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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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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早已做好了,秋月从厨中端来,把一盘盘色香俱全的新鲜玩意儿摆在应梨面前,她是真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李司舟平常多是独自吃饭,但与人同吃也并非没有。饭局之上,觥筹交错,他见多了在吃饭时,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暗示的人。是奉上珍宝油嘴滑舌的人,又或是恬静面庞之下隐藏的邪念。
每个人的欲望呼之欲出,即使再多美酒佳肴也难以下咽,自此后他除避不开的宴会外,基本都是独自用膳。
可他真的没料到应梨的吃饭,就真的只是纯吃饭。
他看着应梨手握着筷子,面色从平静变得一脸慎重,在伸出每一道筷子时都带了点审判,让李司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嘴角的笑意只有一瞬,云淡风轻瞬息而过,低头只观美食的应梨没有发现,秋月倒是吓得一惊,连忙垂下头。暗想:大人……刚才是笑了?!
不怪应梨,她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作为效率追求者,她是不会把煮饭一小时吃饭十分钟这种事列入自己的生活清单里。因此,营养液已经是日常的必需品。若非这次穿进这个世界,她还不会有机会来尝试这等美食。
应梨加了一筷子鲜肉,入口时的鲜美和香味让她迅速扒了口饭,谨慎地伸出下一次筷子试新菜时,又流连忘返地看回上一道菜。
李司舟观察了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问:“宫里不管饭吗?”,虽说她吃得迫切,但也是吃相极好,只是他不能理解她怎么跟这辈子没吃过好饭一样,对吃饭这么……有兴趣?
他记得她先前是平民出身,或许家境清寒,但应该也不至于吃不上饭菜。更何况她被太后看上,入了宫里怎么又会不管饭。
应梨默了默,半响才摇头道:“不记得了。”,她不擅长说谎,这也是实话。
连吃什么都记不得了,看来是没吃好,李司舟颔首。他自然不会认为宫里的人不给她吃喝,应当是姑姑为了训练女子仪态身材一类的,吃得少也没吃饱。
饭菜实在太香了,应梨前面看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李司舟,无奈男色真的不顶饱,后面就专注干饭去了。
两人没有说话,房间里也只有筷子触碰瓷碟的轻微声响。
应梨一边扒饭一边想,要是崔理再不做出什么菜单上的实质改变,纯用外力吸引人最终也只能落败。就如她现在宁愿天天呆在府里用膳,也不会愿意出门走上十分钟的路,到红馆吃上一顿在哪都能吃到的菜。
用完饭,李司舟从袖中掏出流云织锦的帕子擦嘴。
这慢条斯理的优雅劲儿是应梨花上十年八年都达到不了的境界,她难得能在在专心吃饭的时候分上眼神给李司舟,一看就啧啧称奇,这人连吃饭都是坐得笔直,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如坚韧的雪松,不动也足以惊世惊鸿。
好在李司舟没再继续问什么,似乎过来就真是为了吃一顿饭而已。
应梨也没管,她说了声慢走不送,还就真坐在椅子上饮茶漱口,连象征性地站起来都没有。
要是让旁人看了,还不知这相府到底是姓的谁的名字。
秋月在一旁一副看她不争气的样子,让应梨觉得莫名其妙的。
小姐怎么这么呆呢!大人都来府里,怎么也好声两句,把大人留下。难道小姐想一辈子呆在这偏院里吗!
李司舟出了门后却没直接离开,他背手站在院中,记得这几人懒散的模样。他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转而过,清冷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把这几个人都换了。”
自从李司舟进了这小院后,这几个下人便知道这妾室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失宠,何况大人并非只是浅浅聊两句,还一起用膳了。要知道,即便府里来了客人,大人也从未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过……
这女子,果真不简单!
