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将军归来之后》一泓南川

73、平江岁月（三十九）

　　正月十九这天，苏沅慕同以往一样回到回春堂办事。

　　她离开许久，回春堂发生了很多变化，换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这些人都是萧姝仪的亲信，自然听从苏沅慕的号令。

　　苏沅慕花了一个上午，熟悉了回春堂近来主要的买卖，而后寻了一个契机，把尚咏青、钟灵、卫庆派到了平江府。

　　苏沅慕直白地告诉尚咏青，这次回了平江府，就不用再回来了，让他们直接去左家庄园。

　　尚咏青会意，知晓苏沅慕很快也要离开合意山庄，此番只是先把他们送走。

　　等他们离开了合意山庄，苏沅慕心中再也没有了负担。

　　虽说她有信心能平安离开合意山庄，但是万事还是要思虑周全小心谨慎才好，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们三个还在这，苏沅慕不方便脱身。

　　他们一走，苏沅慕自然不能马上就走，要不然，定然让人觉得奇怪。

　　她仍留在合意山庄，帮着萧姝仪处理手头上的杂事。

　　这几日，萧姝仪正在为跟六堂兄的争执烦恼。其实也不是大事，不过是她先在在回春堂越来越掌权，庄内几个叔伯派人来掣肘她罢了。

　　萧六上任回春堂，萧姝仪自然拦不住，也没有理由拦。这点上，苏沅慕也帮不了她，只能尽可能地帮着她把萧六边缘化，派去了几个得力干将到萧六身边，美其名曰辅佐他，实际上是架空他。

　　一直到正月底，萧姝仪和萧六的纷争算是平息了一些，双方之间达成了某种平衡，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

　　苏沅慕觉得，时机已到，而且，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到了二月，皇帝就要下江南，她必须早些回去。

　　正月底一晚，萧姝仪参加完家宴，刚回到府上，就听到侍女通传，说是游小姐要同她告别。

　　萧姝仪闻言大惊，疾步走向苏沅慕的住处。

　　苏沅慕一直在等她，已经摆好了茶桌瓜果花茶，只等萧姝仪前来。

　　萧姝仪一来，苏沅慕起身朝她走去，离她三四步的时候站定，微微俯身行礼。

　　“阿游，你这是.....”萧姝仪定住了，愣愣地看着苏沅慕。

　　“这些时日，多谢九小姐的照拂，九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说着，苏沅慕朝萧姝仪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柔声道：“九小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也到了你我作别的时候了。”

　　萧姝仪反应过来，上前握住了苏沅慕的手，急急道：“为什么？怎么了？是不是那平江左家的人又找来了？”

　　说着，萧姝仪盯着苏沅慕，语气焦急又强势，“阿游你放心，有我在，那些歹人也动不了你！”

　　苏沅慕反握住萧姝仪，眉眼弯弯，温声道：“九小姐多虑了，我此次离开，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与外人无关。”

　　说着，苏沅慕松开萧姝仪，走到茶桌旁，示意萧姝仪坐下。

　　萧姝仪跟着她走过去，突然明白了一些，低声道：“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没对我说过真心话。”说着，她语气低沉了些。

　　苏沅慕在心里轻叹一声，面上神色如常，柔声道“对不起，九小姐，请容我细细与你道来。”

　　“你要去哪？”萧姝仪抬眸看她，直直问道。

　　苏沅慕回得很快，“去京城。”

　　萧姝仪一怔，接着问道：“和你那姑姐一起？”

　　苏沅慕点点头。还不待她解释，萧姝仪看着她，微笑道：“她不是你姑姐吧？”

　　苏沅慕顿住，没开口。

　　“你上次就是见了她才离开山庄的吧，也不是为了什么寻亲。”萧姝仪自顾自地说着。

　　苏沅慕见她面带苦涩，便坦言道：“九小姐聪慧，我也不必再隐瞒。坦白说，她的确不是我姑姐。”

　　萧姝仪眨眨眼，身体微微前倾，示意苏沅慕往下说。

　　“她不是我姑姐，是我同乡人。”苏沅慕语气平稳，细细道：“我与我义兄并非流亡之人，坦白说，我们是进京求学的书生，妄图在吏试中考取功名。”

　　萧姝仪面露了然，信了几分。她早就觉得游子忻才华横溢，若是一个书生，倒也说得通。

　　苏沅慕神色黯了一些，“我们两个心高气傲，不曾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夏末那场吏试中，我们都落榜了。”

　　“落榜之后，我们两个有些心灰意冷。在京城求学多年，一朝落榜，尤为思乡，便一起回来了。”说着，苏沅慕看向萧姝仪，目光诚挚，“再之后，就是九小姐你知道的这样了。原本我是打算留在合意山庄以报你的救命之恩，不曾想前些日子碰见了阿谢。”

　　“阿谢是我同乡人，以前我在京城求学的时候，曾有恩于她。那天在集市上碰见她时，她是赶着回平江奔丧。”苏沅慕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认出了她，察觉到她变化非常大。她告诉我，自己命好，嫁给了京城一翰林。”

　　说到这，萧姝仪已经有些明白了。

　　苏沅慕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接着道：“阿谢听闻我吏试落榜，便想带我去京城，利用她郎君的关系再求学一年。”

　　萧姝仪会意，打断了她，“所以，你是想回京城，考取功名？”

　　苏沅慕点点头。

　　萧姝仪疑惑道：“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何要说自己是流亡之人？”

　　苏沅慕笑了笑，“其实，我当时也不算骗了你。我的确随父离乡颇早，后来跟父母失散，流亡了一段时间，有了考取功名的想法后，我便定居在了京城。我那义兄，的确是云秀人，我们在京城相识。”

　　“我流亡了很长时间，深觉人心诡谲，皆不可信，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可我一弱女子，不指望夫家，又该如何安身立命？唯有考取功名才好。”

　　萧姝仪了然，微微颔首。

　　她没追问，苏沅慕也不急着开口，两人之间便有些沉默。

　　过了片刻，萧姝仪轻叹一声，苦笑道：“你把话说到这么个份儿上，又是为了考取功名，该让我如何拦你？”

　　苏沅慕看着她，不言语，眼中闪烁着温柔笑意。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样说，我不会拦你。”萧姝仪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自嘲，“你很了解我，知道我敬重读书人，更知道依我的性子，绝不强人所难。”

　　苏沅慕面上的笑意消退了几分，神色有些复杂。

　　“我无法求证你说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萧姝仪顿了顿，目光深邃，语气幽幽，“我知道的是，你非常了解我，而且现在的你，非走不可。”

　　苏沅慕收敛了笑意，刚欲开口，就听萧姝仪摆了摆手，又道：“罢了罢了，真假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你在山庄的这些日子，也没少为我做事，替我扫除了不少麻烦，我也由衷感谢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要走，那便走吧，正如你所想的，我萧姝仪，从不强人所难。”

　　“九小姐.....”苏沅慕站起身来。

　　萧姝仪同样起身，伸手握住苏沅慕的手，爽朗笑道：“那便祝你考取功名，苟富贵，勿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