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45、第四十五章

　　林焰重返学校是在三天后。

　　他本来没想拖这么久，还想按着楚希宥意思第二天就上学，可是他的眼睛肿得睁不开，身上也没有一丝力气。
　　他只好先努力吃饭，努力给眼睛做消肿的按摩，又请来了家政阿姨把家里里外外给收拾了一顿，这才敢穿着崭新的校服走进了学校。

　　前一天晚上林焰已经告诉孙鹏飞他明天要回学校，孙鹏飞只回了三个字：你等着。

　　现在林焰的脚刚跨过校门，孙鹏飞，小狗，寸头，张明伟，李恒，王明就已经在门边等着了。
　　他们几个人一点头，就把林焰绑架似的拖行了起来，目的地应该是后树林。

　　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两个人抬起他的脚，另外两个一前一后监督他会不会跑；林焰本来还胡乱挣扎了几下，之后又觉得被一路抬着走也挺安稳，身子骨从上到下都被太阳给照着，暖呼呼的，耳边是其他学生的窃窃私语或是清脆的鸟叫声……

　　反正闭上眼，怎么样都好。

　　虽然是四个男生，可是抬着林焰走了好久，又互相掰扯着不能扯到腿不能拽断胳膊之类的，挺费劲，所以到了熟悉的石板台阶后他们几乎同时松手，把林焰抛在了硬实的石面上。

　　“哎！”林焰扶着腰喊。

　　他窝在家里的前两天，只是靠着沙发腿蜷缩着，不吃不喝不睡，硬生生从太阳升起来坐到太阳落下，就这么干坐了两天，之后再要起来，腰就疼得像是断了。

　　孙鹏飞用脚踢了踢他，嫌弃道：“叫唤什么，别矫情。”
　　林焰轻轻笑了下，坐起来了。

　　他们几个站桩似的围站在林焰的旁边，各个都拿起根烟，点着，一副要好好审讯的架势。

　　孙鹏飞刚想起个调，林焰偏不让他如愿，自己先说了句：“家里有点事。”
　　“……”
　　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们一起玩儿归玩儿，却也都很有边界感，不该问的不问，像是家里的事亲戚的事，都是能不知道就不知道，更不会有人追问。

　　说好听了是边界感，说实在了可能是交情没到那份上，像是轻轻碰了下水面，就轻轻的，连涟漪都不深，更遑论交心了。

　　但是林焰觉得这样也挺轻松，现在家里没人管，朋友不过问，他孑然一身，挺潇洒的。
　　他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不管不顾让自己默默适应的流程。

　　只是孙鹏飞和小狗皱眉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林焰又自顾自地说：“对了，一模成绩出来没？我这几天突然想通了要好好学习，争取把一班的大傻子们都干掉，你们玩儿你们的，我可能就不怎么参与了。”

　　孙鹏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上上下下扫描着林焰，乍一看这个人没什么变化，表情很平静，语气还加了一丝之前高兴时候会出现的调皮劲，只不过是瘦了一点。

　　可是孙鹏飞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家里有事”，更不会莫名其妙想通了就去学习。
　　要这么容易他这两年多早就想通了，最起码离家出走之后的一两个月也早就想通了。

　　他在装。
　　装得还很认真。

　　认真到孙鹏飞想狠狠揍他一顿。

　　其余人都瞪大眼晴瞧着林焰，一副你看看你在说什么话的样子，他们接连问：“什么？”
　　“为什么？”
　　“你咋了？”
　　林焰就说：“没什么，高三了着急了呗。”

　　他们这才想起来，起初林焰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刚升高中的时候，他在二班，听说还是第51名考进来的，全校师生除了第一名考进来的楚希宥，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差了一分被分在二班的倒霉蛋。
　　倒霉蛋好像真的挺倒霉，诸事不顺，成绩还越来越低，最后一路堕落，顺利跟他们混在了一起。

　　倒霉蛋开口说：“现在我能回去了吗？”
　　“等等等等！”一群人咋咋呼呼拦住他，“你还想这么快就溜？”
　　“快发誓，说你再也不会玩儿消失了，”小狗抓着他的衣领说，“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潜水，焰哥你逊不逊啊？”

