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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的女主角 ...

  •   按照学校的安排,研究生的课程,主要集中在研一,至于剩下两年,则将自主权交给学生,尽量不安排课程。所以周围的同学,有的准备攻读博士,有的准备参加实习,各自为前程计划准备,也有的尚在茫然,日复一日地游荡,虚掷没课的时光。
      余晚晴的导师询问她的打算,余晚晴表达了想要实习的意愿,很快,导师说,有一个剧组的导演,与他有不错的交情,他可以将自己的学生推荐去实习,不知她有没有兴趣。
      余晚晴立刻表示愿意,非常乖巧、非常活泼地谢谢了自家导师。
      “我导是天使。”
      听到这么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吴以忧勉为其难从电脑上移开眼睛,“怎么了?你又哄得他给你什么好资源好项目了?”
      “他给我推荐了一个剧组实习。”
      “说白了,不就是过去打杂吗,至于这么高兴?”
      “当然不,我过去,是了解和熟悉行业的运作模式,虽然肯定是打杂,但是也各处都能学到东西,能够让我对职业规划更加清楚。”
      “好吧,看来这学期,我要独守空房了,下学期呢,考不考虑和我一起去上海实习?”
      “如果有合适的,就考虑。不过,你去上海,难道不是为了找蔡同学吗,我一起去,是不是太亮了?”
      “不跟你这么宅的公主合租,谁能给我做好吃的,谁能整理房间,布置房间,让我随时随地都受到文学和艺术的熏陶呢?”
      余晚晴:“信不信我报复你。”
      “怎么报复?”
      “实习的剧组是《试问江湖》。”
      “啊!!!”
      余晚晴甚有先见之明地捂上了耳朵,不忘补刀:“展念是女主角。”
      大概在去年末、今年初的时候,吴以忧忽然坠入爱河,爱上了一个真正红到发紫的女明星,展念。并且从此以后,对展念小姐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牵肠挂肚。
      吴以忧缓过来,立刻对她进行打击报复,“《试问江湖》的拍摄地,不是叶学长的老家吗?”
      “他在上海读书,而且,”余晚晴波澜不惊,“早就是前男友了。”
      吴以忧含泪将余晚晴送上了高铁。
      窗外景物飞驰而过,余晚晴打开手机,浏览《试问江湖》官博,虽然早就做了功课,然而不由自主,手指停在定妆官宣的那一条,没有点开,可是她知道自己在看哪一张。
      《试问江湖》的男二,许朝熙。
      这一年,许朝熙的负面新闻有增无减啊。
      手指左滑,返回微博首页,余晚晴忽然注意到一个上升飞快的热搜,“《押韵》女主角”。
      点开,热门是一篇分析帖,博主扒出了《押韵》的创作时间,指出,这正是《城市记忆》录制结束的第二天,再结合陈依依和许朝熙的绯闻,博主推论,《押韵》是许朝熙写给陈依依的歌,因为歌曲讲述了一对恋人同游展览,而歌词里的“琉璃塔”恰恰佐证这是当时的创作。
      由于陈依依素来是“才女”人设,所以歌词结尾的“文学家”,也就是《押韵》的女主角,必然是陈依依。
      帖子最后的结束语:“这么浪漫的表白方式,嗑到了嗑到了。”
      评论:
      “嗑到什么了,脑子吗?”