几个婢女腿都软了,怕之前所做之事被发现,只默默低着头祈祷大人不要发怒。
可在听了这句话后,几个下人一惊,连连跪下,说自己不想离开相府。
先前拿着扫帚的婢女做了亏心事,听到这话后太过惊慌,她面死如灰,腿脚都在发颤:“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李司舟侧目望向跪在地上活像死期已至的婢女,便知她定是做了什么。
秋月走近,看她的眼神如地上能轻易碾死的蚂蚁,把她故意将灰扫到应梨脚上面上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她说一句,那婢女便连连摇头脸色发白。
李司舟侧目看了秋月一眼,那眸中闪过一丝打量,他怎么不知道秋月这么能说会道的。秋月被没有温度的视线这么一瞧,话一滞,就草草结了尾、收了声,慢慢往后挪了一步退回去。
“以下犯上,既然如此,就杀了吧。”,李司舟不想分过多心神给无关紧要的人。
婢女浑身都僵住了,她没想到大人竟然会为那妾室出头,也做好了打板子的结果,但却没想过会因此葬送自己的性命。
她长了张嘴,正要嚎着求饶,李司舟却轻飘飘堵了她的话:“声音太吵了,莫要打扰到她。”
一瞬息,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窜来,捂住几个婢子和小厮的哀嚎求饶,瞬间这不大的小院又清净了下来。
谁能想到这小院清简如水,朴实淡雅,却在短短十二个时辰内,葬送了三条人命。
但这些应梨都不知。
李司舟又回了书房,他抽出柜子里的想拿出先前未阅完的卷宗继续看,却看到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玩意躺在那。
他拿出来一看,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夜暗卫从湖里捞出来的小狗。
暗卫来禀,这只小狗是应小姐自己削完了扔进水里的。
他自然是看到了昨夜那丫鬟还留了一把匕首,想看应梨会拿着它如何做。
是自刎?还是用来杀了他。
可是都没有,反而是拿来削了这么一只小玩意。模样是挺精致可爱的,就是这主人怎么心也这么冷,只抚了抚你,就直接弃了入湖中。
他冰凉指腹摩擦了下小狗,想到了她下午俯身在画稿的姿态,神情极为认真,不像是她所言的随便画画,只是图形诡怪,只窥一眼他并不能一下就明白。
先是能用薄刀削些东西,后又是那并未对他隐瞒的图册,跟茶馆崔理的关系不像那么简单,应梨此人的来历想必远比他原先想的更为复杂。
削得精巧也是天分,那……她也能用刀会武吗?
李司舟嘴角的弧度往下一压,意识到了自己不同往日兴致,收了心重新把视线落回卷宗之上。只是他把这狗子丢回柜子里的动作一滞,转而放在了檀木书桌上的一脚,重新翻开了册子。
书房内的暗卫眼见天色微暗了,替他点上油灯,烛光微晃,照映在李司舟如峰的鼻梁和无暇的侧颜上,忽明忽暗,难以察觉深意。
这阅卷一阅便到了深夜,高管事叩门来问大人是否需要用些宵夜。李司舟这才意识到今晚不太饿,大约晚膳也比往日吃多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对面那人吃得太香了?
他敛眸,掩盖了神色,念及刚才所想,指腹摩擦书页,终于还是合上了卷宗。
深夜,应梨早早入睡。她的明日规划早已做好,早上先继续画图,下午还安排了跟崔理商议茶馆事宜,整天行程满满当当的,一如往日在管理局里一样。
天色漆黑,星辰点点,诺大的府邸中只有树叶相互摩擦的风声。下一秒,有一扇木窗被打开的吱呀声响,声音极轻,像是飘落的叶不小心撞到了窗框。
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身伫立在她的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安静入睡的人。
明月皎洁,光辉浅浅,再加上窗外府内的烛光能隐约瞧见女子熟睡的面庞,如清早一样,没有丝毫的攻击力,也不见有半点防备。
李司舟指尖微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戳向她的眉心,可应梨却没有半点动静,感受不到一丝杀气,依旧蜷在被子里不动不动。她白皙的面庞如平时一样清纯无害,只是少了些思虑。
身影定住良久,视线才从脸上挪至那一团被子里,脚步一转至身后的梳妆台上。
寻常女子都会放的一些饰品,她都没有,似乎也不爱,上面倒是陈列了几只筛盅。
府里不可能会备这些玩意儿,只能是她自己削的。
李司舟走近,伸出把一只筛盅拿起,是空的。
他蹙眉,又接着拿起另外一只,也是空的。
……怎么回事?他又继续摸下一只,嗯,有东西。
他垂眸不语,依次揭开后面三只,看到他们造型后,长长的睫毛微颤。
第一只匍匐眯眼,因困意蜷缩。第二只好似张牙舞爪地好似在驱赶仇敌,露出自己坚硬的獠牙。第三只却好像是想打架却被高手狠狠地揍过一顿的模样,吐着舌头翻白眼无力躺倒。
看起来像个连续故事,确实有趣。
想到了自己摆在书房桌面上的那一只玩意儿,李司舟沉思,她是……很喜欢狗吗?
他一招手,又一名黑影从窗外窜了进来。
李司舟指着那一沓纸:“先记着。”,那暗卫点头,速速翻页将其印在脑子里。
窗开了,微风凉,应梨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把被子卷上来了一些,迷迷糊糊半睁了眼。
什么都没有,空中只余一阵雪松香。
她又阖上了眼,下巴抵住被子继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