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不似江楼月》休宁松萝

19、君无缘

　　苓苒坐在床榻边帮九龄换了一块湿帕子捂在额头上，这时却听到外间推门的声音，听脚步声像是萤焰那丫头，苓苒怕她咋咋呼呼的进来吵醒了九龄，忙轻声走出，到外间一看果然是萤焰，迎了上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里间，萤焰一看她这样便知道九龄还未起身，也忙放轻了脚步。

　　苓苒拉着她像外走了几步问道：“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萤焰的脸色绯红，还喘着气，她断断续续地回说：“是府上的老爷夫人叫小姐赶快梳妆，说……说马上要带小姐进宫面圣。”

　　苓苒一听大惊失色，拉住了她的手急急地问道：“进宫？怎么突然说要带小姐进宫，老爷夫人有没有说是什么缘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着她的背榜她顺气。

　　“舅老爷和夫人没有说是什么缘故……咳咳……可是我出来的时候听到这府里的姐姐说好像是苏府出了什么事，说舅老爷早上还在房里发脾气，听说还砸了东西，动静挺大的，恐怕叫小姐也是为了这个。”

　　苓苒一听暗道不妙忙又问道：“那大少爷和二少爷现在在府上么？要是在你快去请来，恐怕小姐醒了要寻，我这就进去服侍小姐梳洗。”萤焰忙答应了个是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苓苒在外间驻足思索了片刻，把刚刚萤焰的话理了一遍，叹了口气又轻声掀帘走了进去，刚走到床边就听到九龄说：“刚刚进来的是萤焰吧，有什么事么？”

　　苓苒见她醒了，紧走了几步上前回道：“萤焰来传话，说府上的老爷要带你进宫面圣，让尽快穿戴妥当了。”

　　九龄闻言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慌乱，心里只道莫不是两个哥哥出了什么事，忙问道：“大哥二哥现在在府上么？可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苓苒扶她坐起回道：“听说是苏府上出了事，倒没有听说和大少爷二少爷有什么关联，怎么了？我已经让萤焰去唤了，要是他们在府上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过来了。”

　　九龄闻言眉头稍稍松开，可是想到马上要进宫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她掀了被子起身下榻，甫一触地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苓苒忙扶住她在床沿坐下劝到：“你不要慌，虽说吩咐了尽快梳洗妥当，可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你现下正发着烧，马上起身是会头晕的，先坐着略缓缓，我去拿衣衫给你换。”

　　九龄点了点头道：“我略坐会便好了。”

　　平日里九龄就不爱摆弄那些胭脂水粉，一来是因着家里也没有姐姐妹妹一起琢磨，二来也是仗着年纪轻底子好，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可是今日因在病中，虽也因发热而腮晕潮红，可是到底看上去整个人恹恹的。

　　苓苒知她惯不会摆弄这些，便自己帮她涂抹，片刻过后九龄竟也似换了一个人，看着比病前还多了三分芳菲妩媚之色，九龄看着镜中的影像，虽然兀自感觉妆容过于明艳了些，可是又问知道皇宫不比府上，不能失礼于人前，虽有些不惯，便也由着它去了。

　　这边刚妆扮妥当就听到萤焰的声音，苓苒先迎了出去，看到只是萤焰一个人前来便问道：“大公子二公子不在府上么？那你怎么到了这会子才回来？”

　　萤焰没有顾上答苓苒的话，一手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递到九龄手中，又喘了两口气说道：“这是大少爷的信。”

　　九龄闻言马上把信拆开，展开信纸却只看到“诸事顺遂，切莫担忧”这八个字，虽然信上的字的确是大哥的笔迹，可是只这寥寥数语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安，望向萤焰问道：“你见到我大哥二哥了么，除了这信还有没有说什么？”

　　萤焰摇了摇头回道：“我去到南苑的时候大少爷和二少爷不在府上，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表少爷，是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说让你安心地随府上老爷进宫去不要有什么顾虑。”

　　是上官浔，听到是他传的话，心里莫名的就觉得安心了许多，她对着萤焰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信，沉吟片刻觉得还是不要留下为好，对着苓苒说：“去点个烛台过来吧。”

