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尘夜

38、第三十七章 此方彼方

　　百晓生有些尴尬地坐在红色天鹅绒丝垫装衬的柔软坐椅上，身边一左一右挤着两名身材惹火，穿着清凉的妖艳女子，额头上不住地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呀，陛下您流汗了呢！”黄色薄纱女娇嗔着，执起身上透明纱衫的一角，嘟起红唇媚笑着去拭百晓生额头的汗珠，软软的身躯仿若没有骨头一般完全靠附在百晓生的怀里，随着手臂的动作，有意无意地触碰着百晓生的胸膛。又是一排汗……
　　“依我看陛下一定是热了吧，不如就让薇儿替陛下您扇风吧。”这次是绿衣的女子娇笑着以无比诱惑的姿势瞥了满头大汗的百晓生一眼，手指轻轻抚过饱满的嘴唇，又绕过□□停留了一阵，才拿起一边的轻罗小扇，状甚优雅地轻摇着，搭靠住百晓生的肩膀，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呼着气。
　　“怎么办，难道告诉这两位姑娘自己是不喜欢她们靠得这么近才满头大汗的吗？这样说会不会太残酷了，毕竟是女孩子家，会顾惜面子的吧，可是不说又实在……”百晓生苦着张脸，求助地看向坐在对坐的火炽霄，是他说用弟弟的身份比较容易查到月堂海冰的下落他才勉强答应暂时假扮棻国新君这一计划，但现在这种境况实在是……
　　“快看啊，火大人好帅~”一边侍立的成排侍女窃窃私语着，含羞带怯地偷看跷起二郎腿，兀自抱臂闭目养神的火炽霄，一颗颗恨嫁的芳心巴不得立刻扑到这位相貌英俊、家世显赫，官居御前第一侍卫的大人怀里。
　　哎……百晓生在心里叹气，又将视线投向筑紫汐。
　　“真是帅啊，从没见过这么棒的灵石……”筑紫汐激动地捧着那串自哈罗毕身上抢下来的珠串，不停地夸赞着，时而还将其贴在脸上摩挲，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哎……又一声叹息，百晓生将最后的希望押到了……算了，谁能指望一个小孩子会替他解围，何况十刃现在还深陷在堆得山高的精美食物之中。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吗？
　　百晓生垮着脸，收回希冀的目光，清了清喉咙。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只要是陛下的吩咐薇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陛下，让薇儿替您效劳好吗？陛下~~”还没等百晓生开口，绿衣服的薇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吐出一串话来，千回百转的娇鸣直听得百晓生一身冷汗，浅色的长衫后背整个都被浸湿了。
　　“陛下，您偏心啦，人家不要嘛，瑞儿也要替陛下效劳嘛，陛下的命令对瑞儿来说就像神的旨意一般，瑞儿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的，好嘛，就交给瑞儿嘛！”瑞儿当然不会落后，软软的双手扯住了百晓生的手臂拼命摇晃，可怜那只手好象就快面临脱臼的危机却被瑞儿抓得死紧，一点都动弹不得，百晓生只能无奈地任由她继续摇晃下去，也任由关节摩擦的喀哒声持续响彻在自己耳边。这两个真的只是普通的女侍吗？怎么觉得比希斯达王域那群魔物还可怕？百晓生想着，再望向那一群至少有二三十个并排站立着等待传唤的女侍，脸色刷地一下更白了。
　　“呀，陛下，您的脸色不太好呢，不如让瑞儿替您……”
　　“薇儿为陛下您……”
　　马车到达位于侯多邑最奢华地段的侯多总长马拉克罗•霍拉弗邸时，百晓生已经处于脱水状态，如果不是火炽霄摒退了那群一心只想栖上枝头作凤凰死缠着百晓生不放的女人，半搀半推着将他架进门去，恐怕他今晚就只能在马车内过夜了。
　　“欢迎欢迎。”
　　穿过狭长的林荫走道后到达了有着中央喷水池和高大阶梯的主屋，留着一撮漂亮山羊胡的清瘦的马拉克罗总长已经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和一群仆人恭敬地迎候在门外，一见到百晓生的到达便带头鼓起掌来，随后在他们的耳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几个女侍在一边向空中洒着香氛和花瓣，五颜六色的花朵将整个天空装点得明媚而柔和，场面很是亲切。
　　“未曾料想陛下驾临，微臣马拉克罗•霍拉弗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霍拉弗总长说着，带头单膝跪下，身后的人群哗啦一声尽数伏倒。
　　“没……没关系。”百晓生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跪拜在自己的面前，一慌又开始结巴，一结巴就更手足无措起来。
　　“注意身份。”火炽霄在一边轻声提醒。
