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新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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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道里罗嘉笙状况不佳，恶鬼道外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吐鲜血。
姜繁虽无明显状况，但眉头紧皱，似乎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夏凉的手指紧紧握着，半晌，开口道：“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随着诵念，恶鬼道里渐渐又产生新的变化。
半空似有金光闪烁，隐隐可闻诵念声。
“白费力气。”鸢冷哼一声，又展露出笑颜“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喜欢吗？放心，我会让你比时硕清死的更惨，要怪就怪老天把你安排成夏凉的三世情缘吧！”
原来是她将时硕清折磨致死！她怎么敢提他的名字！
罗嘉笙出离愤怒，可也仅此而已。他不停地吐着鲜血，呼吸愈发困难，视线也变得模糊。他好像看到姜繁爬起来，对着他的方向伸出手。紧接着，鸢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手腕上有火焰般的灼伤痕迹。她恶狠狠的看向姜繁：“你还没死？”
因为姜繁出其不意的袭击，罗嘉笙掉落到地上，嗓子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想让我死，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吧！”姜繁吐掉嘴里的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不愧是涂山狐族。”鸢不屑看苟活着的罗嘉笙，只盯着姜繁“刚刚枭的攻击竟然没对你起效，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他算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姜繁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怎么不露面？是不是刚才差点要了他半条小命？”
“哎呀，枭，有人质疑你的能力。”鸢扯开自己领口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胸部，并没有旎旋的风光，反而有些瘆人——她的胸上居然长着一颗毛茸茸的黑色狐狸脑袋！听到他们讲话，那只黑色的狐狸微微张开眼睛，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说话的声音是陆觞的声音，却比他多了一丝懒洋洋的意味：“不过是临死前在心上人保持形象罢了，我看他……”
话还没说完，一张巨大的火红色狐狸脑袋已经冲到鸢面前。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她吞下。
“快走，嘉笙！”姜繁的背后有一只半透明状的狐狸，他捂着胸口，不停的有鲜血从他口中淌出。吞下鸢显然是一个不得不的选择，那只狐狸在姜繁身后发出痛苦的呜呜声，被毛发覆盖的脸上写满了煎熬。
他们头顶上方的天空金光大盛，逐渐向罗嘉笙和姜繁的方向覆盖去，被照到的冤魂厉鬼霎时间焚烧殆尽。
罗嘉笙说不出话，只能用肢体动作表达他的情感。他先是用力摇摇头，又指了指近在眼前的恶鬼道大门，最后双手合十，额头抵住地面——他在求姜繁，求他把自己送到恶鬼道大门那里。
眼看鸢就要撑破狐狸的肚皮逃出来，姜繁的眼睛流出血泪:“嘉笙，我能不能在和你谈恋爱的人里面排第一个，能不能给我一个优先权？”
他没有回答，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姜繁明白了，他咬牙指着罗嘉笙，大喊：“去！”
随着这一声，罗嘉笙像是被掷出去一般，飞向恶鬼道大门。
可惜还没完全接近，姜繁力有不逮，罗嘉笙直直坠落下去。距离门近，怨魂同其他地方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它们争先恐后的扑到罗嘉笙身上，想要想要吸食他的阳气。他手腕上的手链忽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将它们震慑开来。
他趁机回头去看姜繁那边的情况。那只半透明的狐狸已经被鸢胸口上的陆觞吸收的一干二净，同时姜繁的肚子破了一个大洞，汩汩的鲜血像流水一般淌到地上。
他们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罗嘉笙费力的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向恶鬼道的大门走去。
那些冤魂怎能让他如愿？不顾着手链对它们的威慑，前赴后继的扑上去。距离罗嘉笙最近的怨魂眨眼间化为灰烬，下一只又叠了上来。眼看手链发出的光芒越来越薄弱，他的腿脚已不能被它的庇护所覆盖，那些怨魂如同看到什么美味大餐，瞬间啃食得干干净净，骨头渣都不剩。这种疼罗嘉笙无法形容，他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没有腿脚就用两条胳膊去爬。冷汗刺的眼睛生痛，他顾不上去擦。即便如此，冤魂啃食的速度在加快，他的肚子被吃空，内脏一个一个进入他们贪婪的口中。
血流的太多了……他知道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真的很想，很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很想和夏凉说说话。时硕清不是先给他去探路了吗？走的慢一点啊，他怕他会追不上。他用颤抖的手指脱下手腕上的手链，拿出那张封印恶鬼道大门的符纸，将它绑在手链上，用尽全身上下最后的力量，向大门的方向狠狠扔去。