      “多久之前的事了,还拿来炒作,某艺术家想红想疯了吗。”
      “陈依依放过许朝熙行不行,别再营销蹭热度了,吃相难看。”
      “那个说陈依依的,陈依依早就澄清了,跟你们朝朝[呕吐]没关系,是谁在买热搜不用我说了吧。”
      “陈依依?早就过气了……”
      余晚晴抵达剧组的时候,许朝熙已经发完了澄清微博,不过,评论区实在不能看。
      “李导还没结束,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结束了我来叫你。”
      余晚晴乖巧地点头,“好的,麻烦姐姐了。”
      “不客气,这是你的工作证,拿好了。”
      “谢谢。”
      余晚晴乖乖将工作证挂在脖子上,没想到上面还贴心地印了她的名字,余晚晴立刻对导演和剧组产生了好感。
      “那个,麻烦让一让。”
      余晚晴才发现自己站在一辆保姆车的门外,影响了人家的进出,她立刻挪开,“抱歉抱歉。”
      眼前的脸,有点熟悉。
      好像是许朝熙的经纪人,张天力。
      那就是说……
      余晚晴抬头。
      许朝熙正下车,看见她,大概是觉得眼熟,想了想,眉目舒展开,笑容还是和当年一样,“好久不见,我的女主角。”
      《押韵》真正的女主角,路人晚晚子。
      余晚晴也微笑,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艺术家。”
      许朝熙听到“艺术家”三个字,挑了挑眉,余晚晴观察到他细微的表情,暗自记下,看来以后要慎用这个形容。许朝熙俯身,看着她的工作证,一字一字念她的名字,“余,晚,晴。”
      余晚晴说:“来实习,请多指教。”
      张天力清了清嗓子,“行了,别让导演等了。”
      许朝熙问她:“拍完了吗?”
      “带我来的姐姐说,还没结束,让我在这里等,她会来叫我。”
      “听见了吧,”许朝熙笑着说,“让她在这里等,是打算把我们一块儿叫去,急什么。”
      “我急什么?你自己什么表现,不知道吗?”
      许朝熙耸了耸肩,“不知道。”
      张天力看了一眼余晚晴,“我懒得说你,没一天让我省心。”
      余晚晴抿唇,忍住笑。
      被许朝熙发现了,他问她:“在笑什么?”
      余晚晴立刻向张天力认错,“对不起。”
      “没有,”张天力大概觉得她有点怪,但是依然很礼貌,对许朝熙就很不客气了,“你看看人家,一个实习生都比你懂事。”
      “公司没有事要忙吗?”
      “有!我一堆事!你倒是让我放心啊,生活助理一年换六个,我拿一份工资,干两个人的工作,你要是——”
      “你有完没完?”许朝熙的手捏紧了车门,陡然变了脸色,声音也提高,显然是非常愤怒的样子,“我不需要生活助理,一个都不要!”
      他的声音引起周围人的注视,余晚晴默默退开一步。
      张天力丢了面子,普通的抱怨也变成了积攒不满的爆发,“许朝熙,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些年公司容着你,纵着你,好好算一算你的那笔烂账,大家好聚好散,彼此都留点脸,别太过分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众人的表情没有惊讶,看来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有个温柔安静的声音,“那个,要不要先去找导演?”
      许朝熙看去,被他的影子笼罩的女孩子,正望着他微笑,指了指远处走来的人,“那个姐姐来了,应该是来叫我们的。”
      那个笑又浅又淡,像潺潺流淌的溪水,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他的愤怒影响的人,看他的眼神,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想起月光和歌谣。
      许朝熙大步下车,带起一阵风,“走。”
      张天力诧异地看向余晚晴,余晚晴不解,张天力揉了揉额角,觉得这个女孩的面容和气质,实在太过人畜无害,很想让人卸下心防,坦白从宽……正这样想,他听见自己开了口:“他第一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余晚晴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默默走路,李导已经在等她,态度很和善,“你就是小余吧?周教授跟我说过,你是个不错的学生,态度端正,肯学东西。”
      余晚晴微微欠身,“希望不会给您添乱。”
      “不会不会,这两天你先跟着我,熟悉一下情况,具体的工作,我们再看,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谢谢导演。”
      李导交代完,转向许朝熙,表情不由复杂起来,“晚上的戏准备得怎么样了?”
      许朝熙点头,“现在就拍吗?”
