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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回褚玉阁之后,顾云昭困乏欲午睡片刻再起身享用午膳,便叫莺歌将她裁剪回来的花枝送到耳房去浸水,不必再回来伺候。

      莺歌想着木兰花香气清幽,留了两只在拔步床外碧纱橱上,顾云昭边褪下衣裙边看着莺歌别花枝,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这时,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候门的丫鬟往里头通报一声,顾云昭歪头从花窗缝隙中看了一眼,看到沈郁珩官服未换,正要进到房内来。

      顾云昭才反应过来,他两现下还是新婚,沈郁珩还没有搬到书房去,褚玉阁也还未变成她的自由小天地。

      然而她瞥了一眼自己,上身就一件极轻薄的烟粉单衣,下身是低至胯部的衬裙,中间是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细腰。

      换做以前,顾云昭知道沈郁珩要进门来,为了保持住自己贤良淑女的假象,她是恨不得立刻从衣柜里翻出件大棉袄给自己穿上,再恭恭敬敬地迎接沈郁珩进门,整出一副温婉和顺的做派。

      今日呢,一是自己从今往后着装自由,不会再顾及沈郁珩,这二呢,顾云昭凑到镜子前头,故意将上衣往下扯了扯,她倒真想要看看,沈郁珩是真的丝毫不近女色,还是表面清高实则佯装镇定。

      顾云昭朝莺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出去,自己则坐在梳妆镜前,正好将头上的珠钗拆下。

      “奴婢见过姑爷。”走出门的莺歌正好遇上沈郁珩,方才出声提醒顾云昭,沈郁珩依已然进门。

      沈郁珩恰在这时迈过碧纱橱,不见丝毫情绪的眸子环视一圈内室,才在花窗前的梳妆台旁瞧见顾云昭。

      这时,顾云昭也方拿下发髻间最后一支金钗,墨黑如瀑的秀发顺滑落在她纤薄的背后。

      从镜中瞧见沈郁珩眉头轻皱起,顾云昭瞬时便起身转向他行了一个礼:“夫君回来了。”

      顾云昭胸前的小衣褶皱弯着垂下,半露出一双酥雪,外头虽然罩了一层青松暗纹的纱衣,却透明得似有若无,将她纤细的腰线全数展露,下身的衫裙更是紧贴在侧,就在花窗透进来的光影中,整个人婀娜娇柔,媚态百般,再算上她柔情绰态和香娇玉嫩的脸面身段,想必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顾云昭行礼时低着头,看不着沈郁珩的反应,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沈郁珩,只瞧见他衣摆宽大,负手而立,目光却越过她注视在碧纱橱的几枝木兰花上。

      “这几枝花不错。”

      话毕,沈郁珩随即便觉察到顾云昭的目光,他侧过头,却也是直视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清冷一片,好似她还是衣着齐整般,不曾掺杂半分其他欲色。

      看着沈郁珩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倒是让顾云昭手脚逐渐有些不自然。

      而尴尬之余,顾云昭还有些恍惚,毕竟梦境里头的沈郁珩可是能让她垂涎欲滴。

      回到现实,对于她来说,她也曾与他同床共枕的数年,男人再怎么伪装,那也没办法一连数年都是心如止水,沈郁珩难不成真是个徒有皮相的性冷淡?

      心思翻涌回过神后,顾云昭顿时便没了戏弄沈郁珩的心思,她兴致淡淡地伸手扯下一旁挂着的披风,将身子围了个结结实实。

      顾云昭:“回来路上摘的,夫君若喜欢就拿去罢。”

      沈郁珩静静地看着她,轻轻颔首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如何。

      不过沈郁珩回府向来都是直奔书房,很少有直接到她房内的时候,想来是有事要与她说。

      顾云昭淡淡地开口问道:“夫君来此是所谓何事?”

