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67、第六十七章

　　楚神的饼虽然大而美味，但是吃起来也得一口一口慢慢吃。

　　林焰去食堂的一路上就已经整理好的心态，开始严肃而正经的学习模式了。

　　这会儿食堂上阴风阵阵，已经过了高峰期，楚希宥自发自觉地去打了两份饭，挑着林焰喜欢的辣椒炒肉让阿姨装了满满一大盆，又迅速去冰柜拿了一个可乐，进行例行上供。

　　林焰的眼睛却一次都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刚开始楚希宥领着他在位置坐下的时候还险些一屁股坐空。
　　林焰正用楚神刚给的英英词典查单词，查得太过认真，满桌勾人的辣椒炒肉来了都没让他回过魂。

　　“诶，先吃饭，”楚希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时间不够用了，快吃。”
　　“哦。”嘴里敷衍地应着，眼珠子却依依不舍地黏在手机上，好像看着上辈子情人似的。
　　楚希宥硬给他右手塞上了筷子，这个人却抬着筷子也一点没耽误看手机，楚神无奈，只得摇摇头作罢。

　　偌大的食堂上，阿姨们都已经忙活着扫地、闭窗口了，两个高三孩子却面对着一口没动的饭一个看手机，一个看对方，愣是看出了不一样的风景。

　　等林焰差不多看完了，满意地一抬头，就发现楚希宥抱着双臂，悠悠闲闲地注视着他。
　　“？”林焰满脸问号，一看手机，小十分钟都过去了。
　　眼前的肉早已经没了热气，感觉都变得冷邦邦的。

　　“你怎么不先吃？”林焰忙说，“饭都凉了。”
　　“嗯，吃吧。”楚希宥低头好像啥事没有一样举起了筷子，仿佛现在身临某高级餐厅，而不是阿姨们虎视眈眈着想把他们赶出去的食堂。

　　“你……”林焰顿了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能投降，“行吧，下次吃饭不看手机了。”
　　埋头吃饭的楚希宥奸计得逞，愉快地笑出了声。

　　等两个人狼吞虎咽，坚决在阿姨们的注视下干完了最后一口饭之后，林焰抱着可乐像个满足的小狼，揉着肚子走出了食堂。

　　“你先回去吧，我去抽……”林焰猛地止住了下半句，卡壳了一下，“去吹口风。”
　　楚希宥不明所以，这黑不拉几的晚上空气又干又冷的，上哪儿吹风去？从食堂到教室不吹得够够了么？
　　“我也一起呗？”楚希宥说。
　　可林焰却一脸便秘的表情，一看就是在想拒绝的借口呢。

　　楚希宥眯着眼：“行，我回去眯一会儿，你待会儿晚自习记得做我上午给的卷子。”
　　“嗯，”林焰挥挥手，“快回去吧，待会儿我去找你。”

　　两人错身而去，林焰冷得跺了跺脚，赶紧飞一般跑到了后树林里面。
　　一停下来，林焰就马上从兜里掏出了跟烟，不顾手僵迫不及待地点起了火。
　　等他深吸口气，呼出来的浊气混着今天所有的疲惫和紧绷，终于让他放松下来。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和楚希宥黏在一起，导致林焰没有一点自由时间，他觉得自己到了临界点，前三个月攒下来的烟瘾从上午开始就一点一点攻击着他，吃完饭后更是排山倒海般猛地涌来。

　　环绕在烟雾里，终于镇定下来的林焰想着，这东西也该戒了。
　　楚希宥那正经好学生肯定是看不惯抽烟的。

　　每次都深吸深吐，等烟头只剩下短短一截烟屁股的时候，林焰这才不舍地把他碾灭在了地上。
　　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鼻头也冷得发酸了，林焰赶紧扇了扇衣服，等烟味散去一点就往教室走去。

　　十班的晚自习人一小撮一小撮地散坐在，好多人要么没病找病请假，要么干脆就是逃课了，老师也不怎么管，都高三了爱咋地咋地吧。

　　不过林焰却在这群不那么“混”的人群当中意外地看到了小狗和寸头。
　　他揉揉眼睛，当即觉得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儿打转，这两人终于改邪归正了？

　　“来了？”小狗招呼他，“又去跟柚子两人世界了吧？我发现你们一和好就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要不要这么极端？”
　　“再极端也是人的事，狗子别插嘴。”寸头说。
　　“你！”狗子怒。

　　林焰不想听他们逼逼赖赖，刚坐下就问：“你俩不逃课在这儿散什么德行？”

