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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六章 ...

  •   “反正不是为了国家那种无趣的东西。”

      不为国家,那为什么?

      在他的心中,什么事物,称得上“有趣”?他又为了什么,执长剑,立于此?

      兮子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问题。虽然,像他这样的人,为了什么好像都不甚稀奇,可她偏偏好奇心旺盛。

      她没有问出来。分寸感是她的美好品质之一。人不愿讲,她就不问。万一人家是因为身高不够,被意中人拒绝后跑来战场证明自己呢?岂不是让人家尴尬。

      意中人......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也会有意中人吗?

      以他的心性,就算有的话,八成也是天上的辉夜姬吧?

      想起这茬,兮子的小嘴撅成了一朵小樱花。

      那么问题来了。辉夜姬与她,孰美?

      十五岁的少女,心思就像一朵天马行空的云彩。

      一路上,兮子撅着小嘴,玩着头发梢,心不在焉地看着某人的侧脸走神儿。脑内云彩飘飘,飘成了一瓶养乐多的形状。

      回到军营的时候,银发卷毛正蹲在井边洗脸。

      “阿拉阿拉,一大清早就看到这张臭气熏天的脸。怪不得啊,星座占卜姐姐说,天秤座今天要倒大霉。”银时的刘海儿像被电打了一般,一张脸还在滴水,却也没忘将高杉数落。

      “哼。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头发比鸟窝还乱的人,没有资格取笑我。”高杉从他的身边走过,领着一堆浩浩荡荡的小木车,目不斜视。

      队伍经过时,刀疤君被白夜叉“无意”伸出的脚绊了个踉跄。

      “哎呦喂!”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冒冒失失的,是新来的吗?鬼兵队的吗?”白夜叉摆出一张气恼的脸。

      “啊?我吗?白夜叉大人早上好,小的名叫刀疤君。”刀疤君马上站的比军姿还直。

      “哈?刀疤君,这么中二的名字啊,是矮杉那家伙给你取的吗?是的吧,一听就是那家伙取的吧!”银时的嘴张成了一个圆。

      “喂,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有替别人取名字的习惯。”高杉立即从前方折回,十分护短地挡在了队员的前面。

      “哈?我有说你吗?我说的是矮杉,你是矮杉吗?终于承认自己是矮......”

      话音未歇,高杉的拳风已然袭来。

      银时躲闪着,嘴里的风凉话一刻也没停。

      可怜的刀疤君,夹在两人中间,变成了人形沙袋,却还以为两人是因为自己才大打出手,一边挨着拳头,一边面露难色。

      “这不是兮子吗?这么快就投入战场了吗?”每个音节都字正腔圆。声音的主人,不用回头,她也猜到了八九分。桂,军营里永远起床最早的那个,别人还在洗漱的时候,他已经晨练完毕,仪容仪表整齐到随时可以奔赴前线。

      “桂先生,早上好!没错,我想尽快适应这里,所以......”兮子双拳紧攥,一秒钟入戏。

      “好。真好。真不愧是烈士遗孤,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桂拍手连连。

      “桂先生过奖了!不严于律己,又怎能击败幕府,怎能报仇雪恨呢?”兮子演技蹭蹭蹭起飞,飙到外太空。

      “喂,小贼,这么说话,不怕长长鼻子吗?”结果收到了一记白眼。刚在记事簿上划下“一百五十八胜”的高杉,压低声音,在兮子耳边吹起了风。

      “说谎能让鼻子变长的话,我早就变成匹哔——曹啦。”兮子声音更低,回敬耳边风一抹。

      “啊哈哈哈哈,这不是晋介吗?早上好啊,一起去搜集情报吗?”一大清早,坂本已经换好了便服,身后跟了一票土佐小弟。

      “哦?搜集情报?又是春桃屋那种地方吧。”高杉挑眉,毫不留情将其揭穿。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坂本摸着卷毛尬笑。“所以说,要一起吗?据说春桃屋新来了一批姑娘,个个能歌善舞,还很漂亮啊哈哈哈。”

      能歌善舞,还很漂亮?

      高杉回眸,去看兮子反应。

      兮子正一边玩着头发梢,一边和树枝上的鸟儿说话。

      高杉垂下眼睫。一小时前,那个驰骋疆场,浴血杀敌的英雄,此刻看来,却也只是个为了小小心事左右为难的少年。少年剑锋一样的眉微微拧着,似乎正在思考,思考着一件......过往人生中从未涉及过的巨大难题。

      花街,合法合理的地方。血气方刚的年纪,说去也就去了。可是,心里若住了一个人,花街这种地方,还有意义吗?

