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星追雪》西湖二百斤

87、沧水山

　　“……”龙玄澈才不会上他的当，仍旧抱着自己使劲哭，“我不是妖怪...”

　　“天枢星君说五殿下脸上是两条长疤，他这就一个眼睛，这么多疤……”

　　“是咱们小殿下吗？”

　　几百年间，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不去戏殿唱戏可惜了。只见龙玄澈抱着头四处乱窜，状若疯魔。

　　几个仙家无奈，只得将人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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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青林，埋骨地。

　　龙玄澈朝东境古战场而去，死前见不到雪神，总能见一见死去的同胞。

　　当年神魔大战惨烈，青龙族几近灭族，人间遗留数十条巨龙骸骨化为绵延高山。

　　龙玄澈在山中穿行，感受着这里浓郁的瑞和之气。青龙族是所有兽神中天生的帝王，力量强大，却又心思缜密。

　　但是却无法抵御他体内魔族精元的吞噬。

　　魔族的克星是瑞阳神兽，白泽角、朱雀羽、玄武甲、白虎爪皆可抵御他体内魔元。可顾此失彼，不能一命换一命。

　　若能拔些朱雀羽也好，可唯有那根命羽才是瑞阳之物...

　　魔族早早算计好一切，挑他下手，是命中注定。

　　他迎着雪花，在山间盘旋，这里也可作为他的埋骨地。

　　天色将晚，龙玄澈回到沧澜山提笔写信。写他今日看见一条五彩斑斓的鱼，特别漂亮。他给重雪写完，又给司梨写，叫司梨以后将那鱼抓给重雪玩儿。

　　家中箱子已是堆了十多个，他将司梨的那封信放在另一个大箱子里。

　　箱子里面有给家人的，给朋友的，甚至给白徵的都有。

　　他舍不得，他好想活着。

　　想活着，多看看这个六界。

　　血脉之力一次比一次弱，现在每次只需吃三颗灵草。可离开天界，灵草越来越少，龙玄澈只能四处去寻。

　　不知不觉，跑到天界的沧水山。

　　灵草采足，正想下山之际，却偶然瞥见一株辣辛灵草。这一颗灵草下去，他这嗓子可就废了…

　　他坐在地上瞅着那灵草，又拔下自己一片龙鳞，默默思索着该留什么话给重雪。

　　说不尽的爱意，讲不完的思念。

　　他思来想去，终究只留下一句话。

　　“重雪，愿你万世长安。”

　　将音附完，他又施下一道法决。这龙鳞等他死去，就会飞到司梨身边。

　　重雪新生，司梨定不会给他。若重雪执迷，留给重雪也是个念想。他的重雪那么爱他，怕是要许久才能放下他。

　　灵草被他咽下，他的喉咙开始腐烂，血水横流仙力开始流失...

　　龙玄澈害怕极了，生怕自己就这么死去。他幻化纸笔胡乱的写着，满满几页的遗言，都是重雪的名字。

　　“好痛...太痛了...”

　　他失去意识，倒在血地里。纸张携着他的思念，被风吹到远方，找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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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水山-苏家小院。

　　苏晋璋一碗一碗的灵药灌下去，墨衫人仍旧气息微弱。穆少如急得来回踱步，手中帕子被绞得死紧，“要不请水神来看看？水神一定能救他。”

　　“早知就该好好学传音术，眼下连传音都不能...”

　　眼见青年濒死，苏晋璋咬牙，将自己微薄仙力一股脑儿渡进他的身体，“孩子，你若能听到，赶快将那辣辛之力驱逐！”

　　许是青年听到，苏晋璋感觉自己力量纷纷往他喉咙涌去！

　　“咳——！”

　　“咳咳...咳...”

　　一团血肉被吐出，龙玄澈倒在床边，失去所有力气。穆少如大喜过望，又端过几碗灵药，“相公，快喂给他...快。”

　　“不可，他现在喉咙没有血肉，无法吞下去。”苏晋璋掏出帕子给青年擦着嘴角，将他衣衫脱下，“快将雪儿的衣裳拿来。”

　　他手中紧紧攥着什么，穆少如小心地掰开，才发现是一枚龙鳞。

　　见状，穆少如心中更加疼惜，止不住的流泪，“竟然是青龙族的孩子...”

　　“还是个小龙，瞧着似乎才四五千岁，放在人间比雪儿还小些。”

　　夜色将近，两人才把青年从鬼门关拉回来。灵药温养着青年的身体，助他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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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深夜，青年悠悠转醒。

　　他迷茫得看向周围，瞥见窗外一颗大银杏树。银杏树茂盛葳蕤，满地金黄，树下似乎坐着两个人？

　　穆少如回头正对上青年视线，她欣喜不已推搡着身旁熟睡的相公。

　　“相公，他醒了！”

　　“.....”龙玄澈愣愣地看着二人，唯剩的那只眼睛清澈见底。

　　“孩子，还好吗？”

　　“我...”龙玄澈想开口说话，可自己喉咙似乎已经毁坏，根本无法开口...

