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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忘年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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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第一个夜晚,在晏子钦的迁就下,获得了后半夜的平静。
天刚蒙蒙亮,晏府就响起了着衣洗漱的窸窣声,下人们来来回回端水伺候的脚步声。
华贵的帐帘里,探出了一只手,示意下人们进来。
“夫人,今日我休沐,不必起如此早的。”
晏何从睡梦中醒来,不甚清醒地和自家夫人解释。
“清漪和子钦过会来就要来敬茶了。”晏夫人指挥着佣人们将洗漱的水端进来,又让侍女帮自己更衣,穿戴整齐。
想当年他上朝上战场的时候,也没见自家夫人如此积极呀。
“慧心,今日帮我梳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发型,”坐在黄铜镜前,晏夫人忍不住叮嘱道。复又转过头使唤,“殷如,送给清漪的荷包你拿来了吧。”
见晏夫人忙得不可开交,晏何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其实清漪和子钦也没有这么早来的,他们是圣上赐婚,还要先去宫里拜谢陛下。”
“我倒是忘了这茬,唉哟,”闻言,晏夫人惊诧转头,不想那一缕头发还在慧心手上,“那也没事,左不过我多等一会儿。”
得,既然如此,那他还是自个儿睡个回笼觉吧。心宽体胖的晏将军,将暖呼呼的锦被往身上一盖,便进入了梦乡。
***
晨光熹微,平时热闹的京城此时似乎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路边的商铺也只零零散散开了几家。
宽敞的马路上,一辆有着晏将军府标志的马车正在路上疾驰。
“待会到了宫里,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陛下心胸宽广,倒不会和你计较,”晏子钦将声音放轻了些,“但我听说这宫里的娘娘们啊,可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马车内,苏清漪困得眼睛都没睁开,像个被人精心装扮好塞进来的洋娃娃:“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一路了。”
“那也得某些人听到心里去了。”他若是说了一路,苏清漪便是在马车上睡了一路。他说得再多,她也是东耳朵进西耳朵出。
“从前怎么没发现,”苏清漪靠在马车的软垫上,终于睁开了眼睛,“你如此絮叨呢。”
是啊,可怜他潇洒不拘的晏小将军,被她生生逼成了个婆婆妈妈的妇人。
晏子钦撇撇嘴,往后一趟,靠在了马车的另一边,一句话也不想和她多说了。
“辛苦啦,晏小将军。”见他神色,苏清漪忍不住调侃他一句。
晏子钦神色凄凄,嘴唇翕合。
“不辛苦,命苦。”
……
一路无话,马车进入金碧辉煌的皇宫。宫内不可驱车,两人便下车,在侍从们的指引下,一路行至后宫。
因在叶贵妃的宫中,永和帝也较为随意。和叶贵妃坐在软塌上,随意熟稔得仿佛寻常夫妻。
苏清漪跟着晏子钦,朝永和帝行礼,又转过来朝叶贵妃行礼。礼数周到,有条不紊。
“苏家小娘子,朕许子钦做你的夫婿,你可还满意啊?”
闻言,苏清漪差点被呛到,这话问的,一语中的,让她如何接。微微抬头,瞧见问出这话的永和帝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苏清漪只能硬着头皮说:“劳陛下挂心,臣女满意的。”难道她还能说不满意吗?
“子钦这孩子是朕看着长大的,聪颖识礼,温润端方,是个好孩子,”言语间,永和帝将晏子钦夸得天花乱坠,“你们要好好相处,早日为晏家开枝……”
“咳咳……”苏清漪忍不住咳了起来,白皙的脸庞微微发红,对于永和帝的言语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陛下恕罪,臣女昨日有些受了风寒。”
此话一出,殿中氛围一时便有些古怪起来。
“咳,”永和帝不自在地咳了咳,“苏小姐身娇体弱的,子钦你要小心呵护些嘛。”
见永和帝神色,晏子钦便知他定是误会了什么。但也实在不好开口,只好应了声是。
一旁的叶贵妃瞧着永和帝这滔滔不绝的样子,便知他爱点鸳鸯谱,尤其是为长得好看的人牵红线的毛病又犯了。
便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地开口,“陛下对子钦的终身大事如此挂心,怕是连成蹊也比不上呢。”
“那赶明儿我也为成蹊指一个好姑娘。”永和帝随口就搪塞了叶贵妃的话。
“你觉不觉得陛下和叶贵妃相处起来怪怪的。”回将军府的路上,苏清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有吗?”晏子钦对旁人的感情,向来察觉得比较迟钝,“民间都盛传陛下和叶贵妃感情甚好呢,连带着对二皇子也是百般骄纵。”
“搞不懂,”苏清漪摇了摇头,窝到了马车一旁的软塌上,“就是总感觉陛下对叶贵妃的好,像是做给别人看的。”
纵然高贵如帝王,也是有诸多不得已的。
不如她,悠闲如闲云野鹤般。
哦不,苏清漪怨恨地瞥了一眼晏子钦,她现在也不是闲鱼野鹤了,她已为人妇。
一旁少言的晏子钦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丈二摸不着头脑。
***
接过小儿媳妇奉上前的茶,轻抿了一口,晏夫人笑得两眼弯弯,表情和善极了。
苏清漪暗自思索,这怎么和晏子钦说得不一样啊。
据晏子钦言,他刚出生不久,晏夫人就随晏将军去边关打仗了。边关苦寒,战事频发,而晏夫人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也,虽是女子,领兵打仗她是样样都不含糊。
晏子钦和她说,他娘是个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人。
苏清漪抬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晏夫人,后者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不苟言笑?