      顾云昭一番袒胸露背、搔首弄姿都没能惊起沈郁珩眼中的波澜,但说这句话时她语气冷了些,倒让她隐约感知到了沈郁珩眼中的错愕。

      但仅是一瞬,沈郁珩便恢复如常,快到让顾云昭都难免怀疑是她的错觉。

      沈郁珩沉默片刻,温声说道:“今日圣上休憩,各官署较之以往散衙散得早些,父亲今晚欲摆家宴。”

      沈府家宴一月只摆两回,且皆在月初和月中,这回是因圣上病重,沈国公预料到未来数月估摸着都将会忙到临近子时才回府,便着意将家宴提前。

      顾云昭尤记得前世在家宴上,沈国公只是嘱咐了几句圣上在病中,家中人万不可出岔子,尤其是酒肆等声色之所莫不许再去。

      圣上缠绵病榻,朝臣此时还去贪欢享乐,若被发现少不得要被吏部处置,何况沈府还有一个正在御史府任职的大公子。

      若在家宴上将沈玉朝的事情抖搂出来,可想而知绝对会是好戏一台啊。

      顾云昭笑道:“知道了,我会准备得当的。”

      恰在此时,纱帘掀动,花窗外一阵凉风吹进,害得顾云昭连忙双手抱住上身搓了搓,光顾着着单衣戏弄沈郁珩,她竟忘记了这几日午后会反风转冷。

      看着沈郁珩满脸的正气凛然,顾云昭视线挪到拔步床去,瞧着小桌几上放着一件带毛的袄子,还是上前去欲将衣服穿到身上。

      谁知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她不晓得是踩到什么,整个人突然打了个趔趄便要往前扑过去。

      顾云昭眼见着稳不住身子,便在倒地前紧闭住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半晌都不见传来,倒是她身上开始一阵一阵地,愈加热烈起来。

      顾云昭挑着眉将左眼睁开一条缝,模糊间瞧见了沈郁珩官服上的祥云暗纹。

      她伸手抓住沈郁珩腰侧的衣摆,将倾斜在他怀中的身子立起些,然后骨碌碌的杏眼就在男人面上转悠。

      沈郁珩的眼睛并未瞧在她身上,但他给她的印象素来是清冷自持、拒人于千里之外,与她从不亲昵,便与现下他的神情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与他极寒冽的脸面反差极大的是,他红到发烫的耳根子,以及扶在她后腰,隔着披风都还能让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手掌。

      换做以前,顾云昭在沈郁珩跟前儿出这么大的糗,早就跑到拔步床里去,赶紧将自己藏起来。

      但现在她才不想动,因为从他身体的反应来看,他对她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她倒要看看这男人接下来会怎么办。

      沈郁珩面上看不出端倪,室内也静默着,半会儿之后见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另一支手忙扶住她攀附在他身上的胳膊,将她的身子轻轻扶正,然而全程都依旧未看她一眼。

      “我去书房。”沈郁珩道出这句话就转身而出,脚步匆忙倒让人觉着有些落荒而逃。

      顾云昭站在原地,目送沈郁珩高挺宽厚的背影行出碧纱橱。

      看这男人就连背影,都如同巍峨青山上的万年不化的厚雪冰川,叫人望而生畏,然而就现在而言,这片厚雪冰川好像也并非是坚而不破。

      顾云昭莞尔而笑,
      看来,这坚如磐石的厚冰貌似已经被她找到裂了的缝隙,甚至还有了一丝丝崩塌的迹象。

      -

      另一头的仙月阁,眼见着丫鬟来报,说是今晚老爷回府,要将家宴提前。

      李熏可不敢再拖延,忙叫秋莲和秋荷收拾行装前往春怡楼。

      要说春怡楼账本上有关顾家少爷的帐早就已经销了,是李熏买通了春怡楼的伙计偷偷添上了几笔才成就这笔两千两的假账。

      李熏满脸的势在必得,路上自然心情愉悦,哪知到了春怡楼门外,恰好撞见了沈玉朝红光满面地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要从楼里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伙计,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嘴里一句一个“下次再来”。

      李熏顿时便没了心情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几步就跨过去,将那女子从沈玉朝怀中提溜到一边去,后又拧着沈玉朝的耳朵将他扯到一边房梁下,再叫两个丫鬟在前边儿排排站,帮他二人遮掩。

      “圣上病重,你居然还敢偷着从官属里出来玩乐,你胆子也忒肥了!前头的帐还没平,你又来给人家白送银子。”

      虽然有丫鬟挡着,但是当街被媳妇说教,脸面可不好看。

      “什么叫给人家白送银子,我今天才赢了几百两呢!”沈玉朝立马将李熏的手扒拉开,皱着个脸继续不耐道:“官署里又没有什么大事,我都叫人打点好了,不会出事的。倒是你,光天化日地跑到春怡楼作甚么?”

