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24、暴风雨前的平静

　　高二年段的所有学生审问完，月光已经撒入了校园。显然，今晚谁都不能走。
　　从下午法医来取尸体后 ，学校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警笛声包围，这座名校成为了天下群围的疤痕 。
　　学校的事已经上报给了省城，目前要尽全力封闭消息。
　　即使已经联系了所有的家长，但都更加人心惶惶，陈没发和其他老师的电话相继快被要打爆了。
　　学生们被安置在自己的教室里，恐慌，沉默，阴森笼罩了他们的整个世界。强化班和B班是被重点审查的对象，集结在一间教室，正吃着盒饭的王伟和蒋傲瀚负责连夜在门口蹲守。
　　一晚上古月少爷跟屁股烧着了一样，坐不安生 ，东挪西移地使劲往夏娜身边蹭。
　　夏娜倚靠在李鬼鬼肩头 ，疲劳了一整天，两人都眯着眼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警官，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一个低沉有质感的声音划破宁静。
　　是孙寿。
　　王伟一边咀嚼着一边微有踉跄地走过来，不难看出审讯了一天他也很累了。
　　“可以，尽快回来，别做什么小动作。”
　　“谢谢警官。”
　　王伟和蒋傲瀚若有所思的目光远送他的背影离去。
　　“你觉得有嫌疑吗？”王伟低头看蒋傲瀚。
　　蒋傲瀚:“他看起来很成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的头脑和思想不一般。”
　　王伟沉默着往嘴里夹了一块酸黄瓜，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和什么味道。

　　教室里屁股烧着了的少爷还没消停下来，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对起哄的男生叫了几十声爸爸，抬着椅子换到了夏娜旁边。
　　他用鼓棒轻轻戳了戳夏娜的手背，还没来得及抽走，被上面飞来一掌拍得直响。
　　这声响亮的“啪”把所以昏昏欲睡的人都吓得惊起直坐。有指挥似的，瞳孔放大着全部转头来看。
　　看到的是“受害者”甩掉鼓棒，从座位上弹起，一边跳脚一边半低头捂着通红的手背吹。
　　“李鬼鬼！你妈的有病的吧！”
　　李鬼鬼用力拍完古月的这一掌，也清醒不少，对着正急眼走进来的蒋傲瀚说“警官，有人耍流氓！”
　　话音刚落，全班人看戏似的捂嘴笑起来。
　　“我耍你……”
　　妈字没出，刚被吓到的夏娜睡眼蒙胧地从椅子上爬起来。
　　古月桐宇连忙收住文明的“问候语”，开始恢复帅气形象。
　　李鬼鬼:“阿湘你醒了？是不是这臭流氓把你戳痛了！”
　　古月桐宇:“……”
　　夏娜顺顺头发，轻声低吟:“警官我有点难受，想去趟厕所。”
　　“我陪你！”李鬼鬼和古月桐宇几乎异口同声。
　　夹在中间的夏娜有点不知所措。李鬼鬼担心她可以理解，至于古月桐宇……是要堵在厕所门口喊“你同不同意”吗？想到这，她的头更痛了。幸运的是蒋傲瀚帮她说了答案。
　　蒋傲瀚:“都给我坐下！你们两个一个不许去！”
　　夏娜见有人帮她开路，赶紧急促地跑了出去。只留教室里一男一女互相骂着。