手链离开的刹那，罗嘉笙瞬间被怨魂包裹住了。
“嘉笙！”姜繁双目赤红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放弃与鸢的缠斗，眨眼间化为一只普通大小的狐狸，机敏的穿过怨魂。他的四只爪子因为接触了怨气，毛发一点一点的脱落，但他毫不在意，发狂似的奔向罗嘉笙。
“糟了！”鸢的脸色一变。她完全没料到姜繁竟然会这般毫不犹豫的放弃维持人形。要知道，此番消耗掉他太多灵力，就算他有命从恶鬼道回去，往后也再做不成人了。妖怪修行这一生，为的不就是这一张人皮？现如今为了一个人类……不值得！事到如今，恶鬼道大门打开是势在必得，鸢不能让这个计划在自己手中失败。不管姜繁是为了罗嘉笙，还是为了非人事务管理处，她都必须要阻止。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追赶姜繁。
姜繁自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回头一口火焰喷了出去。
按道理，此刻的姜繁已然油尽灯枯，竟还能够燃起两米多高的火焰墙来阻挡她！
有了神水，鸢什么都不怕。她冷哼一声，安然无恙的穿过，可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一切已尘埃落定。
普通狐狸状态的姜繁远比任何形态都要来的灵敏，他用嘴巴叼着符箓贴在了恶鬼道的大门上，大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永远关住了。
此时他的爪子上显现出一根红绳，一头在他这里，另一头连着罗嘉笙的手腕——他用自己的命，吊着罗嘉笙的命。可是他比谁都清楚，罗嘉笙，就剩那截子白骨了。他无能，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救他。想驱散冤魂厉鬼，丹田空空，连简单的呼吸都疼痛，拿什么吐三昧真火？他张口，诵念着《太上洞玄灵宝升玄消灾护命妙经》，一心只想救罗嘉笙：“稽首皈依众妙道，志心恭敬二玄真……尔时，元始天尊，在七宝林中，五明宫内……”
“想走？”鸢冷笑，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维系着二人的红绳，一道黑色光束击打在上面，那红绳却毫发无伤，甚至散发出血色的光芒。
恶鬼道外，塞在姜繁腰间的符箓无火自燃。清玄道长张大双眼，这是成了！两人还没回来，虽不能停止诵念，但内心的雀跃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夏凉用左手握住匕首的刀刃，将鲜血仔细的涂抹在捆绑着罗嘉笙和姜繁的红绳上，它的颜色看起来愈发的鲜艳。做完这一切，他张开双手，置于二人头顶上方，大喝一声：“回！”
话音落，诵念声停止，姜繁猛地睁开双眼，哇的一声吐出更多鲜血，腹部开始有血洞慢慢显现，整个皮肤长出火红色的毛发，身体不断地缩小。他张了张嘴：“救……救嘉笙……”
这一句话说完，他彻底变成一只火红色的普通狐狸，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另一边，罗嘉笙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没有睁开眼睛，七窍忽然流血不止，腹部倏地凹下去，手脚软绵绵的摊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夏凉的瞳孔一下子缩小了，他抱起罗嘉笙，不可置信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然全无。
“夏凉仙长……”和罗嘉笙有过一段接触，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好孩子。清玄道长心里难过，几度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作罢。
“他是我的三世情缘。”夏凉注视着罗嘉笙毫无生气的脸孔“他不会死。”
他们有着如此深厚的羁绊，夏凉只要想，就可以救下他。同时这也意味着，他将会永生与成仙无缘，永远如同现在这样，妖不是妖，仙不是仙。不得不说，正合鸢的心意，说不定是计谋中的一环。清玄道长连忙劝阻:“使不得，夏凉仙长，万万要三思……”
夏凉是一个一旦做好决定，无论旁人如何劝说都不会听从的人。于是他旁若无人的抬起罗嘉笙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一点一点的灵气输入到罗嘉笙体内，他的脸依然毫无血色，胸膛却有了细微的起伏。
“快快快！救护车！”周围有人高声喊着，有人进去，有人出来，法场难得一片混乱。
等到罗嘉笙和姜繁一齐被抬出去，夏凉转头对清玄道长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清玄道长垂下头:“仙长请讲。”
“客气，以后不必叫仙长。你听说过哪吒用莲藕重塑身体的故事吗？”
“您难道要给他也……”清玄道长微微讶异。
重塑筋骨谈何容易？恶鬼道事件过后，夹口市非人事务管理处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此暂且不提，就凭他两人……令清玄道长意外的是，夏凉把所有事务全部处理妥当，甚至还拉了总部的部长来帮忙。
看到罗嘉笙有救，姜繁苏醒过后联系家人，回了涂山。再见面时，是在非人事务管理处死亡人员的集体葬礼上。
时硕清的葬礼终究没有按照他的心愿布置。那开玩笑提起的DJ舞曲，炫酷的灯光，全部由素净的白色代替。
他们从来没有听时硕清提起过他的家人。今天才知道，他的父母不是本地人，而且还有一个大他十多岁的姐姐。父母年纪大了，看到时硕清的遗体，一度昏厥过去。
他的母亲由姐姐和父亲搀扶着，泣不成声道:“这个孩子不听话哟！我叫他不要学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他就是不听！你看看！你看看！痛死妈妈了！”
时硕清有好几年没有和家人联系过，没想到最后一次得到儿子的消息，是他的死讯。
罗嘉笙的事情是由非人事务管理处的成员上门告知的罗嘉笙父母。他妈妈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们是哪里来的诈骗？我们家嘉笙是做公务员的，这几天出差了，前几天还和我通过话呢！”