      听丈夫这么一问,李熏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辛辛苦苦两头跑,给他捞银子擦屁股,他倒好,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没一句好话。

      李熏:“作甚么?自然是来请财神爷给你还账!”

      沈玉朝听出李熏话中有话,于是赶紧没脸没皮地贴过去,赔笑问道:“母亲终于肯放银子给我还账了?”

      李熏瞧见沈玉朝那副没骨气的模样,气得深吸一口气才没当街骂出来,都说男子二十及冠三十而立,同样是沈家教养出来的,她嫁的这个怎么如此烂泥扶不上墙。

      李熏哼了声,没好气道:“母亲哪里肯放银子,自然是打南边来的那个。”

      沈玉朝闻言,半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得浑圆,“你们能从大嫂手里捞出这么多银子?”

      李熏不耐烦地白了沈玉朝一眼,神情颇有些神气地说道:“大嫂看着机灵,实际就是草包子一个,我随便几句话就把她给唬住了,现下就是她叫我出来替她去钱庄支银子呢。”

      沈玉朝眼冒金星:“当真?”

      李熏乐道:“你就等着看罢。”

      -

      沈府家宴历来摆在府内正辉堂,且一般是酉时开席。

      顾云昭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起来,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到会客厅坐着。

      先前得了指令的春燕有些小聪明,派了个脸生的小厮去京兆府给沈玉朝送披风,已经将沈玉朝买通身边同僚冒充他在京兆府办理政事的事弄清楚了个大概,如今见顾云昭醒了,便急不可耐地要往里头去汇报。

      莺歌知道顾云昭脾性,愣是按着底下的人,让她的起床气全散了,才让人进来。

      那春燕虽然也是顾云昭从江南带过来的娘家人,但毕竟人有亲疏远近,顾云昭的心腹也就那几个,春燕从来到沈国公府,一直都是在后院打杂,如今得了立功的机会,自然不肯怠慢,见莺歌终于点头放人进去,便赶紧将沈玉朝的事先说了。

      “奴婢按着夫人的意思,让底下的小厮借着给二公子送披风的由头去了一趟京兆府,以防打草惊蛇,奴婢让那小厮只说是送完衣服就走,临到了二公子的廨房门外才说要亲自将披风送到二公子手上,谁知那里头正有一个人,一见有人来脸色立马就白了,只看见他身上穿着二公子的衣服,还坐在二公子的位置上,正在冒充二公子呢。”

      顾云昭见春燕将事情处理得这般周全,就连她先前没提到的好些细节,春燕都能处处顾及到,便十分注意到了这个之前不受重用的丫鬟。

      莺歌看春燕话只说了一半,忙替顾云昭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二公子让旁人替他在官署顶着,自己个儿偷溜出去了?”

      春燕回答道:“冒充顶替的那人自然不会说实话,只说是天气凉了就随手拿了一件衣裳,没曾想是二公子的。”

      话虽如此说,但是顾云昭及众人都知道其中缘由到底如何。

      想来是沈玉朝擅离职守已然多次,那冒名顶替之人面对这些个突发的情况,反应都预备的十分充分。

      顾云昭上辈子相处最久的官家人也就是沈郁珩了,她在他身上看到的皆是恪尽职守、尽忠职守等美好品质,便以为沈家人皆是如此,没想到沈家还能出一个沈玉朝这般混账的人。

      头顶上是权势滔天的父亲,又有一个在御史府蒸蒸日上的哥哥。

      平日里插科打诨也就罢了,圣上缠绵病榻这么要紧的时候都还能偷懒出去,沈玉朝真是不把沈家、不把沈家人放在心里。

      此事若被旁人抖搂出去,那可不是降罪沈玉朝一人这么简单的事。

      她如今还没和沈郁珩和离,可别把她也连累了。

      顾云昭思忖良久,终于垂眸说道:“你再出去帮我做两件事。第一,漏出些风声给春怡楼赌坊的人,就说是沈玉朝仗着家世威赫,联络了刑部要查抄春怡楼。第二,去将那个顶替沈玉朝的人找出来,给他塞些银子,想必他被沈玉朝胁迫,有满肚子的冤屈要找人做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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