　　穆少如掩住他的唇，柔声道：“勿多言，点点头告诉我就好。”

　　龙玄澈乖巧得点头，看着眼前二人为他忙前忙后。

　　“不知你爱吃什么，只好随便做了些。”

　　他撩开衣摆欲跪，却被穆少如按回床上，“乖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都说青龙族是最勇猛无畏的将士，在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我们怎么能受你这一跪呢？”

　　“吃完饭，这里还有糖丁。我有个儿子，和你一样大他最喜欢吃，希望你也喜欢吃。”

　　龙玄澈望着满桌饭菜，仅剩的那只独眼流下眼

　　好久，好久没人和他说话，也好久好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

　　整整四百多年...

　　“别哭，别哭...毒已退，没事了。”穆少如将他额前金发撩开，给他擦了擦眼泪，“你这伤，都是打仗留下的？”

　　龙玄澈点点头，总不能说是自己划得。

　　穆少如微微颤抖，收回手掩面低泣，“都是我们无用，叫你们受苦。”

　　见状，龙玄澈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望着她。不该说谎，害得她伤心...

　　苏晋璋闻声进来，将自己夫人揽进怀中，微微朝龙玄澈施礼，“多谢你们，我们才能活着。”

　　“啊...不...”龙玄澈说不出话心急如焚，只得扯住眼前男子的衣袖，将头上簪子塞给他。

　　蓝簪萦绕着强大的水神之息，苏晋璋按住人又将簪子别回去，微怒道：“正是这簪子保住了你的命，我发现你时，这簪子一直在维持着你的生命。”

　　“瞧着似乎是水系法器，我们夫妻和水神也算有些交道，等你好些，带你去水神殿中疗伤？”

　　闻言，龙玄澈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瞥见书桌上有纸笔，忙写道：“我不想让水神为我忧心，他与我爹爹是故交。他见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会很难过。”

　　“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龙玄澈还是摇摇头，提笔又道：“家中三姐四哥均在大战中受下重伤，若他们再看见我这这模样，定是心痛难当。”

　　苏晋璋长叹，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家夫人都这么心疼，别说他的父母会有多心疼。

　　“那你就在我这住着，养好伤任你去留，可好？”

　　龙玄澈微微散发仙力感知着此处境况，竟是在沧雪殿下方仙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处离人间近，离沧雪殿也近。若能在他们的庇护下，住些日子马上回人间去也是极好。

　　长风斜阳，寒山凝碧。

　　龙玄澈安然住下，这院子许多都是凡间的物什，房中也有许多书。

　　他闲来无事便会去翻书，都是些趣闻轶事和画册，倒真是巧，都是重雪爱看的书。

　　好些天过去，他才堪堪看完，意犹未尽。

　　这日他在院中练剑，挑起漫天金黄，身姿挺拔的仙君剑法飘逸，一点也不比雪儿的差。

　　苏晋璋和穆少如就坐在院子里笑着看他，看这青年慢慢恢复生机，慢慢展开笑颜。

　　小院甚是温暖，龙玄澈只觉得，此刻死去似乎也没那么痛苦。

　　在一生的最后时刻，遇到他们是自己幸运。

　　夫妻两几乎把他当成亲子，事事俱到，处处照顾。穆少如怕他痛得睡不着，每晚都要拉着苏老爷陪他说说话，给他讲人间的趣事。

　　偶尔也会提起她的雪儿。

　　“苏雪？”龙玄澈浅笑着，心中思念着他的雪儿。他的雪儿叫：“苏重雪，也叫重雪。”

　　重雪。

　　春潮带雨，光阴然然。

　　这日，穆少如去她儿子房间，给他拿书。龙玄澈很是好奇，这样一对善良夫妻，究竟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他破天荒的打破他那非礼勿视，非礼勿进的原则，跟在苏夫人的身后进入房间。

　　入眼，便将龙玄澈震住。

　　房间处处挂满他的画像，足足有百来张...

　　大大小小的各种动作，各种神态。

　　他喝酒的、吃饭的、微笑的、看书的…

　　全部都是他，全部都是重雪的笔迹。

　　苏母见他瞧着那些画不挪眼，轻笑着说道：“很好看吧？这是我儿子的心上人。他们呀，马上就要成亲了。”

　　“您的儿子是……苏重雪？”龙玄澈回过头来看她，早已泪流满面。

　　“诶，怎么哭了？你也知道我儿子？”穆少如赶紧替他擦眼泪，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雪神，曾经在大战中以身为饵，诛杀魔帝。”龙玄澈哽咽说道，“他是战神…是六界的救世之神。”

　　他的嗓子很粗很哑，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在喉咙中。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对夫妻竟然是他的父母，也只有他的父母，能教出苏重雪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