　　“可是……我从来没有试过接受别人的跪拜。”百晓生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书呆子，你不是博学多闻吗，没看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
　　“可……可是……”
　　“你别看我，”火炽霄摆手道，“我可没当过皇帝。”
　　“起来吧，陛下饶你们不敬之罪。”一直在一旁默不吭声的筑紫汐突然放下手中捏了一下午的珠玉，笑嘻嘻地开口道。
　　“微臣不敢。”霍拉弗总长略抬起头，迅速地扫了筑紫汐一眼又低下头去，“微臣听闻逆子适才对陛下大不敬，惊扰圣驾之罪，其罪可诛，臣痛感教责失当，垦请陛下赐逆子死罪并罪臣一家从重发落。”
　　“这……没有那么严重吧……”百晓生更加慌乱起来，他根本没料到在这个霍拉弗邸面对的会是这样一幕。下午被教训了一顿的哈罗毕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吓得带着手下落荒而逃，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在借住的旅店几人还没来得及卸下行李便有豪华马车不期而至，说是侯多总长马拉克罗•霍拉弗有请，正猜测着对方是否怀疑他们的身份设下圈套，却没想到霍拉弗倒先跪下请罪了，难道说一国之君突然出现在这个棻国的偏远小镇对他们而言就不会起一点疑心吗？
　　“霍拉弗总长大可放心，陛下爱民如子，令郎不敬之罪，其罪可免；加之总长你大义灭亲，实为忠臣良将，陛下不仅不会怪罪，回都城后还会另行赏赐，还不快快谢恩。”
　　霍拉弗疑惑地看向百晓生，之后三叩谢恩。一直缩在一旁面如土色的哈罗毕这才放下心来，也跟着涕泗横流地拼命磕头谢恩，犹似自鬼门关转了一趟回来。
　　“她怎么装得那么有样子？”火炽霄附在十刃的耳边轻轻地说，百晓生也赞同地点点头，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筑紫汐。
　　“陛下。”筑紫汐在一边轻唤，偷偷地在众人耳边嘟哝了一句，“多看看电视剧不就知道怎么说了。”
　　“啊……啊？”百晓生后知后觉地应道，一面还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什么事，筑……”
　　接到筑紫汐射过来的两道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百晓生一哆嗦赶紧改了口：“筑……筑……茱利亚爱卿有何事奏禀？”硬生生地将话转了过来，额上又是一层汗水。是这么说的吗，书上好像是这个口气，百晓生拼命回忆着为了研究人类历史而偶然翻到的小说书上的内容。
　　“陛下，臣的提议可还妥当？”
　　“妥当妥当。”百晓生忙不迭地应声道，“那个……就依爱卿你的意思去办吧。”
　　“微臣谢陛下不罪之恩，微臣谢陛下赏赐之恩，臣愿吾皇龙体安康，福泽绵延。”霍拉弗一面谢恩一面狐疑地看着面前的这几人。
　　以前听说新上任的国君年岁尚轻，个性庸懦，处事待人丝毫没有大家风范时，他还曾怀疑对方是韬光养晦，现在看来恐怕传言不假。如此君主，棻国内乱势不可避，到时处处烽火，他霍拉弗或可在历史上赚得薄名几许。思及此，他不由在心内暗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征兆。真是天赐良机，前几日方才听说国君携亲信自皇都突然失踪，没想到这便到了自己的领地，这岂非上天给予他马拉克罗•霍拉弗一次翻身的机会，与其作个默默无闻的下品小官，享受些下里村氓的残脂败膏，还不如兵行险招，携天子以令诸侯，到时不论各领听也好不听也罢，他马拉克罗•霍拉弗会是最风光起事的一个。仅仅是几秒间，在拜倒在地的霍拉弗脑中已经转过了千百种念头，每一种都蕴含杀机万千。
　　“空气在颤抖。”百晓生皱起眉头，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表面看来顺和而忠诚，但在内心深处应该是非常污浊的人，因为就连空气和阳光都因厌恶他而在颤抖。联想到之前在苏国听闻的棻国政局动荡的消息，百晓生不由得在心里对他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生弟弟产生出担心的情绪来，这样复杂又严苛的生活环境，他真的能够适应吗？
　　“蒙陛下不弃莅临寒舍，还请陛下尽情享用，陛下请，诸位大人请。”霍拉弗起身，弯腰恭敬地比了个请的手势，火炽霄在前面开道，筑紫汐和十刃殿后，一大队人簇拥着百晓生向屋内涌去。
　　“陛下，那个人……”
　　自高大的院墙上突然浮现出两个人像液体般流动的影子，那是用操纵空气的密法所造出的天然遮蔽，据说是一门失传已久的秘术。
　　雷奥。”
　　“是。”自树上传出男人的声音，果决而坚毅的像是剑士才会有的独特说话方式。
　　“去查查他们的底细。”
　　“是。”树叶轻轻响过，只不过是微风拂过带起的涟漪罢了，谁能想到那里曾经躲藏着一个人。
　　“兰克斯特。”
　　“是，陛下。”
　　“我们先回去吧，朕实在是有点想念金斯伯酒店的玫瑰蜜陈酒了呢。”
　　“遵命，陛下。”一阵风过，这一次空落落的庭院内真的一个人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