胡娜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当时他以为自己应该会伤心会埋怨,甚至会有自暴自弃的举动。事实上,所有人都认为那样才是他应该有的心情。可是他那时才发现,他竟然没有特别强烈的愤慨。或许胡娜从前说的对,他是个爱情白痴,理解不了感情里蕴藉的东西,所以当他又回复到单身的时候,剩下的更多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