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平江岁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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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沅慕跟着那少年郎朝滁山后面走，不多时就来到了左熙言的府邸。
左熙言在这平江的府邸，比起在淮安的沁园，要小很多。
站在门外看，只能看到一座二层小楼。
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很新，厚重大门上的漆都有些反光，门楼上连个牌匾都没有。
“官大人，这里便是左将军的府邸了。”少年郎朝苏沅慕微微欠身，便离开了。
苏沅慕盯着那少年郎的背影看了片刻，而后朝左熙言的小楼走去。
她站在门前，抬手叩了叩深红色大门上的铜环。
这不起眼的铜环竟然是纯铜浇铸，叩起来颇有些费力。
苏沅慕刚叩了两声，大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侍女探身出来，见到苏沅慕的时候微微有些愣神。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神色，能来到这后山左将军府邸上的，不是左家人就是朝中官员。
“见过这位大人。”侍女朝后退了一些，侧了侧身子。
苏沅慕没进去，朝里面张望了一眼，问道：“左将军不在府上？”
侍女点头称是，“左将军一早便出去了。”
苏沅慕点点头，进了左熙言的庭院。
这方小庭院里种了不少树，现又新栽了不少花，里面三两个侍女正在忙着修花圃。
小庭院远不能跟淮安那处有山有水的沁园相比，但是这一番打点下来，倒也别有雅致。
苏沅慕在庭院里逛了逛，方才为她开门的侍女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逛了一圈，苏沅慕若有所思。
她回身看向侍女，问道：“这里只有左将军一个人住吗？”
侍女犹豫了一瞬，抬眸看向苏沅慕的时候还是如实道：“左将军搬进来的时候，还有一位女子同行。只是，近些日子都没有再见到她。”
“是一名胡人吗？”苏沅慕又问。
侍女点了点头。
叶泠......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呢？
苏沅慕想了想，又问道：“左将军近日经常如此这般的早出晚归吗？”
侍女点头称是。
苏沅慕没再多问，朝小楼里走去。
侍女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犹豫，终究没有开口拦她。
这栋小楼一层只有三间屋子，进了正堂，左手边是一间茶室，右手边是一处书房。
这里条案、供桌、茶几、香几、屏风、太师椅、花架、书柜等样样俱全，到处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器，黑釉、青釉、白釉、黄釉等琳琅满目，远比左熙言在淮安的府邸奢华。
苏沅慕从茶室出来，再一次感慨平江左家的阔绰。
走到书房里的时候，苏沅慕发觉，左熙言用的砚台竟然是一尊青玉砚台。
青玉砚台宛若碧波流动，美是美，但是有些不易清洗。
看那砚台上的墨渍，许是用了不少次。
苏沅慕的视线从砚台上收回来，旋即就发现书案下散了不少黄麻纸，许多都被揉成团，看着很是杂乱。
苏沅慕皱了皱眉。
左熙言是有条理的人，不会把书房搞得如此凌乱。
心中疑惑，她弯身捡起一个纸团。
展开来看，字迹非常潦草，写法也很凌乱，苏沅慕看得一头雾水。
但是观那笔触，有些像左熙言的字迹。
苏沅慕把纸团揉好放回去，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不知所踪的叶泠、早出晚归的左熙言、训练有素的平江左家、不知所云的黄麻纸团......
