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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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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馆,秋月跟在应梨身后,见她面色如常、衣裳也整洁,不像是与那掌柜有过什么苟且之事的样子。
在外面她偷听也不太真切,只是偶有落在耳边的一两句话、三五个字,也无法弄明白,只揣测两人在里边应当是商量些什么。
秋月刚对应梨有些好感,知道她对那掌柜没什么心思,可人在外面毕竟代表了丞相府的脸面,若是传出些什么事来也不利于大人,于是她的声音到底还是比之前冷了些:“小姐在外还是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份。”
应梨本身再迟钝也能悟出她背后的意思,想到了崔理的教自己的话术。
“我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大人。”,我这么一个总部工程师,跑过的代码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怎么就配不上了。
“刚才见到的那位崔掌柜,其实是我的早年的同乡,刚好遇上才认出彼此才想要叙旧。他性子迫切,行为是鲁莽了些,但没有坏心。”,都是阿努比斯大学的前辈后,同乡也是没错的。
“聊得时间久了些,也是因为他近日愁馆子生意惨淡,便一起商量要如何做才能把红馆扬名。”,这下把来去的原因和未来要接触的事都给铺垫了。
秋月懵懂,又好似有些疑问:“这经商之事,崔掌柜怎么会问起小姐?不都是男人干的事吗?”
应梨一顿,侧目望向秋月,又回过头来心中一叹:“这天下又怎么会只有男人能干的事呢?他们打压女子,不过是害怕她们比自己做得更好,所以才说女子这不能做、这不能学、更不能与男子同台竞技。”
秋月一怔。
她自小失了父母,若非当时被大人买下,现在也不知道被债主卖到哪处肮脏地干着伺候人的活儿。
当时幸运,在大街上被人抽着鞭子打骂时被大人看到了。大人心善,将自己带回了当时的院子,她看到有许多武将赤着胳膊臂膀走来走去,身上都是刀痕伤疤,却像道道勋章。他们似是训练归来,满身是汗,爽朗的样子那一刻,深深烙进心里,只觉得自己都热血滚烫起来。
年纪小小的她见到这一幕,非但不怕,眸中反而亮晶晶的。
要是自己能有这番功夫,又怎怕被人欺负!更何况现在在大人麾下,她也想学武功,保护大人!
可那老头识破了自己的想法,捏了捏她的筋骨,摇摇头说:“毕竟是女子,又已过了年龄,武得没有男子出色。不如把她带回相府做个侍女便罢了。”
她愣住,想说自己还是想学武功,不管练到什么程度都可以。可她自小被人堵惯了嘴,秋月好半天什么都说不出话来,半响终于默默垂下了头:罢了……能呆在大人身边,干什么都行。
她都认命了,可是应小姐却说:他们只是怕自己超越了他们,才说女子不行的。
应梨不知,在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侧路过了一名清瘦的男子。
他原本怡然自得摇着扇子,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小厮,怀里捧着的是刚从摊子上买来的一堆破烂小玩意儿。
相对走来之时,他也只瞥了这女子一眼,觉得她是有些姿色,可是举止仪态却一般,也无华衣珠宝在身,大概是哪户芝麻官的小姐跑出来了,不料她却对自己的侍女说了那句话。
“男子是怕女子比自己做得更好。”
他忽而站定,神情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眸色忽深地往她离去的方向看去。
“树儿,去查查是哪户的小姐。”,他嘴里噙着笑,觉得她这句话倒是说得有意思。若是未成亲,他不介意半月后太后的桃花宴上为她择佳偶;她若是不愿意,那自己不介意在皇兄面前替她父亲美言几句,生官加爵也是几句话的事。
应梨全然不知这事,也不知晓身后的秋月对这番话心里上翻下腾了好久。她只知道自己见完崔理之后,还有可多事要做。
她面色如常地入府回了自家的小院,也不理会下人们的冷脸,和扫地把灰弄到自己裙角和脚上的敌意。应梨要秋月要了纸张和笔墨,就着屋里破烂的小木桌就开始画图。
秋月什么也没说,抬眸看着小姐认真做图的脸庞,乖乖不打扰退出门去。想到刚才的事,走到院子里,看着那几个边干着粗活边小声讨论刚才事的碎嘴丫头,恬静的脸上有了冷意与嘲弄。
那婢女还在说着,脸上都是得意的笑:“瞧她那个样,哪里像个主子。没看我刚才把灰扬她脸色,她一声都不吭的。”
她们家的大人,就是高高在云端的存在,而应梨嫁入相府一事,在她看来就是琉璃鎏金雪白的锦缎上的泥点子,碍眼得很!
