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神女掌柜[美食]》岚曛

27、春篇 · 五味杏酪羊

　　柳宰相与吴王谋逆，这是妥妥的阳谋，卜至道只是个从七品小官，都能看清楚，为何旁人看不清楚？

　　张叔夜叹了口气，如今的官场，已经陷入了党争的泥潭，朝廷之事，只讲究派系，不论对错，只沦为意气之争。

　　柳老宰相生前极力反对党争，两派得罪了不少人，先帝以雷霆之势将吴王与柳家打成了乱臣贼子，两派之人自然是洞若观火，更不会有人再站出来为其说话，也只要这卜至道，初入官场，还未被污染，凭着一腔热血，上书直言。

　　张叔夜抬头，直视着卜至道：“我问你，你为何一口咬定幕后黑手是高太尉？”

　　卜至道：“我的直觉。”

　　张叔夜：……

　　欧阳慕愤怒地拍了拍桌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讲。”

　　卜至道低着头，十分忐忑，嗫嚅道：“我……我……唉，柳小姐，不是我要诋毁你的名声，是为了将高俅那厮绳之以法。”

　　他做完心理建设后，小声地说：“我曾亲眼目睹，高俅那厮猥亵柳小姐，二人在……二人在金明池西岸的水心亭里野……野合。”

　　“肯定是高俅那厮强迫柳小姐！”卜至道提高声调，愤慨地说，“他就是禽兽！”

　　张叔夜沉默半晌，“除此之外，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卜至道摇摇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待我查明真相，就会放你出去。”

　　卜至道这番话，非同小可。

　　欧阳慕望向了张叔夜，只见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叔夜，你与柳家小姐退亲后，你去戍守边疆，我在京城听到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流言……”

　　张叔夜：“嗯，你讲。”

　　“当年你两家解除婚约，闹得沸沸扬扬的，有流言传，说那柳小姐退亲，不是因为身子太差了，而是怀有了不明男子的孩子，那肚子已经显怀，只好作罢……

　　张叔夜：“之前我让你暗哨的方式，盯着太尉府，可有任何动静？”

　　“没有任何异常。”

　　“好，我要再问问柳飞飞，问问她与高太尉的关系，还有当年退亲的真相。”

　　***

　　赵珺皱眉道：“这个幽冥虫这么厉害，有什么办法把它弄死吗？”

　　阿彻摇摇头：“当年你试了很多的方法，它一旦在人体内苏醒过来，任何办法都无法消灭它，这虫子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你的仙力对这个虫子有绝对的杀伤力，若是体内有这个虫子的人，吃了你做的料理，或者喝了你点的茶，体内的虫就会死亡。轻者，吃一顿就好了；重者，可能得连续吃一个月。”

　　赵珺大囧，感情自己的仙力是抗生素？

　　赵珺思索道：“既然这是子虫，那应该有母虫。操纵母虫之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

　　这时，桌子上那只幽冥虫煽动着翅膀，慢慢地飞了起来。

　　赵珺和阿彻对视一眼，跟上去，它一定回找到自己的母虫。

　　赵珺跟着那个虫子，穿越大半个汴京城，出了西门，来到了州西瓦子，见那幽冥虫飞进了一座气派雄伟的宅邸，那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太尉府”。

　　那虫子飞进了太尉府，赵珺心中一动，操纵母虫之人定在这太尉府内！

　　只是，如何进入到太尉府呢？

　　自己的隐身术虽好用，但时间太短了，这太尉府之大，恐怕一时半刻查不完。

　　难不成，装成丫鬟小厮混进去？

　　赵珺环视一周，光这大门就有好多护院看守，更别说里面了，万一自己被当做小贼打出去，可就太丢脸了。

　　正踌躇之际，赵珺听到了一个祈愿，一个年轻小伙子正皂君庙拜拜里：“灶神爷啊，您帮俺拿拿主意，俺到底是去太尉府当厨子，还是回老家和秋菊完婚啊？”

　　赵珺用神识查看，原来这小伙子是住在东水门附近的一个小厨子，名叫四喜，他本来在明月楼里当厨子，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烹羊。

　　半个月前，太尉府招厨子，四喜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做了一道自己拿手菜，五味杏酪羊。

　　这道菜要选用上好的羊羔肉，先将盐和花椒倒入锅内小火慢炒至香味散发，待其冷却后，在洗净的羊羔肉上抹匀，静置。胡葱切片剥开，铺满盘底。静置后的羊羔肉用水冲去表面的盐和花椒，再用杏仁茶浸泡半个钟头，待其羊肉完全吸收杏仁茶的风味后，上锅蒸熟，蒸熟后切片，上桌前再淋少许的汤汁。

　　杏酪与羊肉同蒸，咸鲜醇厚，口感独特，宋人极爱，大文豪苏轼对这种吃法赞不绝口，在《老饕赋》曾赞：“烂樱珠之蜜煎，翁香酪之蒸羊。”[引：《老饕赋》，苏轼。]