　　黑夜走在走廊上，淡薄的白月光照在夏娜身上，像个堕落在黑暗中的天使。
　　她往下经过的每个教室几乎都亮着灯，外面把守的男男女女都不禁会打量她几眼。
　　厕所在一楼最边上，是她最熟悉又最害怕的地方。她不知道在里面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践踏，遭过多少谩骂。
　　她原本以为，就这样吧，算了，因为她习惯了。夏娜从小因为父母的离世，独自一人，如果夸大点，可以说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没有人喜欢她。
　　她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独来独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疯狂的，是黑暗的，是她讨厌的。她很喜欢一首歌叫《我不想改变世界，我只是不想被世界改变》。
　　同理可得，她与生俱来没遇见过能让她快乐的事，她也不想去找。她只想不被别人当成快乐。不知道为什么不跟着世界走的人就要被人说是异类，就要被遭受排挤。
　　不如她所愿，镇海中学还是给她带来了无穷的痛苦。
　　可是直到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夏娜奄奄一息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
　　我身在地狱，生活自由自在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一束光照在我身上，我才发现这么温暖。从那以后，有人陪我吃饭，有人陪我散步，有人叫我阿湘。我曾以为我从来不会拥有，也不敢奢望的事一件件彻彻底底地实现。
　　夏娜在日记里这么写。
　　一个女孩开始变得开朗，变得爱笑，变得幸福，原来这么简单。
　　但今天，一切又被推翻。
　　前脚古月桐宇的表白已经让她的心情很复杂，后脚又出了凶杀案。
　　夏娜的善良是天性，慕风欺负过他不假，可同学一场，一个活生生的人死的这么惨，她还是感到煎熬。头痛得快爆炸了。
　　想远了。
　　夏娜刚要踏步走进厕所，要停机的大脑中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她没有带纸巾。
　　夏娜回头，看见一个背影。

　　镇海中学的食堂紧靠第一栋教学楼，旁边有一棵葱茂的大树，风经常把落叶带到一楼的走廊上。
　　夏娜是在食堂后门口看到的孙寿。
　　旁边大树下还有围栏和警察，原因是下午搜查的时候在一层落叶下发现了大片被冲淡的血迹。法医推测那里就是分尸地点。
　　凶手很会。
　　这里既是全校唯一一处监控死角，又因为昨晚凌晨下了暴雨，水泥地又是新砌过的，根据被冲刷的一片乱的血迹情况，不好推测确切时间。但由于傍晚外人不能进出学校，可以锁定是校内可以通行的人员。
　　所以今天晚上才不许一个人离开学校，通宵接受审问。
　　孙寿避开了食堂大门选择狭窄隐蔽的后门出入，等同于有意避开了警察。
　　可在夏娜站着的角度，刚刚好看到。
　　对于孙寿，夏娜几乎都是好印象。冷静睿智，成绩稳定，体育突出，做得多说得少，长的也不赖。
　　借口上厕所却走到了食堂，夏娜感到可怕。
　　孙寿的背影很好认，笔直挺立，高瘦又有轮廓感。夏娜定睛一看，他的手里垂着一根细长的绳子。
　　夏娜很想看清，可下一秒孙寿转过头来。
　　夏娜飞快跑进厕所，背过身去，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她躲避了他。
　　夏娜靠着墙往外面瞄了一眼，孙寿正从黑暗的角落走到学校的路灯下，光勾勒出他锋利的外轮廓。
　　身后是扎堆的警察，警车的灯还闪着红光，他就这么迎着乱，背身走来。
　　夏娜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孙寿瞟了后面一眼，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邪气，他回头歪嘴笑了一下。
　　夏娜的视线往下滑，血红的细绳印在她的眼球上。
　　“阿湘！”
　　夏娜紧绷的身体被一只手搭上，她吓得差点叫出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夏娜此刻就差给身后的李鬼鬼跳支霹雳舞了。
　　她二话不说把李鬼鬼推进了厕所。
　　震撼一直进入夏娜的骨髓，她的手脚麻木了，紧接着，她的心也随之麻木了。
　　“阿湘？你怎么了？”李鬼鬼没见过夏娜脸色惨白的样子，她本来就白，现在惊吓的样子像极了鬼片里的丧尸。李鬼鬼跟着害怕。
　　夏娜闭眼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李鬼鬼:“你还有脸问？都快一刻钟了，掉坑里了啊？王警官叫我来看看。还有那个傻逼古月也要跟着来，被我踹走了。”
　　夏娜强行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上完以后在门口吹了会儿风”，接着挽住李鬼鬼的手，准备和她一起回教室。
　　“对了，孙寿你看见了没有？他都出来半小时了。”
　　夏娜听见孙寿，刚刚的画面又回忆着流过。那个背影，那个笑容，那根红色的细绳。
　　她觉得整个人渗得慌，使劲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鬼鬼没再问她为什么这么慌张，为什么刚刚把她推进来，她说什么她只听什么就好了。
　　出去以后，她们并肩往楼梯口走，一直等在厕所门口另一侧的孙寿目光紧紧定在了夏娜远去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