另一个婢女也点头,附和道:“是呀,谁不知道大人压根没宠幸她,亏她一点脸都不要,跟个没事人一样出门。要是我,得一头撞死了!”
她的绣花鞋就这么踩上那婢女的扫帚:“噢?这么会死,不如死给我看看?”
见自己被堵了话,那婢女气急了转身看谁这么大胆抢自己话茬,见是秋月,语塞请了个身:“原来是秋月姐姐。”
她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即便大家都是丫鬟,可秋月是跟在大人身边的人,今日才拨给了那应家女子当婢女,到底是比自己高一头。
秋月本就不是自小养在高门给小姐们做婢女的女子,小时候也疯过野过,被债主逼急了还会咬人。
秋月嗤笑:“我当是谁胆子那么大,敢踩在主子头上了,下回要是再让我瞧见这种事,就别在这呆着了。”
那婢女不服气,顶嘴道:“大人都没碰她,这府里有谁承认她是主子。”
秋月一掌扇了过去,重重一声把她头上的珠钗都打散了:“荒唐,太后义女,又是当今丞相大人的妾室,这身份还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承认!”
见秋月是动了怒气,另外哑声不作响的婢女也跟着跪下,连忙认错。
秋月本来就是因心神不宁,正好找个气头出了,如今见两人都跪下求饶,郁气也散了。她饶了两人,让她们注意言行,便回了小姐的房中,替她温上茶水,看她在一边忙着。
而在相府在那头,李司舟刚下马车。
管家如常开了门,只是在引他入府时,小声提了一句:“应小姐今日没坐马车出的门。”
李司舟好似没有听见,直到回了书房,脱下风披,才把暗卫叫出问起发生了何事。
昨夜见她一言不发,今早也并未过来露脸打扰,自己竟一下忘了府中还多了一个人。
暗卫本就侯在府中,所知不多,说着中午和傍晚她的事,恰逢小厮来报说,说工部侍郎家的厉风明来了。
厉风明自认跟李司舟熟得很,也没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开门,深蓝的长袍跨过门槛而入,听到了应梨的名字,摆摆手让那暗卫退了出去:“还是我来跟你细说吧。”
眼见厉风明一脸揶揄,李司舟便知道他有事要报,还以为他要说起之前自己派他去探查的事情有线索了,不料他却说起了那个新来的妾室。
厉风明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背靠红松木椅的那人,他虽面容俊逸,却依旧带着常年病气的苍白,手里还握着一卷书册,骨节分明,皮肉之藏着的好似带着冰冷的凉意。
他自顾自饮了一杯:“我今日去城东查匠师,却在街边碰到了你那府里新来的小娘子。”
听到这个称呼,李司舟不着痕迹蹙眉,把手上的书册翻了一页,好似认真在看。
厉风明能认出应梨,全凭春日宴上他也在。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将自己的义女指给了李司舟,若非皇帝小儿当时还拍手看起来欢喜得很,皇恩浩荡,不能拒绝。
说是给他冲喜,实则打压,谁不知道这义女是个什么来路,不过一介农女出身,能嫁个三四品的公子已是不错,怎么敢沾染大魏的丞相。
还好指的是个妾,要是正妻,不得是明面打了李司舟的脸……虽然现在也差不了多少罢了。
看到应梨走在路上,他也不免好奇。昨日刚大婚,她就这么大剌剌出了门,也不配戴面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被人认出来,身边出了个婢女也无马车和小厮随行,就这么直接进了茶馆。
心有蠢蠢欲动,脚上已经跟了上去,没想到看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一幕。
“你那小娘子进了家茶馆,一掌柜见了她可欢喜了,兴冲冲就到她的面前。两人似乎相识,当下就屏退下人进了一个房间。你可知这两人在包房中呆了有多久?足足有两个时辰!”
厉风明故作惊讶的夸张神情实属不悦,李司舟不予理会,他垂眸阅回书册:“然后呢?”
“然后?”,厉风明惊疑一句,翘起了二郎腿,调笑道:“大人!您这妾室才刚来一天呢,这么快偷人都偷到外面去了,您也不管管。”
李司舟知道他吊儿郎当的个性,也知他不会随便说浑话,除非是真查出了些什么。
他抬眸看厉风明,眼里沉静如松,是冬日里被冰封万年的海底,不见一丝波澜:“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