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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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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启宁峰位于中原腹地,地界囊括三山五水,既不用像太华峰一样在北边吃沙子,也不似南边的玄真峰常年战乱。
三峰之中,最闲适的便是启宁峰,亭台楼阁无不精致,吃喝用度无不奢侈。只是如今玄真峰破,太华峰难堪大用,蓉城大乱之事虽然勉强抗住了,但仍旧伤了根本,只剩一个启宁峰四处奔走。
而魔修于南面集结,对着仙界中原富饶之地虎视眈眈。
如今,湖中亭内聚满了人。
流水顺着高山之势倾泻而下,最终没入了平静的湖面,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湖中点燃着十余几盏流光溢彩的天灯,循着五行八卦的样式轮流变动。
偶尔有虫鸣鸟叫,但尽数都是悄悄的。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白衫的老者将手中茶杯敲在桃木桌上,“啪嗒”一声,茶杯碎成齑粉,只见那人面色微黑,怒斥道:“我儿在蓉城遭歹人所害,我怎么忍得住?我仙宗百年势大,岂会畏惧那些魔畜?”
说话的人正是太华峰化神初期的黄长老,只不过想来是修为再无法进益,已经面露老态,因此将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儿子,只可惜少年贪玩,跑到了蓉城,遭魔修残忍杀害,待众人赶到只找到了两条胳膊和一颗被捏爆的头颅。
一旁的人低声喃喃道:“那是以前,如今连玄真峰都扛不住魔修,这天早就变了。”
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仙宗势大是仗着自己有两个渡劫修士,如今仙修青黄不接,除了渡劫期的太正真君,往下能看的化神修士都是些老东西,再往下连元婴期的数量也比不上别人。而魔界近年来突破化神期的便有不少,九殿殿主还来了一波大换血,其中便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尸魔。
玄真峰作为天下第一峰,因为常年位于前线,征战不止,已经代表了仙宗最强的战力,但是宗褚渡劫失败,一夜之间便物是人非,全峰上下只留了个宗临活了下来……不过所幸在蓉城一战突破到元婴期,也能成长为仙宗一大战力。
“那尔等便在此处畏畏缩缩地活下去,我便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给我儿报仇!”黄长老支着拐杖指着那人,随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就准备退场。
“黄老别气,我们启宁峰也没说不出手,只是此事关系天下苍生和仙宗存亡,还需要再商议商议。”说话的人身着紫色衣服,肩头的绣纹宛如两团火焰,证明了他在此间的地位——启宁峰代峰主·傅云道人。
前些日子,启宁峰峰主许秋离开启宁峰久久不回,只留下一封传位书。傅云称峰主只是行踪不明,不适合另立峰主,便只以代峰主自居,处理启宁峰上下事宜。
黄长老敢跟那人豪横,但不敢在启宁峰的人面前呛声,见傅云给自己台阶下,便坐了回去,但仍旧不太服气。
“今日召集大家来,更重要的是处置蓉城城主何雨清勾结魔修一事。”傅云接着将蓉城经过复述了一遍。
包括何雨清求娶魔修,勾结瑶姬,布置魔阵,险些害蓉城被八方诛仙阵掏空。
若非启宁峰众人及时赶到,甚至连玄真峰唯一的幸存者宗临都要死在那里。
说得众人皆是义愤填膺。
“若非何雨清在,这蓉城早就破了。”启宁峰泰恒冷冷地说道,他是元婴修士,也是现存的修为最高的器修,启宁峰上下全部仰仗他的器阁,周舒的日蚀刀便是出自他之手。他与何雨清早年相识,他说这话大家都不意外。
傅云见泰恒毫不留情地当众给自己不快,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不满,十分圆滑地将话题一转:“虽蓉城之事是何雨清之过,但他知错能悔改,誓死守住了蓉城,功过相抵,如今人已死,吾等便不再过问。然而如今蓉城城主之位空缺,应该另立良人。”
泰恒眉头死死一皱。
在座各位鸦雀无声。
废话,若是以前的蓉城就是个香饽饽,背靠三个小秘境,天材地宝取之不尽;但如今魔修兵临城下,这蓉城就成了个烫手山芋,众人恐避之不及。