一系列的疑问涌来，苏沅慕总觉得，看似繁荣富庶的平江，其下有着层层暗流涌动。
想着，苏沅慕离开了左熙言的府邸，回到了山前她先前下榻的庭院。
她得书信一封，交给远在京城的苏文升，透一些消息给他。
傍晚的时候，苏沅慕刚写好家书，便有左家家仆请她和钟灵去山下赴宴。
左平婉在山下大摆筵席，为她们接风洗尘。
苏沅慕去了，席间正好告诉左平婉，她要寄一封家书。
平江左家时常同在淮安的左家人保持联系，两地之间有着专门的信使。
左平婉答应地很爽快，立马就派人帮苏沅慕把事办了。
晚膳用了很长时间，苏沅慕回了庭院，便打算再去左熙言那看看。
这次不用人陪同她便能找到，等到了左熙言的府邸，不出她所料，人还没回来。
今晚月朗星稀，月华厚重。
苏沅慕轻叹一声，打算进去等左熙言回来。
她来平江就是找她的，见不到人，她可不甘心。
再进庭院时，白日劳作的侍女都走了，只剩一个守着门的侍女。
被苏沅慕问及此，侍女笑道：“左将军喜清净，从不要我们在这侍奉。今日清早，她说了会回来，我们便留一个人为她开门。”
“既然左将军会回来，我便进去等她。”
苏沅慕进了小楼，朝左边的茶室走去。
茶室正中，摆了一金丝木雕刻而成的巨大茶桌，上放紫砂壶具，还有成排的茶叶。
苏沅慕本就无聊，这会儿便开始煮茶解乏。
原本喝茶使人头脑清醒，苏沅慕却越喝越困倦。
等的实在疲乏，她起身走到旁边的长椅上，躺了下去。
原本打算闭目养神一小会儿，结果甫一闭眼，她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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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意识的时候，苏沅慕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像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心下一惊，旋即闻到一种熟悉的淡香。
思绪回涌，苏沅慕想起来了，她刚才是在左熙言的茶室睡着了。
那现在抱着她的，自然是左熙言了。
她安心下来，仍阖着眼眸。
左熙言抱着她，走得很慢，稳稳当当地上了楼。
很快，苏沅慕就感受到，自己被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上。
她睁开眼，看见左熙言收手回身。
“阿煦。”苏沅慕叫了一声，满目笑意，“过来。”
左熙言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苏沅慕见她还站在那，神色间有些不满，抬手拍了拍床铺，语含催促，“过来，躺着。”
左熙言面上闪过一抹无奈，仍听话地走过来。
“这屋里太暗了，我去点一盏烛火。”她低头看着苏沅慕，温声道。
苏沅慕疑惑道：“都要就寝了还点什么烛火？”
她语气太过自然，让左熙言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和苏沅慕每日都宿在此，今日，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晚。
左熙言在床边坐下，开始宽衣。
苏沅慕见她动作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满，起身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长衫脱下，叠整齐放在了枕边。
她把床角那边的褥子拿过来，自然地盖在身上，侧躺着看着左熙言。
左熙言学着苏沅慕的样子叠衣服，笨手笨脚的，远没她娴熟。
苏沅慕看她那笨拙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从左熙言手里把长衫抽过来。
左熙言自觉被嘲笑了，便躺了下来，背对着苏沅慕。
苏沅慕把她的外衣叠好放在一旁，靠过去点了点左熙言的肩膀，有些嗔怪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左熙言转过身面对她，神色自然了许多。
她看着苏沅慕，眉目温柔。
“有些事情，耽搁了。”
苏沅慕也在看她。在此刻，她能感受到，左熙言又同年少那般一样了，看她的眼眸里，是有着真情流动的。
她不再是在淮安时候那个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左将军了。
其实自始至终，苏沅慕都清楚，她并没有走出左熙言的心里。在淮安的时候，左熙言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每一次她的试探和靠近，都让她走到了左熙言的身边。换句话说，左熙言心里始终有她。
苏沅慕能感受到，左熙言心里有一道坎。她好像有心魔一般，囿于某种执念，一边把苏沅慕往外推，一边又害怕真的把苏沅慕推走了。
从九岁那年起，苏沅慕的心神就被左熙言分走了一大半。大部分的时间，她们两个都一起度过。刚来淮安的苏沅慕对这偌大的京城很是恐慌，别的世家子弟都有些排挤她，嘲笑她是平江乡下出来的穷酸人。苏沅慕见了不少大族小姐，唯有左大将军府上的小女儿对她最好。她喜欢缠着苏沅慕，喜欢拉着苏沅慕在淮安闲逛，府上有什么美食珍馐总会分给苏沅慕，会替她在世家子弟里出头.......
苏沅慕喜欢那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眉眼弯弯地朝着她笑，一声一声地叫着她“苏姐姐”。日复一日下来，有一天，苏沅慕恍然发觉，她的心已在左熙言和煦的笑容和亲昵的称呼中被她填满，再也装不进别人了。
苏沅慕早熟，别的小孩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在想，怎么才能快快长大，怎么才能让左熙言只为她一个人所有？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左熙言身上，对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左熙言这种矛盾的心情，苏沅慕在淮安的时候，就已经摸透了。
因此她才要跟着左熙言来平江。左熙言的心坎定然同出征有关，她现在焦头烂额的事也必然同军中巨变和三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左熙言不告诉她，她就自己去查。
苏沅慕在这方面同样很是执拗，她不喜欢现在这样不会缠着她、不会朝她露出明媚笑容、不会朝她吐露心事的左熙言。
她非要把原来那个左熙言找回来。
这是她的执念。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平江岁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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