　　小狗“哼哼”笑了两声，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虽然你吃饭总是把我们抛下，但我们可都是很讲义气的嗷~”
　　旁边的寸头被这话听得头皮一炸，赶紧撇清关系：“我可不是，我是等我女朋友下课的。”
　　林焰却一脸疑惑：“女朋友？你啥时候又交了一个？”
　　然后又去轻踹狗子的椅子：“讲义气和你赖在这儿有什么屁关系？”

　　被踹了一脚的狗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都说了讲义气嘛，我们能让你一个人留下来学习吗？那多没面子。”
　　小狗好像被自己义气的举动感动得不行，捶着胸口满脸神圣地说：“放心吧，在正式转到一班之前，我们都会一直陪你晚自习的！”

　　林焰的嘴角无意识地上调了一下，然后又赶紧耷下来，在旁人看来有点像抽搐。
　　中二病没那么深的寸头已经被这句话雷得满身鸡皮疙瘩，嘴皮也在抽搐：“我说了我不是啊，我是真等我女朋友的，我俩好不容易复合，容不得你这么污蔑！”

　　林焰这才知道原来这俩人也时隔几个月终于复合了。
　　怪不得这寒冬腊月寸头还满脸春风的呢，真是闷声干大事。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污蔑！”小狗却听不来这话，他义愤填膺道，“你眼里只有风花雪月，难道就一点没有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吗？焰哥时隔多年浪子回头迷途知返改邪归正终于能有点人样，我们帮不了别的就算了，连陪着都做不到吗？用不用我告诉你‘义气’俩字是怎么写的啊？”
　　小狗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都像是吼出来的。

　　林焰：“……”
　　寸头：“……”
　　头痛，就只有头痛。

　　“行了啊，该干嘛干嘛，趁老师还没进来赶紧滚，”林焰挥手，“知不知道你在前面杵着，那手机屏幕的光都怼我脸上来了，天天就知道看美女扭来扭去，还不如没人呢。”

　　一听这话，还在义愤填膺的小狗僵住了，看着好像备受打击。
　　“啊？”狗脸懵逼。
　　“真的，快走吧狗哥，”林焰继续哄着，“您老的义气我林某死了都刻在骨子里不会忘的，我何德何能让狗哥陪着啊？放过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寸头看好戏似的看了半晌，又看了眼时间，从桌子下面掏出还温着的咖啡递给林焰：“行吧，我俩走了，有事电话。”

　　留下这么潇洒一句，寸头抄起小狗的书包就拉着他的卫衣帽子把人往外怼：“快点的，待会儿马秃秃就来巡了，别逮着又给写一堆检讨书。”
　　“不是，我上哪儿去？”小狗扑腾着，“我是真打算晚自习的啊，我连充电宝都备了两个呢！”
　　“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要真没地儿去就给我滚回家。”
　　“唉唉唉，你去哪儿我跟着去啊。”
　　“想都别想！”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相声似的，等声音渐行渐远终于消失，林焰敲了敲咖啡，把他和刚楚希宥送的可乐一起摆在了窗台边上。
　　可爱的小罐子连在一起呆头呆脑地站着，林焰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地就笑出了声。

　　周围有人疑惑地回头看他怎么了，林焰忙敛住笑意，又每个瓶子都敲了敲，这才摊开卷子，再次开始了漫漫学习路。

　　果不其然小狗寸头前脚刚走，马秃秃后脚就来巡逻了。
　　他看着十班一如既往惨不忍睹的状态，习惯性地摇摇头，正要转身一走，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不同以往的身影。

　　马秃秃顿时像是在一堆废墟里找到了还能回收利用的宝贝。
　　他欣喜大喊；“林焰，你小子给我好好学，别跟这群混子同流合污了，你的楚神还在一班小媳妇儿似的等你呢！”

　　这声大叫把还在聚精会神解题的林焰给吓出了一跟头，也让十班整体都给听精神了。

　　起初这群人互相大眼瞪小眼，过了没几秒又同时被“望眼欲穿的小媳妇楚神”给爆发出大笑来，把林焰吓出第二大跟头。

　　马秃秃说完了也不管收局，像拔吊无情的渣男一样拍拍屁股又走了。
　　徒留满教室的笑声，和林焰又害臊、又紧张，又说不出话来的某种做贼心虚加忐忑不安的杂烩心情。

　　马秃秃这么说倒也不是偶然，自从两人一起跟二班的何家瑞打了架之后，马秃秃就有事没事拿他们的关系出来调侃一下，说什么像新婚夫妇一样天天黏一起啊，什么好锅配烂盖还挺美啊之类的，搞得闹掰之后的林焰和楚希宥都很骑虎难下。