      更直白地说,他,喜欢她吗?

      是否喜欢一个人。十七年里,这样的问题,他还从未思考过。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一个人是否对他的味儿,只需要几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他心中就会有数。

      他讨厌一切沉闷,墨守陈规的事物。比如愚忠君主的家臣,讲武馆课堂上空黏腻的空气,高杉家满口武士道的老头子。相反地,跳脱,新鲜的事物能够很好地吸引他的眼球,比如,菊滨海滩上带着咸味的海风,“来历不明”的教书先生,看似懒散,实则强悍的银发卷毛......

      那么,对于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小贼,他有什么感觉?

      小少爷扪心自问。

      这个第一次见面,同他连过两招,第二次见面,献上一招锦囊妙计,一拍案,就敢和他上前线的女孩子......

      “不了。我今天没有兴致。”

      他冲坂本摆了摆手。一步一离去的步伐,更像一种郑重声明。

      兮子送走了枝头上的鸟雀,微微低头,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不去花街玩?”十秒钟后,那道青树般笔挺的背影后,多了一只小喜鹊。

      “还不去医疗队报道,是想让我收回那封推荐信吗?”高杉语气板正,脸更板正。

      “你收不回啦,我已经藏好啦。”

      “那就快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
      高杉并没理会兮子,命人将小车推到伙房之后,进帐休息去了。

      兮子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讨没趣,老老实实走向医疗队。

      有了高杉给的通行证,一切都很顺利,交了表格,领到队服,之后便是等候新兵培训的通知。

      想起刚才,小秃子和麻子脸满脸不服却又不敢贫嘴的样子,兮子心里别提多嘚瑟。

      可惜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支非正规军,以松门三人为圆心,招兵买马,吸纳英才,才得以建立,因而萩城人的比例并不算小。兮子当初,在萩城是个什么口碑,也无需再赘述。一步一个脚印种下的恶因,很快地,催生出了应有的恶果。

      走出医疗队的时候,她察觉到,身后似有不善的视线,正将她凝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早已习惯了应对恶意,她含笑转头。

      为首的是麻子脸,身后跟了一帮子“受害群众”,个个摩拳擦掌,咬牙切齿,以恶狗欲待撕碎蹄膀的姿态朝着她一步步逼近。

      “喂,臭女人,没忘了我们是谁吧?”

      “还真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一刻,兮子可算深切领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那些过往岁月中,被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戏弄过,欺骗过,迫害过的萩城群众们,现在以攘夷军的身份,在她面前站成了一堵墙。他们坚决反对她的加入,以她“作恶多端”为缘由,“来路不明”为凭据,“狗改不了吃屎,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为论点,将他们犀利的言辞,恶毒的诅咒,雨点一般地砸在她的身上。兮子却不肯让步。从昨天起,跟着高杉夺军粮到现在,她还没吃上一口饭呢。军粮是她夺来的,就算要赶她走,那也得分她一半才成。

      委屈归委屈。以寡敌众,不是她的风格。

      很快地,她没什么骨气地搬来了救兵。

      当“救兵”从一众怨气满满,撅嘴瞪眼,却也只敢恭敬俯首的受害群众中穿过,立定,并以询问军情的姿态问出那句,“她怎么了?”的时候,受害群众们终于绷不住了,慷慨激愤了,泪如雨下了......

      “总督大人!她偷过我的钱袋啊!十五块三毛三分钱,外加一张证件照,花了五毛钱拍的!”
      “总督大人!她骗光我的彩礼,然后逃婚了啊!不嫁就不嫁,呜,还要说俺长得像倭瓜!”
      “总督大人!她不是号称阴阳师,法号阴明,会通灵么?可她为什么在这里?!”
      “总督大人!她说自己是国家一级催产师,骗走了俺家四只会下蛋的老母鸡哇!”
      ......
      控诉声似浪潮般淹没耳畔。

      高杉闭眼,眉心不断跳动,好一阵子,才抚平崩溃心绪,一点点扭过头去,“喂,你到底怎么搞的?”

