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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 ...

  •   钟方的母亲,也曾是文工团的一员,但据说是从上边的大文工歌舞团“下放”到“春城”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对此也总是含糊其辞,也许是死了,也许是一些不得了的大人物……他不敢再多想。

      母亲从小都教育他:“所有的东西,我的小钟方啊,不要就不要,要要就一定要最好的……”他知道,母亲是有一些溺爱他的,尽管家庭只靠母亲一人支撑,他的吃穿住用,总是高同龄人一等。学芭蕾、声乐,学英语、珠心算……在母亲的“谆谆教诲”下,他逐渐养成了一种对“完美”近乎偏执的追求,一切的一切,都是资源,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友谊呢……当然也要最好的。”所以他刚进入小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小胖子,只不过,注意到的不是他特别的头发,也不是他无聊的名字,而是他的穿着——一套漂亮的立领中式小套装,有些紧绷,但总体还是合身的穿在身上,和班上其他还穿着爷爷奶奶随手混搭,“花花绿绿”的土皮猴们,是不一样的。刹那他就决定,让他做自己的朋友。

      “爱情呢……还是要最好的吗?”钟方困惑了,究竟什么样的爱情才是最好的?自己真的配得上吗?

      童年到少年,郑乾对于他来说,都是最特别的。除了因为他殷实的家境外,除了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外表外……才开始,确实是因为他似乎是“最好的”,然后才接近他。可后来相处久了,发现其实这个“小少爷”也许并非是最好的。

      郑乾的脑子在学习上,总是不太灵光。很多学业都要靠他来帮扶。郑乾懂得“施舍”,但在具体的人际关系方面,每次都要他在其间平衡……

      但就是这样的不完美,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别样的满足,原来他也可以做一位“施舍者”,即使,这样的施舍他还是有所保留。

      作为朋友,他对“完美”的需求和“不完美”的现实,恰好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可作为恋人呢?当在初中那场暴雨中,他对郑乾动心了,平衡也被打破,钟方陷入了一种自己构建的恐惧之中。

      “郑乾这家伙,家里有钱还这么努力,人还他娘的厚道……”
      “郑乾这打球也太牛了,你看看他这体育成绩,送体校得了!”
      “我喜欢郑乾诶,和他早恋被抓也不亏。”
      ……

      “真是烦死!”

      周遭人原来都这么看好那傻子,这是钟方原来所完全忽略的,在那次心动后,这样的夸奖在他的耳边渐渐清晰起来。他害怕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诡异的情绪——自己“造就”了完美,到头来却患得患失。

      然后,意想不到的矛盾爆发了——郑乾因为一个追求他的女生,放了他的鸽子。这样的事情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他一直认为自己在郑乾心里是第一选择。尽管后来有听说:女生是郑乾父母朋友的孩子,彼此两家人只是一起约出去玩,他还是生气了,闹起了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别扭——作为好朋友、好兄弟不该有的别扭。

      本以为,过几天郑乾就会像往常一样来找他认错,可他再怎么等也没能等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初中结束了,郑乾不告而别了。

      再次相见是他意料之外的。那是他最为狼狈的日子,年轻的他即使再有天赋又如何,也比不过那些“扎根”在文工团十多年的老戏骨,那些高雅的艺术,是没有他的位置的,就连最接地气的花灯,他都只能接一个反串的角儿。梦想和现实巨大的落差冲击着他的信仰,让他感到无比的耻辱。没有朋友,和同事、前辈他不敢回家,去见母亲失望的神色,只能和十几个人一起挤文工团宿舍。

      但郑乾出现了,除了长高了,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变,仿佛分开的那五年,都只是钟方一个人的想象。

      五年的时间,对于想清楚自己对郑乾到底是什么情感,是完全足够了,文工团暗地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同性间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郑乾,入住了那一处,自己从前因为一些藏在骨子里的自卑,从来没有拜访过的“一颗印”。

      尽管他知道,郑乾对自己可能不一定是那样的想法——那傻子可能连什么是“喜欢”都不怎么清楚。

      二十岁到三十岁,他最好的十年,全都“施舍”给了郑乾,当然郑乾也有所回报,但更多的像是“赎罪”,无条件的满足他所有要求,试图偿还那缺失的五年。

      他曾经和郑乾分享过一些西洋的芭蕾舞剧,音乐剧……说以后想向这个方向发展,但郑乾这个“老古板”似乎不太懂这些,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说:“你的花灯已经很棒了……”

      当钟方二十年后又在一次在睡梦中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也许那傻子只是在装糊涂——他想要自己和他永久困在“一颗印”那四方的天地里。他瞬间从梦中惊醒,狠狠地拍打了两下身边熟睡着的人,只看那傻子睁开眼睛嘀咕了两句,把环在钟方腰间的双臂收紧,把做起来的钟方重新拖进了他们温暖的巢穴中,几十年不变的火热体温灼烧着钟方的身躯,直至长夜全尽。

      钟方那时想要的,是自由,是更为广阔的新世界,而不仅仅是做那小小天井下的“井底之蛙”。可当他在“新世界”稳定后,在无所归属中,他又渐渐后悔了,可好在……
      钟方在这十年里,作为主演的好几部花灯的在文工团都反响不错。尽管是反串,但也顺利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老戏骨”。在他二十九岁时,在母亲的介绍下,他有了一次“逃离的机会”。那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在一桌非常豪华的宴席前,到场的只有三人,但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排场。

      那“父亲”的脸色并不好看,坐在圆桌的“主位”上,用一副不情不愿“施舍”的模样,上下审视着钟方这一个“意外”,母亲在一旁赔笑着,已不年轻的脸庞被徒劳粉饰着,那双风韵犹存的眼,似乎是有些肿的。接近而立之年的钟方,对父亲不在有什么儿时的期望,只是觉得这真是好一出尴尬的闹剧。

      钟方认得的,这满脸皱纹所谓的父亲,是东南沿海一线城市文化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但他不知道母亲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请动了这尊“大佛”。这位“称职”的父亲向他抛下了“橄榄枝”——上边有政策:为了传承地方民间文化,要“春城”这样的西南边陲输出几位“角儿”来,美其名曰“交流”,实则是给了哪位“跳板”,谁也说不准。

      二十九岁的他,在亲情和权威的双重压力下,似乎是没有半分任性的权利。当然不能否认的是,他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的憧憬,让他抑制住对这迟到父爱的嫌恶,想要去向那片“新世界”。

      他在这里,唯一放不下,只有那傻子罢了……他想和他道个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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