      “哦,那倒不急,只是在拍之前,我想和你强调一下剧组的纪律,让所有人等你一个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
      许朝熙:“……”
      张天力连连点头,“是,我们知道。”
      余晚晴默默站在一边,听导演批评许朝熙,看来,之前许朝熙放过剧组的鸽子,还不止一回。倒不是安排了别的活动,单纯是觉得自己不在状态,所以直接罢演,给剧组的工作造成极大的困扰。
      许朝熙始终沉默不语,直到最后,才勉强表了个态,“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道具组开始筹备晚上的布景,场面一片忙乱,负责人不断核对细节,连瓶花、帐角都不放过,忽然眉头一皱,“这个活字印刷的字模是谁排的?我说了几遍了,这个不能乱摆,今天有特写镜头,必须摆成《千字文》——什么叫图纸找不到了,找不到就去找,要不然你给我对着繁体字,对着原文,一个个查,自己重新做一张!”
      余晚晴立刻跑上前,“请问,只要摆成《千字文》就可以了吗?我会摆。”
      负责人看了看这个一团学生气的女孩,“你是……新来的实习生?”
      “嗯,我会背《千字文》,也认识繁体字,不需要图纸,马上就能摆好。”
      负责人手一挥,“那太好了,摆吧。”
      余晚晴立刻动手,从“天地玄黄”找起,三分钟就将全部版面摆好,负责人统筹完其他道具,回到她身边,夸奖了一句:“你这比我们对着图摆快多了。”
      “正好专业对口了,侥幸。”余晚晴笑得很乖巧,“下次有这样的事,直接叫我就好啦。”
      “好,谢谢啊。”
      “应该的。”
      余晚晴退到场边,左顾右盼,许朝熙抱臂倚在廊下,剧本被丢在一边,几分探究地看着她的行动,“找什么?”
      “纸和笔。”
      许朝熙从剧本下面抽出几张白纸,还有一支签字笔,“用吧。”
      “谢谢。”
      余晚晴在场边坐下,许朝熙坐在她旁边,看她是要写字,于是合上厚厚的剧本,递给她,“垫一下,不然不好写。”
      “谢谢,我马上就好。”
      余晚晴在纸上划出一条横线,再划出一条竖线,横横竖竖,画满了格子。
      “你学过绘画吗?”
      “学过一点素描,怎么了?”
      “怪不得,不用尺子,就这样横平竖直。”
      “过奖了,也就勉强能看吧。”
      余晚晴在格子里开始写《千字文》的繁体版,幸好本科的时候,古汉语课程要求他们用繁体字答卷,基本功还在,她写得很快,自认美观大方,整洁易懂,写完,她找到刚刚那个负责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因为图纸找不到了,所以我手写了一份,如果用得上……”
      对方接过,看了一眼,招呼同事拿走,终于把目光落在她的工作证上,“小余,对吧?”
      “对。”
      “叫我晓东哥就行,别客气。”
      “好的,晓东哥。”
      余晚晴回到场边,许朝熙淡淡地看着她,“没有意义的。”
      “什么?”
      “导演看不到的。”
      “我不是为了让他看到,”余晚晴解释,“我是真心实意想帮忙。”
      许朝熙看上去并不快乐,一点笑都没有,他说:“你和他以后不会有交集,他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帮忙,同样没有意义。”
      “你知道《千字文》的开篇在写什么吗?”余晚晴站在他身边,依然带着笑,“青色的天空,黄色的土地,宇宙辽阔无边,太阳和月亮,升起又落下,星斗满天。”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许朝熙:“……”
      “其实也是无意义的废话啊,可我还是觉得很美。”
      “许朝熙——就位了——!”
      第一场戏的内容,是少年以剑挑起书案上的字模,剑影纷乱,字模纷纷而落,最终留在剑上的,只有“问道天地”四字,昭示少年从庙堂而入江湖,弃书卷,挟长剑,是个非常潇洒华丽的亮相。
      许朝熙需要表演的,是一个漂亮的上挑动作,然而第一条拍完,导演却并不满意,因为许朝熙没有表现出意气飞扬的侠客感觉,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小余——”
      余晚晴瞬间会意,将被挑散的字模捡回来,飞快拼好,重新摆在书案上。
      简单的一段,许朝熙拍了十多遍,拍到全体都要忍无可忍,张天力赔着笑,和导演沟通,将许朝熙剩余的场次往后挪挪,导演冷着脸,勉强同意,余晚晴最后一次将字模摆好,导演看得于心不忍,“小余,休息一会儿。”
      余晚晴乖乖点头,退到场边,咽下嘴边的哈欠,张天力递给她一张湿巾,“手上全是土,擦一下吧。”说完,不忘瞪一眼许朝熙,暗示他谁才是罪魁祸首。
      余晚晴笑眯眯,“谢谢。”
      张天力终于忍不住对她的好奇,“笑这么开心?”