　　苓苒见状也了然，转身去点了烛台端来，接过九龄手中的信纸凑近烛焰，只见那纸遇火即燃，片刻就化成了灰烬。

　　陆九龄一行举步到了前厅，在门外就被告知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厅里候着，进了门九龄款步上前依次行了礼，看见一旁宋浔安也随侍在侧，便也向他施了一礼，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他的目光，心不由的一阵擂鼓，慌忙错开了眼神。

　　宋夫人上前拉着九龄的手说道：“九龄，这次皇上召见，你跟着你舅父一道觐见，进到宫中不比府上，一定要处处小心，万不可错了规矩，听到了什么事也不要着恼，自有你舅父为你做主。”

　　九龄看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舅母放心，我会谨言慎行，不会让舅父为难的。”

　　宋夫人闻言微微颔首，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丫头就打心眼里喜欢，她见了长辈谦和有礼，对待府上的几个兄弟姊妹也是落落大方，没有一般小女儿的扭捏之态，转而又想到早上听闻的消息，看着她如此乖巧可人，也不由得更加怜惜她，宋夫人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这些话记着就是了，也不用太紧张，你舅父会在一旁提点你的。”

　　九龄又俯身像两人道了谢。宋甫仪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们这就起程吧。”宋夫人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走到厅外，临上车前，陆九龄向宋夫人和宋浔安道了别，跟着宋甫仪一起上了马车。

　　和陌生的长辈同坐一车还是让九龄感觉有些拘束，上了马车后，因着和宋甫仪相对而坐，故而她螓首半垂，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起先还能勉强支持，可是马车一路上颠颠簸簸，没有一刻平稳，这让她感觉头愈加昏昏沉沉起来，不由的身形一晃，幸好一手及时撑住了座椅，不然险些就要摔下座去。

　　宋甫仪见如此情景忙上前扶了她一把，问道：“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陆九龄道了谢歉然一笑：“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方才没有坐稳，让舅父见笑了。”

　　宋甫仪看她脸色尚好，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也不见有发热的迹象，放下心来，对她说道：“大约再有一盏茶的功夫，还能坚持一下么。” 九龄点了点头。

　　宋甫仪将自己身后的软垫拿给她让她垫在背后，九龄正要推辞，便听到宋甫仪道：“丫头可是觉得你舅父老了，要是没有这垫子那一把老骨头就会被颠散了？”

　　九龄看他执意如此便也不再推辞，伸手接过了软垫道：“多谢舅父。”

　　宋甫仪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说道：“丫头，你可知今日为何要招你进宫。”

　　九龄心头一凛，脸上收了笑答道：“孩儿不知，望舅父示下。”

　　宋甫仪顿了一顿说道：“前些日子西康王和公主来访，虽没有明说，恐怕也是有想联姻意思，今早得到消息，西康公主看中了苏家长子，”他停了片刻，看着九龄，见她脸上既没有惊诧也没有疑惑之色，又接着道：“皇上知道他虽未成亲，却已经定有婚约，可是也不好就这样拂了西康王的脸面，正因如此这才宣我们进宫面圣。”

　　九龄仍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看不出情绪，听他说完便问道：“不知伯父怎么看待？”

　　“身为臣子我理应为君主分担，可是作为舅父我却也不希望我的外甥女受委屈。”

　　陆九龄俯身回道：“孩儿一切以大局为重。”宋甫仪听她如此回答，看她虽然年纪尚轻，却是处变不惊，又甚是识大体，心里更觉欣慰，点了点头道：“你是个好孩子，他若不能得你为妻却是他的损失，若是伯父能为你争取平妻的位份你可觉得妥当？”

　　“我朝驸马不纳妾已是定律，西康公主虽不是我朝的公主可是终究也是公主的品级，若是我强加在他们中间，一来是坏了我朝的规矩，二来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使两国存了芥蒂，那我就真是无地自容了，所以恳请伯父怜惜，万不要向皇上请求此事。”

　　宋甫仪捋须点了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么多伯父已经感到很欣慰了，我的外甥女也绝没有给人做小的道理。只是你终究还是要受点委屈了。”

　　九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若是真能顺利退婚和苏家从此再无瓜葛倒是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