只见傅云笑眯眯地看向了黄长老:“黄长老德才兼备,乃是不二之选。”
黄长老铁青着一张脸,眼见着众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攥紧的手微微颤抖……
————
启宁峰弟子住处位于明月潭左右,那里灵力充沛,又离讲学堂和藏经阁颇近。
此处竹木翠绿,四周被连绵群山包裹,颇有一番世外之境。要从这里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条往诏罪崖,那儿仿佛被一柄大刀劈作两半,因此只留下一个极陡的山崖,一般是给弟子悔过的地方;另一边往千层塔,从塔上驾鹤便可去启宁峰的地方。当然如果你灵力充沛,比如元婴以上,就可以不用驾鹤,只需一把宝剑想去哪就去哪。
只不过这种人只有少数,元婴修士一般不在此处住,都会开辟自己的洞府。
启宁峰分六阁,刀、剑、器、符、医和灵。分别掌管刀法,剑诀,炼器,符篆,医术和御灵六种不同的修炼流派。
只是宗临身份特殊,又是玄真峰遗孤,不好再被其他阁主收为弟子,便只能暂时在此处养伤。
“仙君,您旧伤未愈,还请先去休息吧。吴仙君就由我来照顾吧。”男人名为小宇,穿着淡蓝的衣袍,也象征着他低微的身份,外门弟子,而且只有炼气期上下。
启宁峰的外门弟子需要服役,也就是干杂活。小宇是医阁的外门弟子,因此被派来照顾宗临和吴惑二人,却没想到宗临自醒来后,便夜夜守在吴惑身边,寸步不离,甚至连喂药都不假借他人之手。
这要是被领头的知道,不得把他骂死。要知道,这可是蓉城的英雄,还是玄真峰遗孤。
小宇原本想着能和未来玄真峰峰主混个面熟的,结果那人连看自己一眼都不肯,顿时欲哭无泪。
可如今宗临的样子确实称不上好,全身上下包成个粽子似的,左手打了支架虚虚地挂在身前,衣服也只是草草半披在身上,头发杂乱,眼睛通红。
而吴惑仍然没有知觉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以前瘦了一圈。
“我来吧。”宗临接过了小宇手中的水盆,挥退了小宇,待门关上,这才单手拧干了白布。
近些天来,吴惑时常做噩梦,而且每做一次噩梦都会全身冒汗,总是由宗临帮他擦汗换衣服。
只是宗临毕竟手脚不便,只能用那还未痊愈但勉强能用的右手将吴惑额前的汗珠擦去,因此害怕用的力道太大了,总是小心翼翼的,因此擦一下脸反倒是自己冒了一身汗。
再然后,宗临的左手解开了支架,身上的绷带也慢慢变少。
再然后,宗临开始练剑。每每练剑之后,都会守在吴惑床边,经常就是一夜。
再然后……
那一夜是圆月,月上梢头,是冬天,终于下起了雪。
宗临倚在床边修炼,一只手轻轻拉着吴惑的手,但没敢用力,只是虚虚地碰了一下手指。
却见吴惑的手一动。
宗临在皎洁的月光下猛地睁开了眼。
“这是哪?”吴惑沙哑地说道,似乎太久没说过话了,出声时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
起初还以为是梦,宗临茫然地看着吴惑好久。
“喂,说话啊!宗临!”吴惑见宗临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吱了声。
宗临这才回过神来,眼泪从微红的眼眶中流出,滴入冰冷的地板,但仍旧固执地盯着吴惑的脸。
“你……醒了?”宗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一切只是错觉。
吴惑一时被这双眸中极其深沉的情愫刺了一道,心里一阵麻麻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宗临没有回答,而是松了口气,随后将自己的脸埋在吴惑的手心中。
那是他无数次掐过的脉搏,也曾无数次附身去听他的心跳,生怕那唯一能抓住的身影在指尖流走,就仿佛他的过去,他的玄真峰。
宗临颤抖地说道:“谢谢。”……没有留我一个人。
吴惑听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只能问道:“什么?”
再抬起头,他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宗小峰主,脸上仍有泪痕,但细看嘴角还带着一抹释然的笑。
只见宗临站起身来:“我去给你倒杯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想吃甜的。”吴惑回应了一个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