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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和他保持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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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纱嘴巴张成一个“O”,心情一时错综复杂直接导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幸村一挑眉道,“你很惊讶?”
终于她迸出一句话来,咽了口唾沫问他,“那天你们就谈这个了?”
“其中一项。”幸村神色很平静的样子。
“那她还说别的什么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纱纱咬着嘴唇很无奈地想,留纱是个怎么样的人其实她一点也不清楚,不过她也不想弄清楚。但是知道留纱从前的经历对她来讲是有好处的,而且她还有些好奇对方为什么不爱说话。受欺负了?
幸村盯着她看了一阵,试探着开口说:“她提了一些你以前的事。”
“什么事?”
他慢慢移开视线,眼光越过她脑袋一侧注视着无色玻璃外,远处天边某个角落像是破了一个洞,悄无声息漏出一片铅灰色的云朵。幸村想可能是要下雨了。
很快他收回视线,“她也没提多少,只大概讲了一些。”
“没提多少究竟是提了多少?”留纱张大眼睛,直愣愣瞪着他,几乎带着点逼视的目光。
幸村迟疑几秒,“她提到你……为什么不爱说话。”
“为什么?”登时她来了点兴趣,把一双眼睛继续张大,双手不由自主交握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幸村觉得奇怪,“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怎么反倒来问我?”
“啊……不是……”这哪里是我的事?充其量是我身体的事——她心里悲剧的一阵抽搐,边翻着眼皮一边挖空心思解释,脸上摆一副你误会我了的表情,“我的意思是,你,究竟知道多少了?”
“很少。”
“呃……”他死活不肯透露留纱心里十分烦躁,想我当事人都不在乎一个劲的追问,你还极度有节操的守口如瓶——这实在也太悲剧了!你都知道原因我还不知道……
于是她苦着一张脸问:“她是不是让你保守秘密啊?你一直不肯说。”
幸村望着她不明所以,“你对自己的事这么好奇?”不都是经历过的?
接着他摇摇头,“她没叫我保密。”
“那你们都谈什么了?除了……呃……”她低垂着下巴,脸上显露一丝羞赧之色,抿着嘴唇说,“她把我拜托给你……”
幸村脸色一红,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她还提了你为什么不爱说话的原因,”声音一顿,“之一。”
“那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原因之一是什么。”她抬起头来,两边眉毛抹开,唇边绽出一个很甜的微笑。
一时幸村看呆了,搞不清她为什么要笑,又过了几秒连忙移开眼光,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她的确没怎么说。不过,如果你能多开口和她讲话,她会很高兴的。”
“喂,你说一下不行啊?我又不是问你怎么样她才会高兴。我就是想知道你已经了解到哪个程度了。”她有些不耐烦了,“你直接说就是了,比如她跟你说学校啦、老师同学啦……”
“你爸爸,”终于他说出来了,“她提到你父亲了。”
“这样啊……”难不成是被虐待?纱纱张着眼睛抬起头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问半天终于钻出一个爸爸来了,不过那个“爸爸”长什么样她都不清楚……突然她想起来,留纱的父亲半年也没来看一次她,连一通电话也没有。哎,那可真是巧——她自己爸爸也不怎么喜欢她,可以很久都不过问她一次。不过,她可不会因此变得不爱说话,事实上纱纱是很喜欢说话的,和别人聊电影聊稀奇古怪的八卦,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拿两份零用钱,其实很爽。
幸村见她望着天花板,嘴唇微张也不说话,脸色还隐隐开始泛白,忍不住就后悔起来,自己怎么搞的,问几句就说出来了?
留纱还半仰着头,出神地盯着隐格的天花板。
突然幸村柔声安慰,“你不要难过。”
“啊?”她从天花板上收回视线,半张着一张嘴,表情很像被人一棒打傻了。
幸村想想又说:“如果你难过的话,可以告诉我。”
“啊……我有难过……”发呆也能被看成是一种伤心情绪的表露,纱纱觉得自己有回去后照着镜子调整面部表情的必要了。
幸村沉默一会儿,心里先难受起来,说:“真的,你不要难过了。”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突然撒娇似的撅起嘴巴,“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啊?”
“那我应该怎么安慰?”幸村有点懵了,这才惊觉原来安慰人也是一门技术。从前网球部哪个去单挑或者被人单挑打输了,他一般都微笑着说“不要泄气,你已经尽力了”,可是,他再没有经验也不可能对着留纱微笑着说“不要泄气,你已经尽力了”,当然也不能一直重复地说“你不要难过了”,即使这的确是他的本意。——幸村自觉,能重复的对一个人说“你不要难过了”或者“如果你难过的话可以告诉我”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难度了。
纱纱拿一只手托住右边脸,撇撇嘴说:“你至少应该换个词吧?不然就换个问法。”
“换什么问法?”幸村有些好奇。
“比如你可以问我,”她擦亮了眼睛开始对他循循善诱,说,“要怎么样你才不难过啊?”
幸村顿时松一口气,“那你要怎么样才不难过?”
“你先把帐付了。”她指指桌上的两杯咖啡和两份糕点,“这两样是我和切原的,还没有结账,其余的是别人请的,他们走的时候已经付钱了。”
幸村心里忍不住“嗤”了一声,搭讪也“搭”得那么小气,只管自己请的,不管她点的。
纱纱像是看懂他心里琢磨什么,嘴上突然冒出一句“本来我想等切原回来我再结账的,不过你说要安慰我,那就你结账好了”。
幸村认命地招来“女仆”把帐算清,又额外赔偿了咖啡杯的钱。走回大街时他问她,“你是不是还想我请你吃晚饭?”
