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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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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
邓思雅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有人已经坐在工位前翻看文件了。
谢群玉今天穿了身灰蓝色西服长裤套装，质感顺畅，布料致密，是掐腰的款式，愈发显出她腰细腿长的好身材。
“早啊群玉！这身衣服好看！够飒！”
邓思雅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友的着装，竖起大拇指，眼含惊艳。
“早，谢谢夸奖。”谢群玉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不过我要提醒你，条法司的吴处长刚刚来过，问你那份新修订的国际海洋公约的翻译进度如何。今天下班之前，他们就要拿到手。”
邓思雅拍着脑门哀嚎一声，奔回工位上开始狂翻材料。
七点半左右，英文处的人就全到齐了，处长周林修点了个卯，大家彼此打过招呼，各自忙各自的。
谢群玉念书早，二十岁本科毕业考进了外交部，被分配到翻译司英文处迄今已有六年。虽然她年纪不大，可是专业素质很过硬，思维敏捷，政治敏感度也高，近几年，司里开始频繁地安排她负责副总理级别以上领导人的外事随行翻译工作。
可即便她没有随行口译任务，也不得清闲。
比如现下，副处长梅子珺就把一份外交文书的英译版初稿交由她审改，并简单介绍了一点背景情况。
“昨晚越南发生暴//动，数家在越中资企业遭到打砸，部里正和越南驻华大使馆进行交涉。这是要发给对方的照会性公文，时间紧，亚洲司五处的林处长中午前就要，部里下午要召见越南驻华大使。”
说到这里，她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初稿由许珩同志翻译，电子版已经发给你了，你替她审一遍，务必要仔细。”
谢群玉点点头，接过文稿。
“好，我明白。”
梅副处长一转身，坐在谢群玉身边的江刑、杨曲、邓思雅都抬起头冲她挤眉弄眼。
谢群玉横了他们一眼，不加理会。
九点半，她搁下笔起身。
许珩的工位在办公室的另一头，她需要穿过一片键盘敲击和纸页翻动之声。
黑色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响，停在对方身前。
“许珩同志，你的初稿我改动了几处。”她用笔在雪白的A4纸上画了几个圈。
“‘中方就此向越方表明严重关切’，‘关切’这个词，我建议换成‘to be concerned about’。”
“‘will instruct’也需要换掉，措辞不妥，对方的法院是独立于行政系统之外的，我们无权去指示、命令它。”
“还有……”
不等她说完，许珩就打断了她的话。
“谢群玉同志，你就放这儿吧，我知道了。”
谢群玉瞥见她脸上隐隐不耐烦的神色，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只是顺手把修改过的电子版发给了梅副处长一份。
文印处的清样出来以后，她对照着原稿、改稿、清样核对了一遍。
果不其然，清样里仍旧有两处表达不妥的地方没有改动，原模原样地躺在那儿。
会同审校定稿的另外两位同事将问题反映给了梅副处长，他们同样认为那两处措辞不符合外交辞令一贯严谨准确的要求。
最后还是由周处长拍板决定，定稿就按照谢群玉同志的改稿意见来译。
这份外交文书总算赶在中午之前，被送到了亚洲司林处长的案头。
明天是周六，下班后，谢群玉和邓思雅约着在单位食堂吃了饭，又一起去部里的健身房打一会儿乒乓球。
俩人换了身运动服，站在球台前，手持球拍，你来我往，形成相持。
球的旋转速度很快，几乎飞出了一道道残影。
谢群玉发球的手劲儿又大，不像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打法又急又凶，邓思雅侧身去接的时候，被那力道震得手有些发抖，连拍子都差点儿飞出去。
打到最后一局，邓思雅抓住对方失误的机会想要一蹴而就，哪知道是对手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她。
谢群玉此时正好闪过身，算计到邓思雅的球路，一个大力扣杀，3:1轻取胜利。
几场球打下来，邓思雅腰酸背痛，叫苦不迭，用拍子拼命给自己扇风。
“哎呀！我下次可真不敢跟你打球了。你这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呀，誓要捶死敌人于前三板。”
谢群玉笑了笑，没说话，走到她身边，开了瓶矿泉水，咕噜噜灌了下去，畅快地长舒了口气。
自从工作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酣畅淋漓地出过一场大汗了。
她俩聊着聊着，邓思雅忽然提起了上午的事儿。
“哎？你说许珩怎么想的？老跟你过不去，你不生气？”