      兮子见状,飞速躲到他的身后,双手扒着他的胳膊,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眼睛水汪汪,“以前年纪轻,不懂事啦。”

      后来,这场风波,以兮子站出,右手指天向在座全场立誓重新做人,并用高杉人格做担保,而勉强告终。

      高杉事后觉得哪里不对,但碍于军务繁忙,也就没再深究。

      谁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当初,两人于令人遐想的时间点,从他的帐子里一同走出,被众人目击,从此背上天降桃花。
      现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兮子仍旧没有半点澄清的意思。

      流言传播的速度永远大于流感。

      兮子是高杉晋助的小女朋友。

      这早已是全军营,就连后勤烧饭大妈都知道的事了。

      “总督大人,下个月的养乐多,把大嫂的份也一并算上吧!”队里的财务永远精明且上道。

      “啊哈哈哈哈,以后的花街之旅,我们要失去一位伙伴了啊。”坂本摸着头笑的花枝乱颤。

      “真是太好了!革命情侣一起为了攘夷奋进!真是振奋人心!”假发的心里永远只有攘夷。

      “喂喂我说小不点,你不会真的,那个什么......”银时欲言又止,郁郁寡欢,宛如失恋。

      就这么,接二连三收到各路贺电,损友们轮番轰炸式慰问,甚至那次......他在营地里正走着,突然就看见几个人遮着面,猫着腰,鬼鬼祟祟跟在兮子后面,他从背后点了点其中一人的肩,那几人吓得发抖,捂脸就要逃,他一把揪住,掀开那人面巾,然后脸上慢慢泛起一层厚重阴影。

      “少爷饶命啊!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几个人声泪俱下,磕头连连,完了在高杉的眼神杀下,连滚带爬逃了。

      高杉扶了扶太阳穴,远目,冷静。那几人不是高杉家的家丁又是谁?喂,唱的哪一出?搞清楚,他从讲武馆走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那个迂腐的家断绝一切关系了。那个老头子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竟然背着他派人打探兮子?

      呵,吃着幕府的薪水,到底是闲。

      “我们的事情,要不要对外澄清一下?”那天,兮子帮他换药的时候,他终于率先开了口。

      “过一阵子吧。”兮子按着棉球,也没抬头。

      “你还真是气定神闲啊,不怕名誉受损吗?”

      “这个时候开口,只会越描越黑吧。军营生活这么枯燥,他们巴不得多来点八卦呢。等过一阵子呗,大家都说腻了。”

      “喂,小不点,伙房土豆没了,快和阿银我一起......”营帐在这个时候被掀开了。白夜叉探头进来,然后在看见帐内光景后,一瞬间石化,并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扔掉了手里的帐布。“啊咧,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哈,哎哎哎真是的,一大清早就看见这种画面,应该不会长针眼吧,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阿银我长针眼。长什么都好,哪怕痔疮也好,拜托了千万不要长针眼。”白夜叉面无表情,走了。

      高杉的伤口在腹部,换药时脱去了上衣,而兮子又坐的很近......

      虽然青春萌动,但两人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所以心中全无绮念。直到白夜叉走后,两人才意识到此刻的气氛过于暧昧,各自装作无意,撇开了视线。

      “好了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高杉望着右帐篷顶。

      “好了,给你,快穿上吧。”兮子望着左帐篷顶,瞎抓递给他一件里衣。

      “高杉!江户那边传来消息......”营帐又被哗啦掀开,这回出现的,是假发震惊的脸。

      “你们......你们......”帐布被光速放下的同时,外头传来了假发咬着牙,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高杉那个家伙,真是太堕落了!竟然在军中对未成年下手,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追逐日本黎明的圣地,其他同伴挥洒血与汗水的地方,他却用来挥洒奇怪液体,真是可恶啊,把军营当成什么地方了!”

      “假发,你也找晋介有事吗?真巧呢,我新谈下的军火商,据说和鬼兵队......”坂本从远处笑着走来,和假发打了招呼之后,没有听从他“千万别看”的劝阻,同样地,掀开了门帐而后又倏尔放下。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吗?晋介你等一等哦。”十分钟后,神通广大的坂本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包装严实的小盒子,嗖地一声,扔进了高杉的营帐。

      “只有榴莲味的了,你们凑合一下吧!借了半天才借到的,炮兵营的山田君喜好真是太猎奇了啊。你们要是介意,一会儿哔——的时候可以在鼻子里塞上棉签啊哈哈哈哈。”坂本像装了扩音器一般的超大号嗓门,以足以覆盖方圆百里的超大号音量,余音绕梁,久久不绝,将他的声音回荡在整座攘夷军营的上空。

      上联:六月飞雪好风景。
      下联:跳进黄河洗不清。
      横批:高杉,卒。兮子,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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