      “想起一个神奇的定律。”余晚晴迅速把手擦干净,“不过是秘密。”
      余晚晴尝试用湿巾去擦膝盖上的泥土,因为字模被挑得满地都是,她只好单膝跪着,一边捡一边拼,一条腿酸了,就换另一条腿,不巧她穿了一条浅色的牛仔裤,膝盖上两块土黄色的圆尤其显眼。
      张天力再次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余晚晴表示毫不介意,“还挺有艺术感的。”
      “余小姐脾气真好啊。”
      “是吗,谢谢。”
      许朝熙淡淡问她:“要出去走走吗?”
      相似的邀请,截然不同的表情。
      余晚晴还是点头,“可以,但不能太久。”
      “许朝熙,你又疯了是不是?”
      “十分钟,算久吗?”
      “不算。”余晚晴回答,她问张天力,“还需要没收手机吗?”
      “……”张天力的表情,大约可以用破罐子破摔来形容,“只有十分钟。”
      许朝熙没有带着她走很远,余晚晴也看出,他兴致缺缺,她问:“你确定,你有散步的心情吗?”
      “那你介意我停下吗?”
      “完全不。”
      许朝熙停下步子,站在路灯黯淡的光里,零星的秋虫在灯下乱飞乱撞,他的眼睛里有一整个城市的影子,“和那个晚上一样。”
      “可你好像没有唱歌的心情了。”
      “我变了。”
      余晚晴说:“我听过你的第二张专辑《深海》,风格确实变了,但不可否认,还是很好听。”
      “晚晚,唱首歌吧。”
      “什么歌?”
      “你喜欢的歌。”
      余晚晴想了想,开口简单唱了一小段。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你今晚共我唱”

      许朝熙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围着路灯慢慢地走,脚步的速度和着歌的节奏,女孩微微低着头,清唱陈旧的老歌。弄脏的牛仔裤,泥边的运动鞋,都不能稍微引起她的注意,她显得那么从容,那么快乐,如果是从前,他必然已经加入她,因为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快乐,如此不需要理由,心里有淌不完的旋律,人间有看不尽的风景。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如此无动于衷。
      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悲哀又麻木的基调,他意识到自己正变得敏感,变得脆弱,从前使他快乐的东西,都失去了意义,夜幕降临的阴影,却显得尤其可怕。
      女孩的歌声不能使他快乐,可是,他感到一种平静,一种久违的平静。

      “今天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回顾二十三年的人生,我一直遵循着从好学校到好学校的人生轨迹,听话懂事,从不闯祸,顶多是有一点偶尔的调皮,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的话。
      夜闯博物院的那天,我好像被什么蛊惑了,飘飘然,觉得自己是个大文学家,他把我的文字变成歌,也把那一刻的时间变成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模样,我意识到,我渴望冒险,渴望叛逆,渴望一种浪漫传奇的人生。
      而他,是伊甸园里的毒苹果,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只手。
      两年后,我又遇见他,他变了很多,可是那种忧郁的气质,同样有惹人犯罪的煽动性,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昭示着我难以企及的、爱恨激烈的生活。他好像藏着很多秘密,我想靠近他,研究他,尽管我意识到,这是危险的,不合适的,很有可能滑向某种不可预料的深渊。
      但是,我在城堡里待得太久,心里长出一只妖怪,一只叛逆的,不能被驯服的妖怪。
      妖怪说,看见那个耀眼又神秘的人了吗,他就是你的目标。”
      ——晚晚子《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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