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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蛋糕与肥猪(四) ...

  •   纱纱骂完肥猪后自己先愣住了。因为对面那头穿了衣服的肥猪正以一头猪不该有的速度朝她冲过来。

      留纱回过神时手里的排球已经掉到地上,弹了两下被“肥猪”腿一抬一脚直接揣进旁边的水池里。留纱一步上前为排球报仇,发狠一把将“肥猪”推到地上,恶狠狠盯着他道:“把球捡起来!”
      那胖子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龇牙咧嘴哼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哎!别打!你们别打啊!”瘦鸭子二号一脸惶恐的劝架时,留纱与对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全然不顾女孩子的矜持,当然更没有作为男生该有的谦让。

      于是当中川以及朋友赶到水池边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披头散发的小女孩骑在一疑似肥胖症患者的大男孩身上,造型凶猛,举高拳头正准备捶他的肥肉。

      “多和田!学校里不能打架!”中川像一只爱好和平的小白鸽,飞过去很严肃地把留纱从肥猪身上拖拽起来,“怎么打起来了?怎么了?”帮她整理头发、衣领的时候,中川发现留纱眼神很凶,可是眼眶在泛红。

      “怎么……”女生最看不得女生哭了,所以中川直觉留纱是被欺负了,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问,“他欺负你了?”不然你怎么哭了……
      她摸出手帕递过去,有些小心地说:“擦擦吧。”
      “擦什么?”留纱接过手帕的时候还很疑惑,总不至于脸被打出血了吧。
      中川犹豫了一下,说:“眼泪。”

      纱纱垂着头,看着手里捏的那条手帕。——擦眼泪啊……她想起从前读过的一则很老套的笑话。是讲一个幼稚园小朋友对着老师叫猩猩,老师很生气,于是小朋友的妈妈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不能看老师像什么就叫什么。
      不知家喻户晓的笑话搬到现实里用会有什么效果。留纱决定试一试。

      于是在双方班主任进行交涉问她为什么要叫隔壁班同学“肥猪”时,留纱没说是因为他骂自己哥哥娘娘腔。
      本来嘛,这事和幸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顺带搭了个名字进去。

      “因为他长得像。”纱纱眨着眼睛一脸天真的说,弄得隔壁班老师一时竟哑口无言。说“就是长得像也不能这样叫”似乎更过分。

      只有留纱的班主任发自内心的头大。这不是一般的问题学生,是带着切原作弊又把男同学鼻血都打出来的问题女学生。最棘手的是,家长开学时专门有拜托,说她有那个什么病。
      有那种病的学生老师是不能狠狠责骂的,当然更不能打。
      反正不能骂又不准打,那就罚站好了。于是她一斜眼睛,伸手指了指墙角说:“多和田,什么时候你家长来了什么时候让你回家。”
      这次老师是发威了,决定亲自打电话请家长过来。只可惜,打过去的结果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听……另一个是所拨号码不在服务区。

      最终只能又把社团活动的幸村叫上来,说班主任没有半点勉强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女生打架的事在立海大很少见。而发生这样严重的问题,身为班主任的她却只能找区区一个初中三年级学生来商讨。
      当然幸村本人更无奈。社团活动才结束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冷冰冰抛过来一句“二年D组班主任请你过去一趟,幸村同学。”。
      “什么事?”后来幸村曾一度后悔自己如此多嘴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因为那个男孩明显是鄙视的笑了笑,一吸鼻子说:“你妹妹和人打架,把对方鼻血打出来了。”

      上个月作弊,这个月打架。那下个月呢?下个月是不是干脆拿刀捅人了?
      幸村明明很生气,偏偏进办公室时还得掩饰自己浑身的怒气,变脸似的换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真正的主谋是他一样。

      老师在幸村态度很好的赔笑下决定原谅留纱一回,但前提是留纱必须写完长达一千字的检查,家长签好字后明天一早交。
      幸村替纱纱一口应下,保证一定看好她下不为例。

      班主任曲起手指敲敲办公桌桌面,遗憾地摇起头来,“写检查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目击人证有本班同学隔壁班同学,都说你妹妹打人的时候样子很凶,不过……也有同学说,当时你妹妹……”她压低了声音,幸村低头望着她,觉得她皱眉的模样看上去真八卦。

      “……好像是哭了,但那个同学也不确定。幸村同学啊,”她稍微停顿,端起杯子喝一口水,最后的落点干脆变幸村身上,“你们家的情况我也明白,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家庭的小孩,心理可能多少会受到些影响……”
      “她没受影响,”突然他冷冰冰从嘴里迸出一句,脱口而出,“我们都很好,心理没有阴影。”
      老师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哦——没受影响啊,这就好,这就好。”

