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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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护士推门进来时，听见的便是这样一句朝气蓬勃的话。
她抬起头，看了眼病床上的青年。
深秋的京都寒风瑟瑟，窗外干枯的树枝上，最后一片树叶也被寒风吹落，老树枝桠纠缠，隐约挡住几缕阳光。
病床上的青年出神的望着窗外，不规则状的阴影从他脸上晃过，映照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
但即便如此，这张脸依旧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如果没得这个病……
护士在心中暗暗惋惜。
时浔道：“还好。“
电话里，堂妹时安然依旧兴致勃勃地问他：“我上次给你推荐的游戏你玩了吗？”
时浔一顿，迅速在脑海里搜寻上次时安然来时的记忆。
片刻后，他想了起来，时安然上次来说给他带了礼物，看包装样式应该是全息头套。
近些年来全息游戏风靡世界，头部的几款游戏都有相应的游戏头套，为了给玩家更真实的游戏体验，甚至会不定期的更新换代。
时浔回想了下礼物包装上的那几行华丽大字，再说话时，声音变得有些迟疑：“玩了，《与……男神们恋爱》，对吧？”
“对对对！”时安然的激动几乎要穿破手机屏幕，“哥你居然真的玩了！你现在玩到第几章了，第二章以后就能开通好友功能，我就能去你的小屋给你送花串门了！”
“才开始玩，”时浔果断打消她串门的念头，“等玩到了再说。”
“啊？那好吧。”
“少玩游戏，对眼睛不好。”时浔继续道。
时安然在手机里笑出了声：“哥，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可是全息游戏的天下，玩游戏已经不费眼啦！”
全息游戏的浪潮不过是一夜之间，瞬间便席卷了千家万户，游戏发展进入了新世纪，而这一切都与时浔无关。
他安静几秒，轻声回：“是吗？”
“那挺不错的。”
他与社会脱节的太久。
对全息游戏的了解，还停留在很久以前。
……
挂断电话，时浔疲倦的合上眼。
近来他总会感到很深的疲惫，医生和他说过，基因病晚期的症状正是如此，接下来他还会嗜睡、感官退化，接着便是昏迷不醒。
等到哪一天仪器也唤不醒他，他的人生就会彻底结束。
床边有细微的走动声，护士小姐温声询问他身体上的感受。
“夜晚会突然惊醒吗？”
“不会。”
“四肢活动如何？能容易地屈伸吗？”
“可以。”
“昨晚的营养餐味道怎么样？”
“一般。”
“需不需要我帮你把窗帘关上一点？”
“……”
时浔缓缓睁眼，光斑在视网膜中变化，一阵漆黑的晕眩过后，他安静几秒，声音很轻：“……谢谢。”
护士在心底叹了口气，温和地说：“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刷——
床帘被拉上大半，整间病房都陷入昏暗。
离开病房前，她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青年。
破碎的光影掠过时浔的侧脸，如流动的溪水，细致的勾勒出这张脸上的每一处起伏变幻。
他坐在这片流动的光影间，寂静无声。
生命力也如同窗外的枯树一般，随着这个冬天的到来而慢慢流逝。
“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玩一玩那个游戏，”她突然开口，如愿以偿地看见时浔偏头看过来，那双淡薄平静的双眼起了丝涟漪：“据说那款游戏主打的宣传语是‘第二次人生’，听起来挺有趣的。”
*
《与男神们恋爱》游戏戏如其名，主打恋爱攻略。
时浔翻开说明书，发现总共有四条支线，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说明书里只用一号主角、二号主角这样的代称称呼他们。
一号主角是个表面暴躁冷漠，实则纯情细心，信奉初吻和一切都要给老婆的校园男神；
二号主角是个表面病态阴郁，实际上脆弱粘人，名利场上游刃有余，回到家却只想抱着老婆贴贴的霸道总裁；
三号主角是个表面疏离矜贵，实则温柔小意，早早摘得影帝桂冠，却只想息影退坛，和老婆醉生梦死享受生活的娱乐圈天王巨星；
四号主角是个表面冷漠威严，实则敏感自卑，单身禁欲几十年，绞尽脑汁只想和老婆成为合法夫夫/夫妻的家族掌门人。
游戏面向群体有限，因此评论两极分化十分严重，时浔随便上网一搜，便是一堆赞美和吐槽。
不知是何种原因，赞美和吐槽居然对半分，甚至呈对峙之势，双方各不相让，这档口，每一条评论都至关重要。