晏子钦也很纳闷,这还是他娘吗?若不是他足够清醒,他都觉得他娘这是被夺舍了吧。晏子钦朝他爹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后者朝他耸耸肩,显然也有些不自在。
身在风暴中心的晏夫人并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心理活动,她亲切地扶起苏清漪,将一早准备好的荷包送给她。
“娘,我的呢。”见晏夫人没了下文,晏子钦忍不住提醒。
“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荷包。”晏夫人白了晏子钦一样,随即又满脸笑容地对苏清漪说,“清漪呀,在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和娘说。”
这换脸也太快了吧,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晏子钦郁闷。
“要是子钦欺负你,你也和娘说。”末了,晏夫人又补了一句。
“谢谢娘。”苏清漪的嘴也很甜,双手接过荷包,炫耀地朝晏子钦看了一眼。
“和臭男人有什么好待的,走,娘带你逛逛府上。”
“好嘞。”
其实苏清漪想说这将军府她熟得很,实在是两家离得近,又总是来这找晏子钦的茬,因此从小到大她没少待。
但见晏夫人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扫了她的兴,索性快乐地应了。
晏夫人温柔地牵着苏清漪,神采奕奕地和她介绍这里是前厅,那里是后花园,楼阁池塘,无一不细致。
可怜兮兮被抛弃的晏将军和晏子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同情与无奈。
“你娘她啊,一直就想要个女儿。”看着晏夫人的背影,晏将军眼神柔和地说,“其实你本来有个妹妹的,只可惜没留住。”
战场凶险,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晏夫人懂这些道理,所以也并无埋怨。但她生了三个儿子,终归是有个想要女儿的夙愿。
“但也没见娘对两个嫂子如此和颜悦色?”晏子钦有些不解,她娘对两个嫂子也是很好的,但断不像如此,如此……反常。
晏将军哑然失笑:“大概是你娘和清漪格外投缘吧。”
“那边,那边原来有个狗洞,有一次晏子钦从那里偷偷溜出来被我撞见了,我告诉了时生哥哥,时生哥哥便将它堵起来了。”苏清漪有些自得地和晏夫人解释。
晏时生,是晏子钦的大哥,晏将军夫妇常年在外征战不在家,可以说晏子钦是他带大的。
“还有那边,原来是个池塘,有一次晏子钦摔进去了,时生哥哥就将它填了种花。”说起晏子钦的糗事,苏清漪那是滔滔不绝。她只顾着自己说,一转头见晏夫人用母亲般宠溺慈爱的目光看着她,便有些愣住了。
“我竟不知,清漪对将军府,比我还熟悉呢。”晏夫人打趣道。她离家十几年,很多事确实不大了解。
苏清漪觉得晏夫人实在待她很好,怕辜负了她的期望,便向她坦白:“我大概不是个好的儿媳妇,不会女工,不会琴棋书画,女儿家们擅长的,我是一概不会。”
苏清漪对做晏子钦的媳妇,没有什么责任感。
但她感受得到,晏夫人对她是真的很好的,她不想辜负她的盛情。
“会这些做什么,”晏夫人不解,“谁说女子都要学这些了,你看娘也不会这些,不照样过得很好吗?”
“真的吗?”苏清漪两眼放光,“娘也如此觉得吗?”
“对呀,这些事情自有擅长的人去做,而有些女娘,她们有更广阔的天空。”
晏夫人抬头望着天空,眼神坚定。
苏清漪激动得简直要落泪,这句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晏夫人一定是她的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