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运也命也》阿慕

5、五节

　　五节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江湖不与朝廷斗。
　　但凡一个江湖世家，都是非常厌恶与朝廷互有关系的。其实这个多多少少也有点酸葡萄心理，想江湖众家，都是重武轻文，偏科得很啊。朝廷正好相反，遵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朝廷命官除去特殊情况，哪个不是进士出身。即使不是，那也都从小受过文化的熏陶并且被称作才思敏捷的。
　　江湖人以朝廷为耻，习惯在官前加一个狗字。说那是趋炎附势狗腿的象征。朝廷总以为江湖人是来自山顶洞的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且不足为患。这样深度的误会由来已久，好在双方都很适应，江湖与朝廷的冲突仍然在一种无伤大雅的范围内是以双方都比较满意。
　　然，天下是皇帝的，皇帝认为江湖的势力一旦纠结起来，那么将会对他的私人财产有威胁。皇帝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展下去。江湖中人对此仍然抱着原有的超然的身份是不行的了，所以他们要让皇帝放心，放心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合法继承人送到皇帝那里做人质。
　　且不说武林世家同皇室是有本质区别的，江湖上风生水起的后生小辈虽然都是仗着父辈基业，然则真正发展到故事传说领域的还是散修单干的。武林世家的血统并不是那么重要。如上所说，江湖平静太久了，需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才能让皇帝放心。所以，拜火教在这个时候又萌动了。
　　然而，尽管这样皇帝还是不放心，皇帝想要武林大家的继承人们去他那里观光学习，体悟人生的真谛。以上已经说了，江湖不与朝廷斗，所以皇帝露出这个意图来，武林世家也只有交出自家孩子了，所以说，为了套住狼，这孩子是一定要舍得的。
　　我在我爹的书房里听了好半天后，终于体会了我爹给我讲这么多的中心思想。其实说出来也就是一句话：
　　为了我们整个林家的幸福生活，为了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妹妹还有在林家辛苦工作了好几辈子的人们，林思阳，你就牺牲了自己成全大家吧。
　　我消化了好久，总算明白了我爹的意图。我即将要代表我们全家去访问国家政治部首席CEO军委会主席以及他的参谋团，并且归期不定。
　　我爹说：
　　思阳，你是嫡子，也是我与你娘唯一的儿子，只有你最合适。
　　我点头，这个我很理解，我除了以上条件外，还是天生的绝脉废物中的废物给人家做人质去根本就是替皇帝浪费粮食了。我爹毕竟还是我爹，虽然这么想了，他也没说出来。
　　我爹又说：
　　我们交涉的结果是你过了二十岁生日后便能回来，届时，林家产业爹会全部交由你打理。
　　我赶忙说：
　　爹亲不必如此，能为爹亲分忧是儿子该做的。
　　我爹的眼神又变的极度复杂，看的我有点不好意思。他看了又看，然后再看，最后长长的叹口气，说：
　　思阳，爹对不住你，你放心，爹和整个林家都会补偿你的。
　　他这么深情款款的表白，搞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其实对我来说，在林家或者去作人质都是没有什么分别的。我对物质要求一向是很低的，吃饱穿暖就好，我也不需要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或者是传说中的权利争斗，我爹我娘确实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说，爹亲莫要这么说，儿子都懂。
　　之后就是交代了一下我动身的时间又说了点家常话。临走时候我爹给了我本书，说是我二叔写的一种强身健体的外家拳法，叫我没事看看。
　　我起身告辞，走出书房时候发现天斗快黑了。我们谈了至少有三个小时了。这才发现肚子饿了。打算回去吃饭，路上碰到我奶奶的侍女，说今天斋菜多做了一份儿让我也去。我是十分不情愿的，青菜豆腐的，有什么好吃的。况且这个季节只有豆腐，青菜就白菜一种。
　　我们家吃饭分开的，我小哥没走的时候是跟着我奶奶吃，我爹我娘跟我妹一起，我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吃。林锦然走后我就时常的受老太太召见，估计着是人老了开始觉得孤独寂寞了吧。
　　林老太太今日虽然是斋菜，确实难得的摆了一桌子。我在老太太对面坐着，听老太太念会儿经，然后开始吃饭。林老太太一天之中多数的时间都是念经的，要么就是眯着眼睛打坐，有时候留我在这里给她抄佛经，然后她检查。总之，是个很无聊的老太太。
　　今天老太太的心情大概跟我爹一样复杂，睁开眼看了我许久，相当缓慢的开口说：
　　今日你爹已经把事情都说了吧，你可是想好了？
　　我点头，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说，去作人质又不是去砍头，也没有人说我中途不能撕合同不干的。
　　我奶奶林老太太又继续说：
　　我有二子，长子是你爹，二子水白如今居于天山。我的二儿子当年也作了朝廷人质，现在倒是如愿以偿的隐退了。
　　我心中惊讶，这个老太太难道是在安慰么，真是让我感动非常啊，真是好像做梦似的。我说，多谢祖母宽慰，思阳明白。
　　谁想老太太却说：
　　我不是宽慰你，水白脱开朝廷是因为他与一干朋友结集后打击了当时暗处的各个邪门歪道。朝廷本来就是以培养少年英杰为名取质子，水白他们将计就计也算是险中求胜。而你却走不通此路，这十来年你未出去结交过一个朋友何来盟友。我原想秦笙会带你脱身，却没想到他也走了。
　　我被老太太打击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原来这个问题被我看成在家住和出门旅行的问题，现在已然演化成生和死的问题。我缩了一下手，摸着袖里的死亡笔记，心里才算有点安定。
　　任谁都不可能得到别人免费的关爱的，我早就该懂得。
　　在林家的十五年，我过我的日子，我尽量不与他们接触不进入他们的生活。所以，这个家里我就像是个外人，是我自己先把自己当成外人的。而如今要在两子中选一个做质子，自然是像外人的我。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小哥那么小的年纪要出去历练了，那是一种委婉的偏袒，源于我的父亲。
　　秦笙说的天山林水白就是我二叔，我奶奶的二儿子。我在院里也多少听老仆人谈起过他，惊才绝艳，跟我知书达理的爹比，他少年时要灿烂的多。而当年选质子时候却是他自愿去的，那时候他已经有改变这种受制朝廷现状的决心。结果却不令人满意，从此以后他没有再回林家，只说居于天山长于药草，究竟何故无人知晓。
　　我爹自然怕林锦然重蹈覆辙，培养一个人才太不容易，所以早早的支开林锦然。
　　这么一想，我的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我被卖了，还要很快乐的帮着数钱。我看着一桌子的斋菜，突然很想吐。
　　我奶奶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念佛经这一桌子的斋菜，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想法让做的。她自己不想吃，我也没有胃口了只得借口离开。
　　走出门口的时候我才开始迷茫，这个生我养我让我长大的地方，到底都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