制作方‘幻想’公司似乎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在正式开服前，单独创建了体验服，体验服试玩只需要十几分钟，但玩家并不会直观的面向几位主角，而会以第三视角的方式，注视着几位主角的虚影，看着那一道道虚影对着自己的影像展现魅力。
时安然送来的礼盒里也有体验服激活密钥，时浔强忍睡意，将头套戴到头上，进入了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
……
进入的刹那，他便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潮水包围了。
水流轻柔的扫过四肢，现实世界中的疲累与孤寂，统统被这股涓涓细流清理干净。
蔚蓝色的海平面一望无际。
阳光射入海下，细碎温柔的掠过发梢眼尾。
患病以来，他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刻。
下一秒，一道修长敏捷的身影忽然穿破水层，激起一阵涛浪。
男人的身体劲瘦而有力，肌肉如拔起的山峦般起伏连绵，漆黑短发随着水流浮动，掠过轮廓深邃立体的脸庞，那张脸背光而来，似海底令人生畏的人鱼，裹挟着强大而危险的气势，又在即将靠近他时停了下来，像穿山越海、只为他俯首的神灵。
时浔怔怔地看着那张看不清的脸，眼睛似乎被阳光晃了晃。
“找到你了。”
沙哑低沉的男声仿佛潮水震颤的回音，直击心灵。
“我的——”
……
【叮咚——】
正是关键时刻，时浔眼前蓦然出现一行夺人眼球的大字。
【系统提示：检测到玩家尚未实名制，请先进行身份认证（注意：未成年人不得早恋，此游戏适龄年龄为18+），接下来，请玩家在横线内为自己选一个好听的昵称吧~】
【为防止玩家为未成年人，已对游戏角色的台词做出特殊限制，请玩家尽快进行实名认证哦~】
时浔：“？”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那道直击心灵，沉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然道：“我的哔——哔——”
时浔：“……？”
时浔：“…………？？？”
你们确定未成年人可以听这个？
这一晚，时浔经过短暂的失语，最终还是在影像结束后的体验服世界里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体验服世界里只剩下漂浮流动的海水，以及水流滑过耳畔的动听声音。
四周一片宁静。
那道惊鸿一瞥的身影很明显是游戏公司搞得噱头，十几分钟能体验什么剧情，简单粗暴的体验美色就行了。
他享受的舒展双臂，于汪洋大海中沉浮。
这种感觉并不孤单，更像被一双温柔的臂膀拥在怀中。如果这个游戏的正式服也是这样的环境，他不介意充钱氪金。
总归他快要死了。
死之前，他想随心所欲一回。
“时先生？”
“……时先生？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天边隐隐传来熟悉的呼唤，是护士小姐惯常查房时的询问，他张口想要回答，却发觉眼皮沉得似有千斤重。
四肢瘫软在的温凉的潮水中，肌肉同样松弛无力，他试着握了握拳，十指已经无法正常弯曲。
全息游戏发展至今，全息头套被制作出的第一项守则，便是不能模糊现实与虚幻，因此游戏时，现实中的玩家身体感受到的感觉，会如实反馈给大脑。
他渐渐不再徒劳的尝试，而是安静下来。
直到这个瞬间，他才记起全息头套在昨晚就没电了。
这片海、这片自由的空气、这片令他沉浸的一切，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是他的幻觉。
他就要死了。
临死前，他要想一想，还有什么是现在的他能做的。
天边护士小姐的呼唤骤然变得急促，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时先生？时先生！”
接着，是慌乱的说话声、脚步声。
寂静的走廊瞬间充斥各种声音。
耳边是机器“滴滴”的鸣响。
他的主治医生在沉稳的下达命令：“心跳速率降低……准备三号基因药剂……静脉注射——”
“时先生，你得撑住，想想你的家人——！”
“病人的症状是基因紊乱症，暂时没有有效的临床治疗方案，先准备手术！”
手术室无影灯明亮刺眼。
周围一圈人在做准备，毕竟他是国内一只手可以数过来的基因紊乱症中最先发病的病人，就连他身经百战的主治医生也很紧张。
最先发现他醒过来的是护士小姐。
一个多月的相处，这位多愁善感的女士明显对他产生了感情。
“时先生！”她眼眶红红的扑到床边，激动又不安的看着他：“你……你还有意识！”
时浔面上带着呼吸机，右手倒是还空着，足以支撑他短暂的做完临死前的最后一件事。
护士小姐不愧照顾了他一个月，瞬间便反应过来他有话要说。