　　四喜做的五味杏酪羊，尽得明月楼大厨真传，凭着这道菜过五关、斩六将，打败了众多候选人，终于能去太尉府当差。可他正准备明日去太尉府上任之际，却收到了秋菊的来信，说她爹要把她嫁给县里的张大官人做妾，让他赶紧回家提亲去，再晚，他就只能管她叫太姨奶奶了。

　　四喜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他听闻城东的皂君庙极为灵验，有求必应，便跑来问神。

　　听了四喜这番话，赵珺喜上眉俏，这好比饿了有馍馍吃，困了有枕头枕，可把她可乐坏了。

　　她用神识与四喜沟通：“嗳！这还用考虑吗？！肯定是要回老家和秋菊成亲啊！”

　　那四喜听到声音后吓了一跳，“谁，谁啊！”

　　“你求的是我，我当然是灶神爷啦。”

　　四喜狂喜：“灶神爷果真显灵了！您老人家让我回老家？”

　　“当然，自古以来，大城市漂泊打拼者如过江之鲫，但能买房娶老婆者又有几个，咳咳，四喜啊，你在汴京学到了厨艺，回老家和秋菊成亲生娃，开个小食肆，不比在东京睡冷被窝强吗？”

　　四喜被这一番话说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灶神爷啊，怎么您老人家这么懂人间疾苦啊。”

　　赵珺自嘲道，我上辈子也是个北漂的，过的日子比你还惨呢。

　　四喜却还犹豫：“可我已经答应太尉府明日去应值，我这不去会不会得罪太尉府啊……”

　　赵珺：“没事没事！你只管回老家娶亲，这点小问题我帮你解决！”

　　“真的？”

　　“真的！我是灶神爷，你见过神仙忽悠人么！”

　　四喜一抬头，正对上土塑的灶神爷像，他感觉这泥像好似对自己笑了笑，当下也就不再犹豫，哐哐地磕了三个头，就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秋菊啊，你等着我！千万别从了张大官人那个老不死的！

　　这边赵珺也是喜上眉梢，顶替四喜，明日来这太尉府上班！

　　***

　　张叔夜看着柳飞飞走入房中内，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柳小姐，坐吧，今日并非公堂问话，你我二人只是闲叙几句。”

　　柳飞飞与他对坐，接过茶盏，啜了一小口。

　　张叔夜沉默半刻，问：“当年，你为何要和我解除婚约，可与高俅高太尉有关系？”

　　柳飞飞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定窑白汝瓷莲花盏，清澈的茶汤中，一片茶叶在漂浮，这盏中于它而言，便是浩瀚的海洋。

　　她与高俅的事，若是她主动说出，恐有攀诬当朝大员的嫌疑，而现在张叔夜主动问自己，他应该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她深吸一口气，这一天，终于来了。

　　回想过往，她寒潭秋水般的眼中沾染了凋零枫叶的红，充满了悲怆的恨……

　　她抬起头，正视着张叔夜，平静地说道：“我当初与你退婚，是因为我当时已有了身孕，怀的正是高俅的孩子。”

　　那一年，柳飞飞第一次以“柳兰舟”的身份，参加久负盛名的金明茶会，一鸣惊人，取得了头筹。

　　于她而言，兴奋之余，还有少许淡淡的失望，她原以为，能在茶会上遇到更厉害的人。

　　斗茶结束之后，便是文人骚客舞文弄墨、互相吹捧攀交情，她觉得甚无趣味，便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独自一人在金明池畔闲庭漫步。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金明池东岸人声鼎沸，极为喧闹，游人们在瓦盆内掷头钱，关扑钱物、衣服、日常动使一干器物，她到底是个闺阁女儿，甚少出门，兴致盎然地观看了一会。

　　随后，她穿过仙桥，她来到棂星门，门里搭起来的彩楼里，挤满了花枝招展的娼妓们，又有乐人吹拉弹奏，一派莺莺燕燕。

　　因她今日女扮男装，望之是个极为俊俏的后生，那娼妓们便不停地冲着她招手，更有甚者，往她身上丢香包、鲜花、手帕子，吓得她一溜烟赶紧跑。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金明池西岸，这西岸游人少，较为幽静，零零散散仅有几个老翁怡然垂钓。她正欣赏着柳绿如烟，花间粉蝶的初夏景色，却被一阵悠远的茶香所吸引，她细嗅，那茶香十分雅致，倒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

　　柳兰舟就顺着这茶香一路寻来，在荷叶掩映的水心亭间，见到的一名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年，他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风炉，正在亭中临水烹茶。

　　点好风炉后，月白衣衫少年碾茶、筛茶、点茶、分茶，他的动作若云间月一般，自由洒脱，浑然天成，她一时看呆了。

　　少年点完茶，正欲饮茶之际，抬头望见了柳兰舟，一个清贵的公子哥，满脸期待，只差脸上只写着“我好想喝茶”几个字了。

　　月白衣衫少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润声道：“公子，可否与在下共赏此茶？”

　　柳飞飞怔了一怔，才想起来自己现是女扮男装，她忙道：“如此，便叨扰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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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的时候会觉得我写的平淡么（有什么意见都丢过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