谢群玉用毛巾擦了擦汗流满面的脸，细细地喘着气，“我哪儿知道她怎么想的，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这话逗得邓思雅一乐，“难为你还会说俏皮话。”
“不过也是，你也犯不着跟她生气。你可是我们处的业务骨干，顶梁柱之一。依我看，她肯定是心里不平衡了，你俩同时进的翻译司，她比你大两岁，到现在还是个随员衔。”
说到这儿，邓思雅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你听说了吗，上周乔副总理出访加拿大发生的事儿。”
谢群玉上周忙着翻译两会，司里就没有安排她外出随访的任务。
“什么事？”
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拿出私人手机，打开微信，发现被晾了半个月的男朋友给她发送了几十条未读消息。
犹豫了片刻，想到对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话痨属性，她还是给他回了句“下班了，在和同事打乒乓球，正准备回家”。
“那次出访，乔副总理带了咱们处三个同事轮流翻译。结果晚宴上，加拿大总理布鲁斯连问了三遍‘have you been to Canada?’三个翻译都给副总理翻译了一遍，副总理就回答了三遍，都给他整无语了。”
她一说起这件事情来就忍不住要笑，因为许珩就是那第三个翻译。
谢群玉若有所思，“所以，布鲁斯总理问的是我方三位翻译是否去过加拿大，而不是问的副总理？”
“Bingo！第一个第二个没理明白还情有可原，你说她傻不傻，她还翻译了第三遍。”
“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拿到外头去说了。”
“我又不傻，司里传言她和驻英国的许大使沾亲带故，咱们这种没背景的小译员可招惹不起她。”
她俩在更衣室里换回了衣服，谢群玉的房子租在南大街甲4号的外交部家属院，邓思雅则住着部里配租的悠唐公寓。
这两处距部里都近，谢群玉索性先开车送邓思雅回家。
车子才拐出外交部大门，就听到前方有男女吵闹声。
她稍稍降下车窗瞄了一眼，是熟人。
非洲司一处的黄处长，那个和他拉拉扯扯、哭喊不休的女人正是他夫人，她记得他们夫妇俩几年前还被评为外交部模范夫妻来着。
别人家的事情，外人没有插手的道理，她收回目光，将车子开了出去。
“黄处长的夫人最近跟他闹离婚呢。”邓思雅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压低了声音道。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她问。
“听说是因为他夫人又要工作，又照顾两家父母，又要照顾小孩，觉得太辛苦，不想跟他过下去了，正逼他离婚呢。黄处长几年几年的驻外，孩子也没管教好，现在年纪轻轻叛逆得不行，喝酒抽烟什么都干，就差嫖赌。”
把邓思雅送回公寓，谢群玉就调转车头往租房的方向开。
她在一个红绿灯路口遇见一家四口过马路，丈夫推着婴儿车，妻子牵着小儿子，一家人有说有笑，她便停下车子让他们先过去。
不知那位母亲弯腰对儿子说了句什么，戴着遮阳帽的小朋友就冲她招了招手，又鞠了个躬，笑容灿烂，可爱得好像一朵迎着太阳的小葵花。
谢群玉便也对他点点头，禁不住露出一个温软的笑。
他看上去可真小，应该只有四五岁吧？她想。
等红绿灯过去，她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男朋友瞒着她，擅作主张带她去见父母的情景。
“栀栀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谢群玉其实内心很不自在，可是干外交的人，最需要克服的就是人前露怯。
因此，她始终保持着最完美的礼仪姿态，这还要感谢刚入部时为她们做新人外交礼仪培训的严厉老师。
“都是上班族，父亲是做人力资源工作的，母亲是老师。”
“那很好啊，我和他爸爸也是上班族。”
男朋友的父母看上去对她满意极了，他们瞧她的神态举止里透着慈祥和蔼。
饭吃到一半，在听她简略介绍了自己的工作性质后，男朋友的母亲就微微有些迟疑。
“外交部的工作这么忙啊？那，那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应该也不多吧？我们学义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有个孩子了。现在的小孩子缺不了父母的陪伴，学校的教育终归是有限的，替代不了父母的言传身教，这样对他的成长才是最好的。你觉得呢？”
“妈，你说这个干嘛呀？”她听见男朋友低声对母亲道。
“两个人结婚，组成一个家庭，这些事情当然都要考虑好的。”
“栀栀，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去拜会你父母呢？”
谢群玉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和男友一同送走了他的父母，等他回到剧组，她就不再回复他的任何消息。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