　　逊吗？
　　是挺逊的。
　　还动不动就哭，还眼睛肿得睁不开。

　　林焰举起三个手指头发誓：“本人林焰在此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突然消失潜水，如果还有下一次，要么天打雷劈要么孤独终老，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
　　林焰放下手：“怎么样？”

　　这个毒誓下得有点猛，小狗悻悻放下他的衣领：“到也没必要孤独终老……吧？”

　　“现在那个是重点吗？”寸头气急败坏，“重点是焰哥发誓了就得说话算话，不然我们都以为你在哪里挂了，吓得好几晚都睡不着。”
　　其他几个人都点点头。

　　林焰却笑盈盈地问：“真好几晚都没睡着啊？”
　　“啊？”寸头怔住。
　　“寸儿，你这么爱我呢？”林焰故意用肉麻的声音说，还想趴在寸头的肩头蹭蹭。
　　“你，你别突然靠过来啊啊啊——”寸头快要发出电音了。
　　“问你是不是真没睡着呢？”林焰拉住他的胳膊，又问。
　　“也不算……就担心了一会儿，就一会儿啊。”寸头回。
　　林焰在他肩头蹭着脸，嘿嘿笑了。

　　孙鹏飞看不惯他，一把脚踢开了油腻腻的林焰，让他离寸头远点：“差不多行了，快上课了，都撤吧。”

　　其余几个也想着差不多了，一个个掐了烟，有的伸懒腰计划回去补觉，有的要去网咖打游戏，有的还要去找女朋友。
　　他们分成两拨，一伙人要溜回宿舍，一伙人稀稀拉拉往小西门的方向走去，最后只剩下了孙鹏飞和小狗。

　　“走了，不走啊？”林焰问。
　　看孙鹏飞脸一直臭臭的，林焰还以为他有话跟自己说，可他却不动声色，过一会儿又一脚踢向了林焰。

　　“操！”林焰忍不了了，踢狗都没有这样踢的。
　　他猛地站起来龇牙，可孙鹏飞却走过去揽住他的肩，把他的头抵在自己胸上，拍了两下。
　　声音挺清脆，看着是个好头。

　　孙鹏飞说：“别装了，累不累。”
　　小狗也跑过来，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两下。
　　咚咚。
　　“别装了焰哥，你哭出来都行。”

　　林焰：“……”
　　这两个人。
　　之前林焰的情绪明明还很平稳，明明都可以吊儿郎当说屁话，明明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可这两个人一开口就很轻易地让他收起铠甲、露出软肋来。

　　林焰用头撞了两下孙鹏飞的胸，声音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眼眶热得发疼。
　　才来学校几十分钟，林焰就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盔甲都击碎了，现在没有丝毫力气、也提不起精神去装什么。

　　等收拾好情绪，林焰孙鹏飞和小狗在三楼的中间楼梯撕开。

　　孙鹏飞边走边问：“对了，前两天物理出分了，你猜怎么着？”
　　“？”林焰疑惑地看他，“怎么，你及格了？”
　　“是啊，你说牛不牛逼吧！”孙鹏飞狠狠地拍林焰的肩膀，笑得开怀，可他还是一脸神秘莫测，“你再猜猜怎么着？”
　　“……分儿还挺高？”林焰问。
　　“不——是，”孙鹏飞眼睛亮晶晶的，“你再猜猜看~”

　　孙鹏飞能及格对林焰来说都是很震惊的事情，现在他又这么兴奋，林焰小心翼翼地想：不会是连自己都及格了吧？

　　孙鹏飞看他这么懵逼，憋不住了：“楚神那手机我们能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回来了来了——
　　孙鹏飞的声音在耳旁回荡着，林焰想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真的也及格了？

　　他呆呆地指着自己：“我及格了？”
　　“嗯呐！分还不低。”孙鹏飞说。

　　林焰抬着的手怔住，有一瞬间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烟花绽放，砰地让他整个心膛都滋滋麻麻，他又接着想，能拿回手机……那说明楚希宥得了单科第一。

　　心里的烟花又滋滋麻麻炸了一次，只不过这次感觉又酸又涩，导致小烟花劈里啪啦的一直下不去。

　　“但是楚神没考好，这次单科第一被肖晓给拿走了。”孙鹏飞说，“幸好肖晓考得好，不然要错过单科第一，这手机还真就一直拿不回来了。”