      “纱纱她……”幸村犹豫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她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其他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这时,他才转过脑袋,把视线对准办公室一角的留纱。她垂着头,两手安静搁在大腿两侧,样子很乖的站在饮水机拉出的阴影里。幸村才进办公室时一肚子的火,赌气故意不去看她,现在真转脸去看了,竟发现留纱不只头发蓬乱,站的地方也湿了一块,地板颜色深了足足有一圈。

      “是她和别人打架时踩进水池了,”老师像看懂了幸村的想法,不慌不忙地解释,“她没有受伤。”

      幸村沉默一阵,视线从纱纱脚上收回,极其诚恳地说:“老师,回去我会好好跟她说,您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打架了。”

      走出办公室,一阵凉风吹来,纱纱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幸村回过头,发现她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忍不住皱起眉头说,“怎么不把鞋换了?”
      留纱撅起嘴一言不发。
      幸村有点不耐烦,“去,把鞋换了回家。”

      “今天我就穿的运动鞋。”过一会儿她才努努嘴,“没别的可换。”
      “那你先回教室等着。”
      留纱愣了一下,犹豫一会儿拉住他衣袖,“你要给我买啊?”
      “还有别的办法?”幸村瞥一眼她,飞快抽开衣袖。
      等他跑去最近的商店,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清楚她穿几号的鞋。幸村杵在柜台旁想想,指着一双码子偏小的运动鞋说:“我要这个,谢谢。”她个头那么小,脚应该不大。
      买完鞋幸村又去隔壁超市买了条毛巾,回学校后发现留纱坐椅子上背依墙壁,鞋子脱掉,湿袜子搭在椅子腿上。她把一双脚伸直,小腿就横过隔壁同桌的凳子。

      “先擦干净。”幸村把毛巾丢给她,鞋盒子放到课桌上。
      留纱捏着毛巾不肯动。
      “怎么?还要我给你擦?”幸村板着一张脸,“还是说,要我打电话把你妈妈叫来?”
      “……不是,”纱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接过毛巾,嘴巴翘得老高。

      幸村坐她对面等着,看她擦完一双脚要穿新鞋子,犹豫一会儿说:“不合适的话,拿去换。”
      留纱套好鞋,把脚搁去地上轻轻踩了踩,无精打采地点点头:“不用了。刚好合适。”过一阵又摸着新鞋问,“这鞋多少钱?回去我……”
      “你给我添的麻烦用钱还得清?”幸村极不耐烦地别过头,突然冷笑一声,“拜你所赐,三十天不到我进了办公室两次。说吧。这次又怎么了?把男同学鼻血打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留纱赌气地把脸侧到窗户那头,天空远处一抹斜阳正挣扎着似坠非坠,像被人用勺子挖去一半的咸蛋黄。

      幸村知道她没说实话,却还是忍不住教训她,“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看不顺眼就要打?”
      “不是我先打的!是他先把排球揣到水里的。”
      “那他为什么把球揣进水里?”
      留纱声音骤然低下去,“因为我叫他肥猪。”
      “你为什么骂他?”
      “看他不顺眼。”她安静几秒,又把头转向窗户,望着天边垂死挣扎的“咸蛋黄”。

      幸村沉默一阵,突然站起身,丢给留纱一个黑色口袋,“把东西收好,回家。”

      两个人一路无话,留纱左手口袋右手书包,拖着脚慢慢跟在幸村身后。
      幸村路上一直犹豫又挣扎,不知该不该把她打架的事告诉后妈。但回去家里,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粹多余。空荡荡整洁干净的客厅,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寂寞的朝前移。

      幸村把书包提回房间,关门时冷着一张脸说:“检查写好了拿来我签字。”
      “可那是一千字啊……”
      幸村用关门声截断留纱的话。纱纱站在门口愣了一阵,这才提着书包怏怏回自己房间。

      一个小时后,留纱来敲幸村的门,“精市哥哥……”
      “检查写好了?”幸村在房间里问。
      门外的人犹豫一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没写好,那么多。”
      幸村打算开门的动作停下,手停在门把手上,皱起眉来,“先写好再说。”
      “我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就编,反正你喜欢编故事。”

      门外彻底没了响动。幸村听到旁边门关上的声音,这才把门打开,看一眼客厅的时钟,银晃晃的时针正理直气壮地指向数字九。

      幸村没有心情吃饭,但还是去厨房下了碗面,放在饭桌上,去敲门叫留纱出来吃饭。
      房间里却半天没有响动。
      幸村有点生气,敲两声后干脆直接去扭门把手。他打开门,看见留纱趴在书桌上,一颗脑袋埋在臂肘里。头发凌乱的披下来,散在两边胳膊上。