“你的家人我们已经提前联系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她深吸一口气，咽回了眼泪。
时浔艰难的调动全身力气，朝她伸出手，嘴唇轻轻启合，发出细若蚊蝇的的气音：“我的……”
护士小姐连连点头：“你的……”
时浔：“手机……”
护士小姐：“手机……嗯？？？手机！啊，在我身上，你的舅母换了电话号码，我不得已只能用你的手机通知了她……手机在这里！给！”
时浔没办法接过手机，好在自从生病以后，他的手机就没设置锁屏密码，页面自动解锁后，他略显迟滞的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指尖滑动屏幕，点击了应用市场。
应用市场还停留在上次编辑的页面。
护士小姐含泪看去。
【用户时浔】为【《与男神们恋爱》】游戏打了五星好评。
护士小姐：“？”
【用户时浔】为【《与男神们恋爱》】游戏做出了真诚评价：【——挺好玩的，下辈子还玩。】
护士小姐：“？？”
【用户时浔】评价【《与男神们恋爱》】游戏内容将被加精置顶。
护士小姐：“？？？”
了却一桩心事。
时浔在陷入黑暗前，想到《与男神们恋爱》游戏支持率瞬间变为51%，吐槽率瞬间变成49%的景象，莫名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慨然。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食指一摁，搅弄风云，就连评价也很有格调。
还不错。
这个结局，他很喜欢。
……
*
*
这是漫长又黑暗的一觉。
时浔睡到四肢发软，浑身无力。
渐渐的，他从这股粘稠的滞闷感中醒来，眼中的茫然很快褪去，乌黑清透的瞳孔倒映出镜子里和谐热闹的景象——
化妆间内灯光明亮，墙壁上粘贴有剪裁得当的“喜”字，红色彩带垂坠于吊顶之下，为一副看不清人脸的双人合照镶了鲜艳的彩边。
耳边隐隐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婚礼进行曲”。
很明显，这是婚礼现场。
镜子里刚睡醒的他身穿昂贵笔挺的深色西装，胸前佩戴紫水晶胸针，胸针下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新郎。
他身边站着乌泱泱一片的亲友群，几个眼熟的人数正冲他挤眉弄眼，笑眯眯的说：“祝你和（）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终于的得偿所愿，我们都为你俩开心哈哈哈哈！”
……
这是哪儿？
恶作剧吗？
这片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的祝福声中，手机忽然叮咚一震，发来一条短信。
时浔眸色微沉，看着号码栏中的空白。
诡异的事情还在继续。
他点开短信，猝不及防看见了几行熟悉的大字——
【《与男神们恋爱》游戏热烈欢迎您的回归，请玩家在括号处填入正确答案。】
【A、沈某
B、陆某
C、江某
D、宗某】
【鉴于您死前还不忘给游戏打满分好评，为游戏挽回声誉的举动，上层领导讨论决定，特意为您修改了部分游戏剧情，只要您能选出正确答案，我们将治好您的病，给您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人生”。】
【目前游戏内容已随之发生变化，您目前剩余四次存档读档机会，请在四次存档读档机会用完前，正确作答。】
时浔：“？”
时浔：“……”
不会吧。
死前许愿这么临吗？
【请宿主尽快做出选择，四条支线剧情已全部加载完毕——】
系统音落，四张灰色卡片凭空浮现在眼前，卡片中央的人物脸上全部画有故作神秘的“？”号，下面的攻略进度条则显示为0。
尽管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但对一个‘死人’而言，现在感受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赚了。
更何况如果任务成功，他还能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
时浔思考片刻，摩挲着手机问：“我的任务只是找出正确的新郎？”
【是的。】游戏系统回答。
时浔点了点头，就像临死前在手术台上发表评论时那样，伸手点亮了最左边的卡片。
“就他吧，”他停顿两秒，看着忽然由灰转绿的攻略进度栏，“沈……扬？”
……
【叮——】
一切声音尽数远去，游戏系统毫无起伏道：
【您已选择沈扬支线——沈扬支线加载完毕——玩家可自由选择存档节点——】
【《与男神们恋爱》游戏组，静候您的佳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