　　一段莫名其妙的插曲过后，班里重返安静，所有人都懒散地要么睡觉，要么玩儿手机，只有林焰一个人在做卷子。
　　楚希宥给卷子的时候跟他说过，没有时间限制，看书也行看解析也行，反正能做出来就行。于是林焰跟着下课铃声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整整一个半小时，自己才勉勉强强做完了选择题。

　　这是什么死亡速度？
　　乌龟它老人家都比这快多了吧？
　　林焰郁闷至极，只能在两个晚自习的休息间隙又抽空下去抽了一根烟。

　　—宝贝
　　—有不会的吗？
　　林焰打开手机一看，楚神发微信了。

　　那可多了去了。
　　—有，待会儿去找你。
　　—嗯呐，等你。

　　等林焰把手机放兜里，又沉醉式吸完烟后，一回神，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满身烟味怎么办？
　　刚还说了去找他……就这么臭不拉几地去？
　　那还不如不去呢。

　　明明之前在一班的时候也常常和孙鹏飞结伴来抽烟，那会儿楚希宥还是他同桌，不可能闻不到，可现在，一个烟味怎么就搞得他这么心虚呢？

　　林焰光是想象了一下楚希宥会暗地里皱眉，就不可抑制地膈应起来。

　　于是他飞快地跑回班里，一把拦住了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张悦丹。
　　“妈呀！！”张悦丹正在化妆，突然被抓住而吓出了一大声怪叫，手里的眼线笔都给飞出去了。
　　画了一半的眼线也潇洒地飞到了太阳穴里，好一个狂野。

　　“呃，抱歉。”林焰忙捡起滚到地板的眼线笔放回她桌上，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
　　“你你你，”张悦丹看清了是林焰，这才顺了顺胸口问：“你突然干什么？”
　　“哦，我想要去异味的喷雾，就你们女生吃完火锅米线喷的那些。”

　　林焰在她面前动了一下，浓重的烟味就冲着张悦丹的脸劈头盖脸打去，她偷偷离远了一点，翻书包找了起来。
　　“要去烟味吗？”她问。
　　“嗯。”林焰回。
　　“怎么了？马秃秃叫你吗？你要去教务处？”她又问。
　　林焰闷头闷脑站了半天，才说道：“算是吧。”

　　可张悦丹上翻下翻左翻右翻愣是没在书包里找到去味喷雾，她“咦？”了一声，小声说：“是不是忘家里没带过来？”

　　林焰这就有点急了，他再问：“那班里还有谁有这东西吗？”
　　张悦丹扫了一眼教室：“平时就我和花花会带，不过花花的前几天刚用完了我记得，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看着林焰又急又烦的表情，张悦丹摸摸头，试着问：“要不你喷我香水吗？功能应该都差不多。”
　　她从刚才的化妆包里找出了一个看着不便宜的高级香水举到林焰面前：“它这个是木香的，味道不浓不冲，男生喷点应该也没事。”
　　“好好，谢谢啊。”林焰赶紧拿着香水就给自己从头喷到了脚，一点没心疼用量。

　　看着香水刻度正以惊人速度下降，张悦丹心疼不已，忙制止了他：“停停停，你这么喷是要当活生生的移动孔雀吗？味道再怎么淡喷多了也臭！”

　　林焰这才不情不愿地停手：“行吧，那我先走了，真谢谢啊，明天请你喝奶茶。”
　　张悦丹的表情立马阴天转晴：“谢谢焰哥，焰哥牛逼！”

　　“啊，对了，”刚走出去没两步的林焰再次返了回来，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眼线……画飞了，记得擦。”

　　“什什什么？啊！！！”张悦丹痛声大叫，赶紧抓住罪魁祸首让他帮忙，“飞哪了飞哪了？你帮我指指。”

　　林焰点点自己的眼皮上方的太阳穴附近：“就这儿。”
　　“哪儿？你倒是往我脸上指啊！”张悦丹在林焰面前英勇无畏地献出了自己的脸。

　　无奈林焰只能在她的眼角上方轻轻点了点：“就这儿，你自己擦，我真得走了。”
　　“去吧去吧。”张悦丹挥挥手，满脸忧郁地坐下再次补修了妆容。

　　两个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林焰想着快去快回，抄起自己桌上的卷子跑出了教室。
　　可当他刚一出十班的后门，便看到楚希宥正杵在走廊里，双手插兜，不知道站哪儿多久了。

　　表情还有一点不明不白的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