      “纱纱……”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抬起头时有气无力,眼睛通红,额头不停冒着汗。
      “不舒服?”幸村半蹲在她一旁,用手背去探她额头,“这么烫?”他有点吃惊,忙把她抱到床上,去客厅取来温度计。一量体温,他吓了一大跳,三十八度九。

      幸村当机立断翻出退烧药,抬起她脑袋小心喂了一颗,然后又去厨房取冰袋,觉得放急冻室太久担心她适应不了,又在冰袋上裹了条湿毛巾,这才放心连着毛巾一块儿叠到她额头上。

      留纱烧得心里难受,迷糊中听到幸村问她,“是不是很不舒服?”
      她努力摇摇头,半张着眼睛说:“还好……就是有点热,有点昏。”
      “你躺好,待会儿再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幸村回房间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一起盖在她身上,凑过去问,“头痛不痛?”
      “不……”纱纱一只胳膊从被子一侧伸出来,挣扎着去抓幸村的手,“我没错……我不想写检查……”
      幸村愣了一下,任由她紧抓自己右手,“那你为什么骂他?”
      留纱咬着嘴唇不说话。

      幸村轻轻抽开手,从偏厅取来酒精,按比例兑了点水,又找来干净的医用棉花。
      他先把棉花蘸了酒精帮她擦脸,然后是脖子。留纱闭着眼睛一只手从被子里听话的伸出来,勉强笑了下,“还有手,”

      幸村把一团湿棉花在她掌心上润了润,突然问:“中川电话是多少?”
      “手机有……”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捏了捏手心里的棉花,“……她会很高兴的,你打电话……”

      “我不会跟她说别的。”幸村换了新棉花又仔细帮她擦一次,脸,脖子,手腕,手心。本来还应该擦小腿大腿、胳肢窝,不过碍于她是女的,再是小学生身材,幸村还是没好意思去掀她被子。其实光帮留纱擦那张烧得滚烫的脸,他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她了。
      她来家里的时间,算一算还不到四个月。这四个月幸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很喜欢钱,和她老爱拖腔拖调地叫自己“精市哥哥”。
      其实幸村到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留纱到底有多喜欢钱。上一次带她去冰帝还礼的时候,他曾偷偷观察过她的表情。清亮的眼神里稍微透出了点不耐烦,幸村被保安误认为送外卖的时候,她就把一只脚在地上拖来拖去,歪着脑袋去望那扇雕花的大铁门,神情和平时完全无异。
      她没有十分向往那种生活,幸村看出来了。但有时候她的表现又像全世界都没有钱重要,似乎只要有一屋子的纸钞硬币就能满足她了。
      幸村觉得这不像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她该是什么样的。

      反正……
      反正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二十分钟后,幸村又用酒精帮她擦了回脸,然后从她书包里摸出手机。

      中川接到幸村电话似乎没想象中那么激动,她只是语气平淡问了问留纱的境况,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他。

      “学长!”幸村要挂电话时,中川叫住他,犹豫一下说,“我觉得……多和田不像那种会无缘无故骂人的。”

      幸村愣了下,在电话一头轻轻的笑,“我也觉得她不像。”他捡起书桌上的两个纸团,展平一看,发现是留纱写的检查。都只有个开头,检查那两个字倒是工整,打头那一行用黑墨钢笔戳了个“我”字,就再也写不下去了。
      幸村寻思一阵,把两个纸团扔进废纸篓,搬过椅子守在她床边。

      那夜稍晚的时候爸爸打过电话,说有点事不能回来。幸村一面答应着,隐约听到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后妈。挂电话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二人世界啊……

      留纱的体温在前半夜终于退了点,三十八度。幸村松了口气,起身帮她换了次冰块,拿酒精帮她擦擦手腕。他尽量把动作放轻,生怕弄醒了她。
      下半夜时,幸村又帮她量了次体温,这一回终于降到了三十七度五。他终于放心,把壁灯打开来看,发现昏昏沉沉的灯光下她一脸的平静,安安分分平躺在床上,就像没有生病只是睡熟而已。
      留纱头发散在枕头两边,脖子上流的汗把头发梢洇得潮乎乎的。额上的刘海幸村倒是找了夹子将它别到一边。
      那颗夹子是在留纱书桌上翻到的,向日葵的花瓣都断了一块,颜色暗淡,粗糙又孩子气十足。幸村凝望着她的睡相,目光落到向日葵上的缺口时就想,改天送她一个新的吧。嗯,等她生日的时候就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蛋糕与肥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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