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不似江楼月》休宁松萝

27、故人言

　　“九龄明日苏府一早会来人接你，你且早些做准备。”

　　九龄笑着点了点头：“让舅母费心了。”

　　“看着你早日把这婚事定下了我也就放心了。”

　　用罢晚膳，与众人道了别，九龄对宋浔安道：“今日在街市上走的匆忙也没有和兄长说上话，不知兄长现下是否有空闲，想与你讨杯茶喝？”

　　宋浔安抿唇一笑：“九龄既然有雅兴，我自然是无任欢迎，只是还望不要嫌弃为兄茶艺不精才好。”

　　九龄笑道：“兄长过谦了。”

　　宋浔安摇了摇头道“这倒真不是过谦之语，只是闻得你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泡茶的能手，且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九龄闻言想起了往日的旧事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也是小孩子心性胡闹，萤焰丫头订了些个孤拐的规矩，倒不知兄长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宋浔安闻言敛了笑看着远处道：“我有个故人便是在临江，原本想去临江探他，可是他却从来都不肯见我，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君子之交应淡淡如水，不应拘泥于此，后来我思量是我迂腐了，便也没有再刻意去寻访他，可有时我还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水土养育了他，所以你两位兄长来京都的时候我都会让他们和我聊聊临江城的事，所以对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也算是略知一二的。”

　　九龄闻言有些诧异，却不想引他说起知音之事，只看着他道：“原来你和我另两位兄长是早就熟识的么？”

　　宋浔安点了点头道：“说早倒是也不是很早，不过是这两年的事，之前倒也不曾听闻他们来过京都，也就没有机会相识，不过看到你们兄妹几个我倒是可以肯定临江城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九龄闻言微微有些赧然道：“兄长如此盛誉，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宋浔安闻言也笑了：“那你且什么也不必说，坦然受之即可。”

　　两人走了片刻到了宋浔安住的院子，宋浔安命人在院中的亭子里摆上了一些果品点心，不一时又奉上了茶盏。

　　九龄掀开杯盖白雾氤氲看不清茶叶，便端起放在鼻端闻了一闻，发现这泡的不是太平猴魁，却是径山茶，香气清馥，抿了一口，味道嫩鲜，唇齿留香，这时正是喝这径山茶的好时节。

　　放下了茶盏笑着道：“看来兄长着实过谦了，此时喝这径山茶的定是有些讲究的人。”

　　宋浔安也放下了杯盏道：“要是说出来倒是要让你见笑了，我不常饮茶，这里只有太平猴魁和这径山两种茶，只是我日常见你在府里每逢端上上太平猴魁的时候便不常啜饮，遂猜想你或许不喜此茶，这才命人换了一种，倒不知是否对你口味。”

　　九龄闻言微微一笑：“兄长真是观察入微，我倒不是不喜太平猴魁的味道，太平猴魁原是极好的，前两年我也是惯爱和这茶的，只是近些日子精神有些不济便不大用这茶了。”

　　宋浔安闻言也想起了近日种种也一时无言。

　　沉默片刻，九龄想了想道：“今日在街市上的一家字画铺里倒是看到了一副画，画工很是精美，掌柜的正好说起这与兄长还有些渊源。”说到此停了下来，只看着宋浔安，看他是否有意接过话去。

　　宋浔安知她今日来访必是有事要问，却没想到是要问倾城的事，微微一笑：“你说的可是倾城所绘的牡丹春睡图？”

　　九龄闻言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听闻她的际遇觉得很是惹人怜惜，不知上次看到兄长所绘的女子是不是就是这位倾城姑娘？”

　　宋浔安闻言微微颔首道：“正是，倾城的身世想必你也略有耳闻，说起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两年前，有一日去雁湖游玩，在岸边看到了她，众人都上了船，只有她不肯，鸨母自然也不是好性情的，可任她打骂她也皆不为所动，也是个倔强的丫头，当时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出手相助，只是我知道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原想替她赎了身，帮她找个好归宿，可是她说什么也不肯平白无故受我恩惠，说若是我替她赎了身，她便只能跟在我身边伺候，若是不然便概不受此恩惠，见她如此坚决我也是无法，直到如今也只是暗中助她，现在怕是只有等到她自己存够了赎身的银两或是遇到了可托付终身之人才能脱了这乐籍。”

　　九龄沉吟片刻问道道：“只是这两年还未存够这银两么，那不知这位倾城姑娘何时才能脱离这苦海？”

　　宋浔安道：“说到这个还真是有很多人不解，只是因为倾城她性子虽然倔强可是心地却是极好，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看重她，她平日里经常接济一些贫苦人家，也不许旁人插手相助，这样一来二去的，银子也只是经个手倒也积蓄不了多少，现下只盼她早日觅得良人，我便也好功成身退了。”

　　陆九龄闻言想到今日所见眉间微微蹙起，暗自叹了口气，若今日所见之人真的是这个倾城的话，那事情或许远比她想的还要错综复杂……

　　叙过话宋浔安将陆九龄送回了房，苓苒进来服侍她梳洗过后便催促她早点安歇，明日也许天未亮便要起来梳洗。

　　陆九龄想到明日又要见到苏慕凌，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烦躁，转而想到明日苏景逸和西康公主也会同行，想来又是一番强颜欢笑，叹了口气，暂且把这些琐事都搁下，等明日过后再与两位兄长说罢，毕竟如今仅凭这匆匆一瞥她也并不敢断言那人便是倾城，或许只是她多心了也未可知，罢了，如今也没有这心力去操心这许多。

　　翌日，生怕误了吉时，苓苒寅末卯初天还没亮便来将九龄唤起，九龄因着心里存了事，昨夜也并未睡好，双眼朦胧只由着苓苒和萤焰两人摆弄，三人忙了半日终于都穿戴妥当。

　　苓苒见她还是有些睡意，无法只得沏了杯茶好让她清醒。

　　灌了一盏茶下去九龄总算是有了些生气，精神看上去也好了些。这边准备好不多时外面便有人来唤，说苏府的马车快到了，让九龄先去前厅。

　　九龄到了前厅看到了众人，方才还在想若是在家爹娘怕也是要受累早起的，原本以为是借住在舅父家，该是不会兴师动众才对，却没想到众人会都在，一时间觉得有些吃惊讶异但心里更多的还是感激，她恍然觉得这里也是自己的家。

　　陆九龄与众人相互行了礼后便坐下用膳，席间宋夫人不时的提点陆九龄今日要注意的一些琐事，九龄闻言一一应下，虽是一派和乐之态，九龄的一席饭却也是吃的艰难，只因她要强忍住神色如常不能泄了心事。

　　这边刚用罢早膳不多时苏家的马车便也到了，苏景逸和苏慕凌两兄弟骑在马背上，见到陆九龄一行人出来，苏慕凌便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行至众人面前，与陆九龄一起道了谢便将她扶上了马车。

　　苏景逸并未下马，只是含笑看着他们，手中的马鞭却不自觉的握紧，在看到苏慕凌扶着九龄，九龄对他莞尔一笑时他觉得呼吸一滞，脑中闪现那有些微凉却又是柔软无骨的触感，眼神愈加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