“那还用请啊?”纱纱夸张地瞪大眼睛,“你每天都煮饭我都记着呢,记在心里,将来哪天等学会了我一定也煮给你吃。”
他微微眯起眼睛,“还有那一天?”“哪天”估计哪天都轮不到。
不料被留纱一眼瞪过去,“你不要怀疑我噢,你怀疑我我会有压力,我学不会那可是你的损失,不管我的事。”
幸村听得想翻白眼,“算了……我还是不要期待有那一天比较好。”
之后他领着她去找手机。留纱说过这么久肯定被人拿走了,幸村不同意,非陪着她牛肉饭馆一家一家挨个地问,绕了几条街终于找到原先那家店,顺利取回手机。
纱纱感谢他一番,又硬拽着幸村在各大商店里东蹿西逛,最后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相中一个钥匙扣,一张胖乎乎样子很憨厚的娃娃脸,金属制成,褶皱的金属丝勾勒出一头密集的卷发。
幸村平心而论觉得很幼稚,而且人家一次只卖一对,一男一女。但他还是给她买了,然后两张娃娃脸装袋子里一起递给她,“东西拿好。”
她接过袋子,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个,直接丢给他,“这个我不要了,你拿去吧。”
“我拿去有什么用?”幸村皱眉。即使那是一张男性的娃娃脸,如此幼稚的东西的确不怎么合他口味,而且幸村极度怀疑仁王会就此和柳生他们展开一场不为人知的讨论。
留纱扁扁嘴,伸出一只手去,“那你还给我吧,我明天拿去给切原。”
幸村一怔,突然一本正经把钥匙扣揣进裤兜去,语重心长地说:“我劝你少去毒害切原。你害得他已经够惨了。”
“那没办法,我没办法不去‘毒害’他,”她轻描淡写瞥他一眼,动动嘴巴问,“总不至于经理和部长一句话也不说吧?而且我和他还是同桌。”
“我不是让你不和他说话。”
“那你是让我少和他接触?”
幸村一时哑然,过一会儿不怎么自在地解释,“当然不是,我是叫你,要小心。不要给他添麻烦。”
“我会注意的,尽量不给他添麻烦。”留纱说,“其实今天我也很抱歉的,回去后我会拿自己的手机给他电话,现在街上太吵了。”
他不好再多争辩,又逛了会儿便带她去车站,离开之前顺手买了本地图册,说“明天你回学校把这个带给切原”,留纱撇撇嘴,心想切原肯定会害怕的。
他们坐上回神奈川的电车。这时,天空飘起小雨,很细的雨丝从窗户缝飘进来,粘湿了她的头发。幸村伸过手从她面前绕过,把车窗关严实。
等到神奈川下车的时候,细长的雨线变为绵密的雨点,不分青红皂白铺头盖脸就砸向地面。
幸村拉着她躲在车站,等了一阵,见雨又变小,连忙脱下外套一把丢在她脑袋上。留纱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幸村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说:“你淋病了我就麻烦了。”
纱纱一怔,索性将一张脸埋在他外套里,磕磕巴巴地反驳,“你、你淋病了我才麻烦呢!没人煮饭没人洗衣服没人叫我起床……”她没法再说下去。天上洋洋洒洒飘着玻璃似的雨点,街边是鞋子踩过积水发出夸叽夸叽的声音,马路上车辆飞驰、淌水而过溅起了水花。
留纱跑起来时是没多少力气说话的,尤其雨天,尤其脑袋上还搭了幸村的一件外套。
她努力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别过脸看他,“……一起遮吧。”
这时,幸村终于拦下一辆出租,打开车门连忙将她往里塞,然后自己也坐进去,转过头说:“还好,终于拦到车了。”
她白他一眼没说话。他有些纳闷,不明白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回到家里她又开始闹情绪,幸村感觉莫名其妙,又不敢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把所有关心都憋在心里,只简单地问了一句“你晚上想吃什么”?
留纱不怎么耐烦地说:“随便你吧,你煮什么我吃什么。”
幸村换了衣服进厨房开冰箱。留纱看了会儿电视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跳下沙发,趿拉着拖鞋去厨房。
她敲敲那扇玻璃门,问他说:“刚才的事还算数吧?”
“什么事?”幸村转过头来。
“你说要安慰我的事。”
幸村愣了一下,想不到她问这么直接,也不好正面回答,只能点点头反问一句,“你怎么了?”
“你再做一件事我就不会难过了。”
“你要我做什么?”
她嘟嘟嘴巴,“你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
“你的钥匙。”
“在我房间书桌上。”
她转过身,去他房里取来钥匙,又朝他伸出手。“还有钥匙扣,一起给我。”
幸村一怔,“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帮你换个钥匙扣。”
幸村脸色一僵,“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留纱很乖地点点头,“不用客气,我会帮你换的,放心好了。”她说着从自己荷包里掏出那个女式的“娃娃脸”,表情遗憾地说,“如果你不给我那个,我只好把自己的给你换上了,虽然有些舍不得。”
“等等!”她准备动手时幸村终于认输了,原本审视的目光也软下去,拿她完全没有办法。最后幸村别过脸说:“钥匙扣在我书桌抽屉里。”
不是他有意夸张,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将他从头到脚笼罩起来。幸村很强烈的怀疑,这个白痴的娃娃脸钥匙扣,终有一天会沦为仁王几个口中议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