说着，罗妈妈点开儿子的微信，给他打了好几通微信电话和视频，均没有人接听，又给他打手机电话，还是同样的结果。
“嘉笙啊！嘉笙！”这下，罗妈妈被迫接受现实，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他们用车载着二人，隔着ICU大门的窗户，遥遥望着他。
被子盖的很严实，只露出罗嘉笙毫无血色的一张脸，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仪器。
罗妈妈哭成了泪人:“走的时候……好好的呀……”
所有人都是毫发无损的离开夹口市，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却连回都没回来。
悲伤的日子很快过去了。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夏凉接到医院的电话，罗嘉笙醒来了。
鉴于他目前的情况还不能转入普通病房，只能通过微信视频简单聊几句。
“今天……是几号啊？”视频接通后，罗嘉笙苍白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他说话的声音特别低，视频用的是夏凉的手机，他连忙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今天是2月4号。”罗妈妈眼含热泪的回答道。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啦？”
罗家父母的眼泪绷不住，齐齐流下。想埋怨儿子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可真看到儿子醒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对不起啊……”罗嘉笙精神不太好，说几个字就要歇一歇“没能回来陪你们过年。”
“没事……没事……”俩人哭成了泪人，不敢再多看罗嘉笙，纷纷避开镜头。于是夏凉成了面对罗嘉笙的唯一一个人。
“夏凉，时硕清的葬礼办了吗？”
夏凉点点头。
“等我好了，我去给他上香。”沉默半晌，罗嘉笙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
罗嘉笙犹豫一阵，才问道:“我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
罗嘉笙看起来很开心:“那就好。姜繁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在恶鬼道伤了根基，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回涂山修行了。”
这不算一个好消息，罗嘉笙陷入沉默。
护士在一边提醒道：“探视结束，患者现在需要休息。”
视频挂断，屋子里一时安静的不像话。
没有时硕清和姜繁的存在，好像这个屋子里少了不止两个人。夏凉忽然理解了孤独这个词。
二月中旬，罗嘉笙转入普通病房。
他的伤很重，暂时出不了院，他的父母轮流过来看护他。
夏凉走进去的时候，罗妈妈正在给他削苹果。
“嘉笙，你同事来了。”罗妈妈拎着暖壶站起来“你们聊，我去接点热水。”
这还是恶鬼道事件结束后，罗嘉笙第一次和夏凉单独见面。
比起之前在视频里那次见面，罗嘉笙气色好很多。
恶鬼道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鹰不会放弃，依旧在想方设法制造其他麻烦。
两人聊了一会儿工作，除去工作，夏凉想说些什么罗嘉笙感兴趣的，却迟迟找不到什么话题——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不能成仙之后，夏凉能够体会到许多属于人类的情感。好比现在，他的心中明确升起一种叫做懊恼的情绪。他对罗嘉笙的了解太少了。
幸好罗嘉笙主动挑起话题：“这么长时间你的手还没好？”
之前被天雷劈伤的手臂，依然是焦黑色的，没有丝毫的好转。
“养养就好了。”
可能他的回答太过简短，罗嘉笙没有接话，任凭空气沉寂下去。
“出院之后，你能不能继续住在我家？”夏凉忽然道“我担心鹰会针对你。”
“算了，没事的。”罗嘉笙抿住嘴，疏远而又客气地笑笑。
“为了安全着想。”
罗嘉笙还是拒绝的态度。
“为什么？”夏凉不理解。
“没有为什么，夏凉。”罗嘉笙淡淡的回应着他，一如从前的夏凉。
“你是怕耽误我的修行？”在夏凉说出这句话的那刻，罗嘉笙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被角，他平静的陈述着事实“其实我已经成不了仙了。”
罗嘉笙愣住，这是他怎么也没料到的。
“对不起。”夏凉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他将三世的纠葛，三世的情缘，一一讲给罗嘉笙听。时间太长，他分不清自己对罗嘉笙的情感，他只是……只是单纯的想让这个人，不再为自己付出，不再因自己而死“守护一方也不是非要成仙不可。执着于求仙问道，其实也是一种执念。现在的我更想看着你变老。”
“我老了，死了，再去投胎转世，你怎么办？”罗嘉笙觉得好笑。他从来没发觉，原来夏凉也是会说出幼稚的话，做出鲁莽行为的人。
“没关系，我的生命很漫长。就像以前一样，你老了我陪着你，你死了我等着你投胎转世。等到你开始新的人生，我去找你。总有一天，我的寿命也会停止，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变老。”夏凉像是做出一个珍贵的决定，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勾住了罗嘉笙的小指。
不知不觉，泪水爬满了罗嘉笙的脸庞，但他的的确确是笑着的。他勾紧他的手指：“那你一定要找到我。”
外面天气难得的晴朗，天很蓝，云很白，小鸟欢快的在刚刚抽出新芽的枝丫间蹦蹦跳跳。
——春天，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新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